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本北鎮撫司那邊出了事,鬧出了這麼大的亂子,所有人還沒有回過神來,誰知錦衣衛突然又有了動作。
此時正是正午,暖暖的陽光揮灑而下,可是在京師各處街巷,卻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校尉,大量的校尉開始集結,擁堵住了不少的街巷,不過各處的錢莊和賭坊其實仍舊照樣營生,雖然也有不少人事先已經收到了消息,不過大家對着消息都是嗤之以鼻,若只是因爲錦衣衛鬧一鬧,便關門大吉,往後這生意還要不要做?
尤其是這種生意,是最不能退縮的,若是沒有底氣,那這生意根本就沒有做的必要了。
其實雙方在卯足了勁頭,表面上照舊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切照舊,可是在暗地裡,幾乎所有人都在爲自己打着各種的小算盤。
順天府這邊,差役們進進出出,將最時新的消息稟報上去,順天府這邊,對這事兒格外的關注,幾乎一舉一動,都落在順天府的眼皮子底下,只不過順天府府尹卻表現出了出奇的沉默,雖然他一副急欲干涉的樣子,興致勃勃的給內閣遞了條子,一副只要內閣一聲令下,順天府便立即干預的意思,其實這府尹心裡頭清楚,時間來不及了,自個兒故意向上請示,其實就是拖延時間,反正這種事兒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無論是賭坊、錢莊,還是錦衣衛的那個柳乘風,都不是他能惹得人,雙方都不太好對付,所以他現在在拖,藉故等內閣消息,其實等到內閣來了消息,他再集結人手,一兩個時辰之後,黃花菜都涼了,過去給人收屍還差不多,制止人家胡鬧……這是吃飽了撐了。
所以別看這順天府一陣緊張,其實暗地裡頭,卻是一副漫不經心,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悠閒姿態。
東廠的人也已經出沒了,這些番子們遠遠的在觀望,倒也沒有干涉,事實上清早的時候,那蕭敬就感覺不太對勁,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至於這錦衣衛裡的權鬥,他根本沒有太多幹涉的慾望,萬通這個人別人不知道,可是他身在深宮,卻知曉此人早成了陛下的眼中釘、肉中刺,幫柳乘風,他心有不甘,也不願意柳乘風藉機做大,可是幫那萬通那就更不可能了,蕭敬可不是個傻子。
內閣。
檀香嫋嫋,燭光冉冉。
在這潮溼又有些陰暗的值房裡,因爲這值房是明初時的老建築,秉持着官不修衙的傳統,況且這內閣值房又處在宮中,因此顯得格外的破敗。
不過閣臣們早就習慣了這種環境,雖說歷代大學士私宅都是富麗堂皇,可是對着內閣的值房卻是一直滿意的,地方侷促不侷促不重要,是否破敗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坐在這裡,一切的慾望都可以得到滿足。
李東陽此時手裡抱着青銅的獸面手爐,他的氣色顯得有點差,年紀大了,自然不免有些畏寒,所以縱是到了暖春,手爐還是要隨身帶着,尤其是擬票之後,手指的關節彷彿都已經散了,抽空兒,總要抱着手爐取取暖。
此刻,李東陽卻沒有什麼好心情,他舔着乾癟的嘴脣,一直沒有做聲,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各衙門那邊都遞來了條子,都是問錦衣衛的事,這些條子現在就壓在李東陽的手下,等待着李東陽的定奪。這件事,李東陽不知該不該管,他心裡清楚,柳乘風有要折騰了,可是這種折騰,一定會有分寸,從前的時候,大家都認爲這個傢伙不過是個瘋子,可是如今誰不清楚,這傢伙在發瘋之前,總是會有完全的準備,絕不可能把事情真的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是話雖是這麼說,李東陽的心裡卻不禁在苦笑,制止這件事,只怕已經來不及了,可是不制止,似乎也不妥,他這內閣學士,這決斷不決斷都已經無關大礙。
倒是一邊的謝遷,卻不禁在發牢搔,拿捏着一份剛剛送來的條子,道:“看看,又來了,錦衣衛現在把各條街巷都圍了個嚴嚴實實,已經開始清理了,有個錢莊已經查抄,這個傢伙,到底要做什麼?這麼肆無忌憚,真的是瘋了嗎?”
李東陽嘴脣微微一動,眼眸中卻是掠過了一絲淡然,謝遷可不是傻子,雖然姓格耿直衝動,也斷然不是個只會抱怨的人,他藉故抱怨,其實卻是來探問自己的意思,想看看自己對這事兒有什麼看法。
想了想,李東陽微微一笑,道:“此事依老夫看,還是請皇上聖裁吧,畢竟是親軍的事,內閣這邊插手多有不便。謝公息怒,不要因爲一個混賬小子氣壞了身子。”
他這麼一說,謝遷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請皇上聖裁,這就是內閣不管事,任那柳乘風胡鬧去,說是說讓宮裡讓處理,其實也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意思,這事兒報到宮裡去,等宮裡決心幹涉,又不知要過去多少個時辰,說穿了,這種突發情況,宮裡處置不了。李東陽這其實就是縱容那柳乘風去胡鬧了。
至於後面那句混賬小子,別看好像是在罵人,其實也有親暱地意思,官場上就是如此,稱謂越是隨便,就越隱藏着親密的關係。越是稱呼正式反而顯得關係很是疏遠。
這麼瞧來,李東陽是打算包庇了。
謝遷想說什麼,可是隨即,便搖搖頭頭不說話了,李東陽既然打着這個主意,他也就不便再說什麼了,他和李東陽之間現在是休慼與共,決不能因爲這麼點兒分歧,而讓他劉吉看笑話。
劉吉就坐在謝遷邊上,從始至終,他沒有吭聲半句,只是李東陽說話的時候,他故作不經意的瞥了一眼。縱容柳乘風,對他百利而無一害,劉吉豈會不知,那些開賭坊、錢莊的,哪個沒有後臺,這一下子天知道會得罪多少人,那個柳乘風,既然不知死活,那就讓他自個兒去鬧好了。
劉吉放下手裡的筆,剛剛擬了一張票擬,因此端起案牘上的茶盞喝了一口,突然冒出一句話:“皇后的壽辰,不能怠慢啊。”
……………………成新巷。
就在距離鵬泰賭坊這邊,一隊錦衣衛已經明火執仗過來,一隊人徑直衝入賭坊,爲首的一個千戶森然着臉在這兒打量,突然出了這麼個變數,所有的賭客都不禁歪了歪頭,顯得有幾分意外的看着這些不速之客,只是這賭坊裡只是短暫的沉默,隨即大家又吆五喝六起來。
嘿嘿……錦衣衛,錦衣衛是什麼東西,在這天子腳下,還真沒有錦衣衛敢到賭坊來撒野的,多半是這些傢伙輸錢紅了眼,待會兒自然有人收拾他們。
這千戶頓時有些惱羞成怒,其實進了這賭坊,他的心裡也有些底氣不足,免不得有些惶然,不過此時卻不得不中氣十足的道:“來人,抄了!”
緊接着如潮水一般的校尉,便帶刀衝進來,那千戶帶頭,率先的掀翻了一張賭桌,稀里譁然聲傳出,引來無數的叫罵和慌亂。
不過在這賭坊,卻有點兒蹊蹺,既沒有掌櫃來,也沒有賭坊裡的護衛來阻止,所有人都站到一邊,任由這錦衣衛胡鬧。
校尉們起先還有點兒害怕,見狀之後,頓時也就豪氣萬千起來,當即衝進去,將賭客控制住,砸了賭桌,又去抄了各種賭具,殺入庫房,抄出不少的借據,一切都順順當當。
千戶一臉狐疑,只覺得自己像是做夢一樣,可是準備帶人走的時候,一個夥計卻是笑吟吟的走了過來,遞了一封書信,小心翼翼的道:“這封書信,是我們東家給柳僉事的,還請大人代爲傳書。”
千戶收了信,倒也沒說什麼,此時他的心頭已經落下了一塊大石,他心裡當然清楚對方的東家是誰,自然也不敢得罪。
在鵬泰賭坊雖然輕鬆,可是就在斜對面的房記賭坊卻不是這麼輕鬆了。
數十個校尉趕到之後,這賭坊便立即出來了數十個打手,這些都是平時街上的潑皮,一個個拿着棍棒,有的抱着手,斜眼打量來人,眼中分明流露着輕蔑。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來咱們賭坊滋事,難道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瞎了你們的狗眼,還不快快滾開!”
爲首的一個人,分明是賭坊的掌櫃,這人言辭很不客氣,事實上他也不必客氣,侯爺那邊,已經帶了人來,這些人敢來鬧事,到時候正好收拾了,也好教大家知曉房記賭坊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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