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有人歡喜有人愁

人一有錢,也不知爲何。就好比吃了美酒能壯膽一般,錢亦能壯膽氣與傲氣。

文箐現下也是有這種感覺,心情舒暢之極,凡甚麼事都覺得順眼順耳。可惜的是身在古代,有錢了,卻不能如前世依樣去血拼。正自思量間,卻聽得文簡道了句:“前日裡,我在大哥那裡,許諾要送守信一支筆的,這下好了,我有錢了,就讓他自己買去。”

他的”財大氣粗”便是姐姐如今既給了自己一千文做零花,於是自己亦是十分有錢了,趕緊將原先的承諾一一付現。守信是文筵與文笴兄弟的伴當,雷氏因錢財有限,只僱得一個小廝跟了兄弟兩身後照應,文筵與文笴都不是多事的人,倒也沒甚麼麻煩,守信這人乖巧,文簡想來討好大哥二哥,於是連帶着也給守信一些好處。

真正是:人小鬼大。

文箐樂得抿着嘴笑了一會兒,斂容,故作一本正經狀,有意考慮他:“那你預備給他幾多錢?”

文簡拿了錢袋在手,想了想,道;”以前咱們筆,一文錢一支有的。”他說的以前,便是指在歸家途中,文箐買筆送給華庭,當時詢過價,沒想到他倒是把這個價錢季在心理了。

他數了兩文出來,似乎兩文能選得一支筆普通的好一點,又不敢肯定,於是問文箐,道:“姐,那兩文一支的筆,可是好許多?”

文箐見他十分慎重的模樣,差點兒沒憋住笑,點了一下頭,引誘地道:“可是上好的筆,也有七八文一支的筆,還有那更好的是十文呢。”

文簡睜大了眼睛,疑惑地道:“這麼貴?我怎麼不記得了。給表哥的不是五文錢一支的麼?”他橈了橈頭,堅信自己沒記錯,可是見姐姐不說話,只盯着自己瞧,便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性。右手拿着幾文錢舉棋不定,左手撐起了左腮,歪着小腦袋,發愁地道:“可是大哥都沒用這麼好的呢。那……”

文箐見他這麼慎重其事,反覆思慮的模樣,不知爲何,突然就來了笑點,終於笑出聲來。她真得好久沒有這麼真心地完全放鬆地笑過了,只是這一笑,便停不下來,差點兒中笑岔氣。

文簡惱得只瞪着姐姐,最後嘟着嘴道:“反正你說了這是我的零花,我自己要作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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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箐好不容易纔收住笑,只覺得肚子笑痛了,可是嘴角仍然是彎得直不起來,向弟弟解釋道:“你所慮所言皆極對,姐姐方纔實在是高興得忘乎所以,才笑起來,並不是取笑你。”

她言語理帶着些誇讚的意味,又帶着莫大欣喜之意,連文簡也聽出來這是姐姐對自己方纔的言行表達了滿意,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道:“姐姐這笑得也太讓人……”尋思着用什麼詞來形容。這讓他想起了小黑子哥,也只在她面前,姐姐才笑得有些開心,卻也沒這麼大笑過。

其實,對於文簡這個年紀,送禮時能去思考該送多貴的物事於一個下人,還會去尋思這物事不能超過大哥的用度去,這便已是十分動心思的事情了,連文箐有時都沒想太多這些事。聽了弟弟言者無心的話,文箐卻不由得大爲放心:文簡雖小,心眼兒卻並不是直直地一根筋,也會有些小九九兒。

文簡得了姐姐的肯定,這時又排出來四文錢,合計爲六文錢,拿定主意,道:“四文還是太少了,元宵節,他要上街的,六文予他,好不好?”

文箐點了頭,心裡覺得他這安排大爲妥當,越發地在心裡提醒自己,好多事,確實該敎弟弟如何把持錢財了,既不要讓他像三叔那般太看重,也不能像四叔那般無所顧忌。

“既說了這一千文是你的錢,花去多少,怎麼花的,大體用在哪裡,你儘可以自己安排,只是莫要太張揚。你給守信賞錢,或者又因爲其他事情要打賞,比如嘉禾與其他人,姐姐亦是一千個願意。花完了,花多了,可也莫要再討要。故而,每項用度花在哪裡,需得與姐姐說一聲。”

文簡認真聽得姐姐的教導,他想想一千文,那是十吊錢,能花好長時間的,自己怎麼可能一下子花光呢?其實,等到了後來,慢慢地有了些經驗,年齡漸長,亦明白了姐姐所慮甚是:錢是不經花的,一但花上,很快便能見底。

文箐也不過是讓他有一些節約意識,不想讓他養成鋪張的個姓,此時也不再多說這事,免得他好不容易有一個過節的機會,終於可以痛快花錢買些高興。自己卻說三道四擾了他興致。此時,正經地問他道:“那元宵節,你連守信的禮都想妥了,家中各位哥哥們的禮,可也細細想過了?”

文簡聽了,發愁地道:“我倒是想送他們,只是,我不曉得該送他們甚麼?”又將平時各位哥哥與自己玩耍時的一些小事一一說與姐姐聽。

文箐聽得他對各人的描述,知他心裡有喜歡的人,有不太喜歡的人,也不好太讓他彆扭着去特意多花時間與不喜歡的人玩一起。此時,只提醒他一下,給他出主意:“不是還有幾日纔到元宵嗎?可在這幾日裡多問問守信或文籌,還有文笈雖然嘴上張口便說些話不中聽的,姐姐瞧他卻是真心爲你好,你可莫要偏了心,送的禮皆要用心纔是。”

文簡點了點頭,尋思着怎麼辦纔好,過了一會兒,又有些不高興了,道;”聽說蘇州城裡甚麼都有,可惜,姐姐如今又不能帶我上街去尋……”

文箐見他心心念念不忘自己,很是高興,只寬慰他道:“咱們上不得街,可是你說守信他們必定有人會上街,託他們帶回來便是了。”

文簡覺得姐姐比自己想得更清楚,自覺甚是好主意。文箐卻不想如此輕鬆放過他,提醒道:“那若是他們喜歡的甚至是貴的物事,你那些零花錢都不足一件之值呢?”

文簡聽了,覺得送禮這事,也麻罰,又要曉得人家喜歡甚麼,還有貴的自己送不起。”那端日大哥也沒送我多貴的……”

文箐卻拍拍弟弟的肩道:“你如此想了,便是道理了。大哥送你的不太貴,你要送大哥的卻比他送你的還要貴出很多來,也是不妥的。”

文簡經姐姐這麼一指點,心思也轉得快,此時豁然開朗道:“我曉得了,這是三嬸同姐姐說的,禮尚往來,太輕太重皆不好。”當下,又提到了元宵日要給其他下人的打賞,文箐給他些零錢,讓他與嘉禾張羅,聽着他同嘉禾說:“不若,還依端日,每人五文錢好了。”她在一旁,既不說多了也不說少了,只腳下踩着火箱,手上翻着《大明律》,關於打賞的事,任由他們二人去分派。

嘉禾以前她不太會識數,才學會數數,還是文簡敎的,文簡耐心也好,慢慢地敎,也不怕他胡塗,一次兩次不行就敎三次四次。嘉禾見少爺比自己小了甚多,卻是彙算很多錢,於是有了比較,學得甚是用功。如今二十以內加減,用心些,也不太會出錯了。

她現下怕再次數錯,到時發給人的錢裡有多一文,或少一文,把好事做成了壞事,拿根線,每五文一串,數了又數。”耶、兩、塞、寺、嗯、洛……哦,不對,多了耶個……”因念數字,習慣總是數五後往下數六,這下子又差點兒多數出一個來,不好意思看了看文簡。

文簡笑她,學着她的常熟話:“ 耶、兩、塞、寺、嗯、洛、切、剝、糾、舍、舌耶、舌膩、舌塞、舌……”學得竟是有模有樣的。

嘉禾卻是耳朵都紅了,曉得少爺這是笑話自己的常熟腔。

文簡笑完,轉頭對在旁邊亦發笑的姐姐告狀道:“嘉禾就是不記得說官話,偏說常熟話,以爲我不懂。哼,我也跟着文籌學會了……”說着說着,又用常熟腔唱起常熟的歌謠來:“泥塞啷個溼來搡烏里個藕,烏蕩裡啊遛遛遊扣伊游回……”

小孩的學習能力是很強的,尤其是接觸語言方面,文簡是個中高手,文箐都有點自嘆不如。聽着弟弟唱得七拐八彎的,發現弟弟在周家院裡,沒有自己跟着,卻是學會了好多自己都不太瞭解的東西來。只欣慰地看着他,她自己是渾然沒覺得早把文簡當個兒子一般看了,而不是弟弟,恨不得甚麼都替他張羅好了,他一出門,自己便擔心莫要惹事。如今見他在周家院裡因爲長房的照顧,活得如魚得水,此時,倒是感激有長房在了,一反先前對長房所有反感情緒。

嘉禾一邊數着錢,一邊想着自己的心事,纔到文箐身邊十來天,端日便得了小姐和少爺的賞,一人給她六文,元宵又可得五文。她掰着手指頭一個個地算,先是算得總數十五,後來再數一次,好像是十八,差得太多了,不放心,又數了好幾次,終於肯定爲十七文,爲自己算對了數,很是高興。可是隨着小姐腳傷大好,平日裡已經不用她背了,如今只做些打水提飯的事,偶爾喜兩件衣,此外,很是得閒,自覺得沒甚麼事做,於是日日將屋裡屋外連窗櫺都擦得一塵不染的。

錢一數完,嘉禾又提了水,拿了帕子,去擦窗戶了,說是外面有塵,落在上面,難看。文箐勸她不止,只任由她找點事,免得她想得太多。當初選嘉禾,她確實不是存了長久之心,可是如今見她幹活真得利落,十分盡心,也有些捨不得。每每見嘉禾在自己面前討好,恨不得把所有事都做得不出一點兒差錯的小心謹慎,想她一個孤女子,被伯母趕出家,還會替堂姐的婚事着急,人這麼厚道,偏老天爺對其不公,不免生了惻隱之心。

可是在她看來,嘉禾其實在周家過得委屈,被人瞧不起,不僅書院一事,平時去廚房提飯,沒少受欺負。她挺能吃,而廚房有人刁難於她,便刻意短她的吃食,只按正常人的分量予她,她卻不敢聲張。文箐怕她吃不飽,刻意讓她隨自己在屋裡一起吃了,自己與弟弟亦多要一些飯食,分於嘉禾吃。

由此,嘉禾越發的感覺四小姐對自己的照顧,更是盡心盡意,四小姐身邊的溫暖,她第一次嘗得,很是捨不得。

彭氏帶着文箮來看望文箐姐弟時,便見得嘉禾正在擦窗戶,窗櫺因爲桐油漆拭如今亮閃閃地直髮光。免不得進了屋,便對文箐誇道!”只你當日眼光倒是甚好,挑一個會幹活的。”

文箐擔憂地說道:“可是她人醜,怕是見不得客。”

這話說起來,是魏氏過壽那日,三嬸特意來同文箐交代,不要讓嘉禾去長房院裡,甚至自家院裡也不得去,生怕她被客人見了,引起誤會。文箐亦是懂得她的憂慮,只點頭應允,那日卻讓嘉禾同上次周瓏所敎那般,抹了厚厚一臉白粉,敷住她臉上的麻子,其實也還是能見人的。這十來天,嘉禾在周家吃得飽,做得活計不累,養了養,人似乎慢慢白了,臉色不是原來的暗黑,比先前所見第一眼來說,或許是看習慣了,不覺得醜了。

彭氏把嘉禾叫過去,仔細打量一下:見她一身青布杉子,倒是新的,腳大於是鞋子亦顯得大,同文筵的少年腳只大不小,伸出來的手指粗大,手臂有些凍腫未消,臉上與耳朵的凍傷倒是變淡了。說醜還是有幾分,只是要見人,倒也不是見不得,只嘆了一口氣,道:“留她做些粗活,倒也使得。”

顯然,周家所有人,都認爲若是跟在文箐身邊做貼身丫環,還是不適合的。文箐也不會因此而大唱對頭戲,只點頭,尋思着日後若讓她離開自己,也得爲她謀個好去處,衣食無憂,能得一份不被人數落的活計,養活自己纔是。這心願是好的,可是哪裡尋得這樣的好主子?

彭氏有事先走了,留得文箮與文箐姐妹倆聊天,聊得倒是高興,而文箐亦是藉機打聽她的喜好,曉得她中意蘇州某店的頭飾。原來她是想買來給姆媽的,彭氏再過些日子也到了小生日了。

對於彭氏,替長房打理家業這麼多年,說功勞肯定是有的,可是每年卻是要把各項收支都報予魏氏,再將地裡的產出賺得的錢,全數送到北京,是實實在在的大公無私,只爲長房這個大家庭付出一切的婦人。這樣的人,可惜於太過老實了,是真得沒私心,故而不像李氏那般想着分家如何如何,也沒有存更多的私房錢,平日裡很是捨不得花錢,只想着省一文便得一文,好給兒女日後留下。

而雷氏隨了魏氏身邊,打點着母親大人的所有事項,討得諸多歡喜,又要隨她見得官場上的後宅之人,於是再用度上相比彭氏,至少在外人看來,是有明顯的區別。雷氏因此有幾套象樣的首飾,可是彭氏只戴着幾年以前周夫人在家時送她的一套頭面,在年前送到銀店裡花了些錢重新按時樣翻了新,於是在魏氏過壽時才戴在頭上,沒失了面子。只是相形之下,就連女兒文箮也不禁拿這些細節把姆媽與大伯母對比,心疼姆媽。

相對於文箮手頭上的拮据,文箐今日始發覺自己是富女一個。去年歲末歸家,除了歸家當日與次日,還有祭祖那日不痛快以外,其他的日子,可以說是過得相當的適意。只今日初十,更是覺得事事順意,李氏送月例,表姐送分紅,如今她手頭十分闊綽,僅是表姐送來的這幾千貫鈔,這一兩年的吃穿都不愁了。手裡的零花,又有這過節的紅包可以充充數,說到紅包,免不得提起端日那天,長房人人都給了他們姐弟錢。都說長房摳,只是今年卻是連文筠亦興高采烈地道:“今年二伯母也捨得給我這麼多紅包了。”

文箐還以爲她拿了多少,結果後來才曉得,也只有春節這段時日,小輩的才能得長輩的賞錢,平日裡收的禮,都是物事。文箐聽後,不免失望,原想到伸手討要錢,甚是困難,而她,要是困在後院,謀不得錢,可真是心不安。得了表姐的錢後,很慶幸自己的零花夠充足。

聽文筠道,往年紅包不過是十文二十文銅錢,而今年卻是足足六貫鈔。這點子錢,在文箐看來,不夠賞幾個下人的,可是回屋,一拆開自己的來,才發現三個伯母給自己的竟都是十貫鈔。這是,長房對對自己的差別對待?

文箐因爲先前送了長房藥膏,得了她們喜歡,於是把手裡前又歸攏一下,花了二百貫鈔,買了材質,讓嘉禾與小月私下裡做了些藥膏,在魏氏壽誕前一夜,特意送去給雷氏。雷氏辦事機伶,尋思文箐這個物事能賣給一些大戶人家,既拿得出手,便索性做一樣回禮,送給一些來往的有錢人家。

誰也沒想到,雷氏這無心之舉,後來竟讓文箐受益。這事容後細說。只說文箐此時見文箮發愁錢財的事,自己有心幫她,可是若是私下時直接讓人去買來,送給她,又怕這樣做得冒失,傷了文箮的小心靈,便爲她出主意。

文箐安慰她道:“其實,這事不難,二姐手裡自有盈餘,我手裡也有錢財,那釵子姐姐都打聽得,左右不過是衣百來貫鈔,我們兩個的錢合在一起,只多不少,差人去買來便是了。”

文箮苦惱說缺錢的事,當時不過是吐吐苦水,貞沒想象文箐開口借錢的。文箐這麼主動提出,她很是感動,卻是不肯受。

可是文箐有意與長房修好關係,自是不放過這機會,只讓她放心,差了嘉禾到裡間取了鈔來。”二姐,你還同我客氣作甚?二伯母生日纔是要緊事,你要表孝心,我也高興啊,我支些錢,也正可藉此機會,表達我對二伯母的敬意。二姐買一隻釵子,爲免有些單薄,不如送一對耳環,成雙的物事,更是妥當。”

文箮原以爲她手頭上不過是端日得來的紅包錢,尋思着左右便是幾十貫鈔,卻沒料到文箐出手就是兩百貫。驚訝地道:“這麼多?你這是哪來的?”

文箐和盤托出:“今早便得了三嬸送來的月例,兩百貫呢,沒處花銷。”

文箮聽了,覺得不可思議,李氏會拿出這麼多來予文箐做月例,難道是二房今年每人的月例都漲了不少?仍是免不得吃驚地道:“你三嬸給你們的月例便是二百貫鈔?可是文簹語文筠,皆是二十貫……”

原來是李氏聽了太姨娘的話後而發狠,一睹氣,按主婦的用度給了她們姐弟,若是依慣例,比如文簹她們的,也不過是二十貫鈔的月例用度。

文箐不明白首尾,揣測道:“那想來是三嬸可憐我們姐弟才歸家,生怕我們沒錢用,故而多給了些吧。姐姐,莫管這些,反正我現下不缺錢用,放在屋裡錢也不會自己生子,您儘管拿去用便是了。”

文箮有些憋扭,只道自己不想佔妹妹的便宜。文箐卻想到,自己在杭州同表姐做藥膏生意的事,隨着陳媽她們這邊來日若也做,定是瞞不住的,不如現下透些口風。便衝二姐擠眉弄眼地道:“二姐,莫擔心。我並不缺錢用。今日剛得了我表姐送來的錢,三嬸讓我自留下做日常用度。”

文箮也知道沈家的事,心中有所疑惑,又怕四妹不懂事,讓外家擔心,便勸道:“四妹,二姐也充大說一聲,你這般,甚是不妥。”

她見文箐帶着疑問看着自己,便再度開口勸道:“你表姐與你錢,自是一番好意,只是我聽說,沈家如今債臺高築,你用得豈可安心?不若先還了債……唉,我說得若是不當,四妹莫在意。”她說着說着,又覺得自己管得太寬,擔心自己這多嘴,會讓四妹難自處。

文箐卻笑盈盈地道:“二姐是真心爲我着想,才這般直言。只是二姐有所不知,這錢,卻是我與表姐掙來的。若我不收下,我舅姆那邊纔不放心呢。”於是透露一些同華嫣如何做藥膏的大略過程,只是具體所賺幾何,卻不細說。

文箮聽着聽着,只覺得不可思議,原以爲四妹那是歸家途中無以爲繼,纔不得不賣藥膏,沒想到人家竟是居家做起藥膏使人往外賣,自己不出面,卻也能掙得不少錢來。

文箐說服文箮收下了錢,卻忘了同她說不要與其他姐妹們說及此事,結果纔有了後來一些事。

接着說文箐的高興事,就是雷氏送藥膏所帶來的喜事。到了初十下午,長房壽筵已散了一日了,不料此時卻開始又有送禮的人求上門來,不爲別的,竟是爲了藥膏。魏氏聽說此事,沒當一回事,問得文箐送來的還有不少剩餘,只讓彭氏再送些予人便是了。可是正月十一那日,天氣又冷了起來,下起了雪,沒想到正月十二,雪一停,來周家的人卻是多了,不斷有人問起藥膏的事。

這讓長房吃驚:先前聽文箐說歸家一路賣過藥膏,在他們看來,不過是小孩味着生計的下策,沒想到卻是真有人要。她們自己用了,自是喜歡,卻真是沒多想其他人會極看得上這個。

不過魏氏仍不在意,只吩咐兒媳道:“既是來往之客,且讓文箐多做些送他們便是了。”

這話由文箮交代到文箐耳裡,文箐心裡暗笑:難道這便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自己送藥膏討好長房,卻真沒想到雷氏那一舉措,竟有了廣告效應。可是送一兩人,那倒是可以,只是送的人多了,都是親戚熟人,有來有往的,要是今年開了頭,明年人家還會來討要,這卻是有些麻煩了。

她開始還以爲能藉此多賣點賺個零花錢。年初的時候,顧慮阿靜生完兒子,陳媽忙着照顧她,沒精力顧這個,否則她定要陳媽多做些,好讓他們有些進項。而李誠從杭州歸來,得知李誠也無其他營生,不過早年周夫人給的一點工錢,他起了屋後,買了十來畝地,再無盈餘。更是讓她打定主意了,由李誠去購買材質,陳媽幫着做了,找類似的楊婆子去賣。

文箐沒把這些打算說出來,不過約略同文箮開了句玩笑,道:“若是蘇州城裡大戶人家都用這個了,那咱們一年的零花錢也不用月例了。”

文箮有些懷疑,道:“你不是說這一小盒只賣十來文嗎?”

文箐給她透漏了一句:“那是我在歸家途中,只爲了賣掉好有點盤纏。你不曉得,現下杭州這麼一小盒,不用着麼好的胭脂盒,一盒也能賣到五六十文了,還買不到呢。”

文箮這回算是徹底明白過來了,將初十那天聽到的事,合計了今天的價錢,盤算了一下,等她回屋後,同母親彭氏說起來。彭氏是個從來沒住這方面想過的人,一些抹面的油、頭油類的,都只是牙婆子上門來,纔買得一些,平日根本就沒多往打扮方面關注,只是去年長嫂雷氏歸家,有了明顯的對比,才曉得差距。只是她十分懷疑,就這麼一個小物事,能賣着麼貴?

這個問題,卻是在聊天時,文箮一不小心,便同魏氏雷氏以及一家子女眷說起來。原因就是周玫也喜這個,又道徐家族人衆多,女子不少,便向魏氏再討要些藥膏。

彭氏說差不多送完了,周玫聽了,嘴一扁,道:“家裡不是有人會做麼?再讓她做些便是了,反正也是閒着,不是說他不會繡花不會彈琴,就這一樣拿得出手……”

雷氏是因爲離家日久,沒想到大姑做得母親這麼多年,還是這樣氣勢咄咄逼人。讓文箐去做,也不能這麼直接。周玫拿其女兒會彈琴來炫耀,比對文箐,這般太失公道了。便替文箐道了一聲:“她這藥膏倒是極好的,只是人一多,她倒是做不過來了,聽說這藥膏做起來,也費心得很。”

魏氏聽彭氏說來討要的人多了,也有些心煩,擾了自己的清靜:“好是好,只這人一多,總來問這事,連累你二弟妹如今家中活計也沒法做,盡應酬這些人,也甚煩。”

周玫這時出主意道;”其他親戚,若是來討要多了,姆媽若是嫌吵,其實還有法子:大可把方子給人便是了。”

文箮爲四妹在大姑媽嘴裡沒得一點好處的說法打抱不平,此時小聲地同其他姐妹說起藥膏一盒子能賣得五十來文,徐嬌訝道:“蘇州城裡最貴的胭脂也不過百十來文,她這物事,還能賣得這麼高的價錢?不過是個擦手的罷了。”轉過臉去,就同母親周玫嘀咕了。

雷氏聽得周玫竟是討要人家的方子,若是尋常一個藥方倒也罷了,只是文箐由這些方子賺錢,要是傳了出去,那……於是有些小心地道:“既然沈家要依賴這個賺錢,咱們把方子傳了出去,倒是不妥了。”

她擔心地話,聽在魏氏耳裡,也想到自家不喜作生意,可是也真不能壞了親戚家的生意,否則倒是得罪沈家了。一時之間,也不贊同周玫的這個主意。

周玫因爲徐家某些舊事緣故,不喜文箐姐弟。可是見大嫂雷氏對文箐偏愛有加,平日裡自然不好指責,偏偏自己每提一個意見,她都給否決了,很是沒面子。此時得了文箮關於價錢的這個話題,便毫不留情地大肆就這個價錢,做起文章來,說起了風涼話,甚至於有些刻薄。原話是:“文箐怎麼半點兒不像咱們周家人?人家是熟人,來討要一兩盒,她竟說到這一盒值多少錢,也太鑽淺眼了。哪裡還顧念人情,便是當年沈氏也沒她這般的!”

這話說得,粗聽是指文箐不懂人情,銅臭味甚重,不像書香之家的子女。可要依周玫的辦法,那也不能奪了沈家的生計不是?雷氏不好直言反駁才歸家的大姑子,只勉強笑了一下,道:“她年小,慮事不周也情有可原的。同文箮提及賣藥膏一事,也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又沒說自己真要去賣。”

雷氏這些年雖有月例,只是卻不如二房多,她子女衆多,平日裡不管錢財,隨京侍候周敘夫婦,都是魏氏把持家中錢財,她想謀個私房,那也是不可能的,長子求學,平日裡也需要與一些同齡人來往,雖然有些月錢卻仍不足,自己只好貼補於他。幸而文筵也懂事,並不去過度花銷,懂得節儉,這纔沒讓她捉襟見肘。只是做母親的亦是有些私心,文篔和文笒漸長,嫁妝也要準備,總想給女兒多辦一點私房,日後好在婆家過些寬鬆的日子。偏偏自己隨了魏氏,沒半點兒其他來源,頭面上的某些物事,看似好比二弟妹來好些,其實內裡真正是半點兒盈餘也沒有。

此時聽得周玫提及沈氏,她倒是真希望自己是沈氏,可她偏沒那個勇氣,不好同魏氏提出來:漲月例。

在文箮嘴裡,提及文箐笑話說的這藥膏賣得多了,可以予一干姐妹們做零花。雷氏倒是沒想到文箐真分錢,所以也沒圖這個,只是作爲女人,居家過日子,免不得聽得銅錢響叮噹,便也會算了算,已清楚數目。就算不過幾十文一盒,只一盒十來文,要試賣得多了,依上次家裡來客所贈,也有上百盒,便至少一千文還多,當得上自己幾個月的月例了。篇這筆帳誰都沒注意,她今日一算,爲這個數字咋舌。若是她曉得沈家已經幾萬錢進帳,不知是不是舌頭便會吞了。

魏氏因文箐姐弟在自己壽筵當天給自己增了臉面,很是歡喜,還特意給他們姐弟一份賞。如今聽得女兒關於周家子女不宜貪圖錢財的話語,卻是極爲認同。對雷氏道:“她要是真賣藥膏,傳開了去終歸不好,親戚朋友來討要,人家心裡會計較,給錢也不是,不給錢也不是。”

周玫在一旁搧風點火道:“姆媽說的甚是,她賣藥膏於那些不熟悉的人,人家免不了猜想:難道周家的大人不會照顧她,竟要她賣起藥膏來換錢過日子?”停了一下子,見姆媽若有所思,便繼續道:“她先時歸家途中,我們都說是不得已,只是如今既已歸家了,好好的一個女兒家,難不成還要拋頭露面去賣藥膏?這哪裡有半點兒規矩的?莫說她一個人的名聲沒了,只連累着文篔還有其他一干姐妹的名聲,說出去,誰個顏面都不好聽。”於是接着說起某家某戶女兒如何如何不好,失了婦道,連累得她一干姐妹如今不好尋得婆家。心下便擔心文箐若是如此,那自家女兒徐妍與徐嬌莫要也被受累。

魏氏被她這一點撥,尋思過來,也更不是滋味。認爲文箐比沈氏還過不如,太算計錢財了,需要她改過來纔是。偏偏周敘近日誇讚文箐姐弟,時而便把文簡招至身邊,顯然十分在意他們,甚至其態度比對親生的孫子還明顯,言談之間甚是嘉許。對於外孫女徐嬌姐妹彈琴娛樂一事,周敘聽得其悱惻之詞頗多,也免不得道了句:“樂之爲助興,莫要纏綿其中。”周玫很是不高興,也與母親魏氏提及這些小事,魏氏雖畏周敘,只是心理也免不得存了些疙瘩。

此時正色對着雷氏道;”她母親不在了,我瞧着李氏與鄧氏不可靠,虧她們二人還是人家親嬸,半點兒不上心的。昔日你與沈氏交好,你且多去串串門,指點指點文箐,莫要讓她做出有損名聲的事。”

魏氏說歸說,她說周家是書香門第,子弟不該在乎金錢。可是人啦,苦出身的,焉能真正不在乎錢?她自己是不起屋,可是二房周復爲他們長房蓋的屋,最終也是住進來了。當年周敘兄弟分家,因龐氏帶來嫁妝,隨後幾年逐漸讓周家有了大的產業,於是她也按律分得了。

要是說起來的話,人家孃家帶來的,她好意思分一半去?文箐後來聽的龐魏妯娌舊事,第一個感覺便是這般。只是後來真正讀通大明戶律,知曉女子的嫁妝醫進入夫家,便不能算是私房,只能入公中,故而分家時,均分也是說得通的。想到以前《珍珠衫》中蔣興哥休妻卻退還三巧的嫁妝,那也不過是小說,美好的願望,不過是人家後到一點罷了。

既然文箮隱約提出杭州沈吳氏賣膏藥一事,魏氏有些惱。人一惱起來,就容易生怨言,所想之事,便有失厚道。比如,她自己不讓文箐賣藥膏,可是文箐讓舅姆賣,這便是讓沈家發財,文箐是私拿主意,半點兒沒同周家人商量,就這麼幫着外家。而且,憑甚麼是文箐的方子,就讓沈家得了便宜。這些話,她說不得,不過是繼在心裡。

人就是這麼矛盾,自己怕被人說三道四,前怕狼後怕虎,於是不願出頭做的事,偏偏有人做得十分順當,於是便起了計較之心。

彭氏聽了女兒說的藥膏價錢,本是聊天不經意裡帶出來,想到女兒的目的不過是證明文箐當日所言果然不虛,這玩意兒還真能賣錢,可是待聽到大嫂與大姑子還有魏氏的話後,便在一旁不聲不響,只是示意女兒莫要再多嘴了。回屋後把文箮說了幾句,讓她莫要在中間傳些不該說的話,文箮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失,竟讓四妹平白被大姑說成那般,只點頭應了母親的話。

可是,後來有些事,卻不如魏氏所想。當然,這也是日後才知。文箐讓陳媽在外頭作藥膏謀生,沒想到因爲周家的廣告效應,很快這事,便有同於杭州楊婆子的嘴頭功夫,陳媽在正月裡,也賺得千貫鈔不止。及至二月春暖大地,終於沒再做了,只是這麼一來,文箐是信心百倍,要是以此來算,往後過年的零花,那是半點兒不愁了。

這些都是後話,只說雷氏得了魏氏的令,很是慎重地執行。次日便來了文箐屋裡,與她說些人情世故的事,文箐也喜與這個大伯母打交道,聽她說些母親周夫人的一些往事,又向她討教一些禮尚往來的問題,多少也算是真正領略一些古代的人是交際。

對於魏氏責令她在屋裡反省,不得自行在家賣藥膏一事,文箐笑瞇瞇地對雷氏保證:自己絕不公然叫賣,亦不像熟人親朋說及藥膏的價錢,但凡他們所需,自己盡力做來便是了。

這話深得雷氏喜歡,認爲大姑所言實在是太苛責了,人家文箐還是識大體的。她卻不知,文箐既得了三舅姆的幾千貫鈔,這幾年的生計都不發愁了,自然不會逆鱗明目張膽地在周家後院裡做自己的營生。這回,文箐倒是慶幸起李誠與陳媽都在外頭了,幸好沒跟在身邊。

雷氏來打探文箐,長房的那些女孩也連帶着來同文箐聊天,問三問四的,文箐就只拿這些打發時間。其實若是一件事,被反覆問得多了,並不是通快的事。可親人之間,人家一番好意,卻推拒不得,耐着性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同她們說些舊事。

文箐的日子眼看着好過了,可是有另一個人原本平靜的生活,卻是又起了波瀾,那就是鄧氏。

正文63 錢收or不收第六十一章 上街二——牽羊婆子正文359 情煎,相互釋舊嫌第四十七章 喪事(一)307 如坐鍼氈---動搖正文364 問蓮根,有絲多少第222章 翻臉2第三十四章 陸三嬸一家人第225章 悔不該正文169 選丫環李氏出招正文62 意外之財正文377 沒瞞住,沈顓知情第196章 有人歡喜有人愁正文10 結拜第210章 有緣自會相逢正文301 鬥志昂場正文346 一心長在百花枝第二十六章 最後的晚餐?正文242 沈孫二人再會第一章 債病交加正文369 毀婚一事大暴露正文120 細細剖解生意觀正文334衆人拾柴火焰高1正文10 結拜正文315一計不成又生一計307 如坐鍼氈---動搖正文264 建房三六九正文85 黑子終認親正文243 試探正文60 吵架2 信任正文175 星火成燎原燒傷衆人第199章 “血案”終致分家第九章 要鬧錢荒正文43 人太近易生隙第221章 姐妹翻臉1第221章 姐妹翻臉1第213章 盼客走正文372婚約解除愧疚難安第四十章 對簿公堂(一)正文286瞎子背瘸子策略第三章 第一筆債——恩威並施第二章 一幫子討債人正文41 對質發狂正文120 細細剖解生意觀第212章 防微杜漸正文155 夫妻翻臉正文348 太湖煙水綠沉沉正文257 柳暗花明2正文179 分家?各有心思第六章 柑子外交(二)第二十七章 大戰中欲渾水摸魚正文159 人之名樹之影正文114 壁角2 劉氏兄弟暗談正文375 魯孫豪使計虛晃一槍4、藩王繼承權益——第十四章正文353解釋,澄而不清第215章 花房“幽會”正文303 舊仇安在9、明初喜轎非大紅轎——第十八章正文318奇思妙想:模特四大美人正文339 草長蔦飛二月天正文76 孰不可忍第196章 有人歡喜有人愁第232章 賞花2孽/英雄救美正文340惱春風先人到10.明代童裝——第二十章正文269 周瓏三兄妹之爭正文341商輅存疑生好奇正文122 慣出來的親戚正文102 沈老太權威不容挑戰正文373主僕同命相顧正文365 十分淡薄隨緣過正文100 纏足正文184 有孃舅,好辦事正文245 連環正文271 求人才謀新營生正文63 錢收or不收正文280 第一桶金正文41 對質發狂23僱工貪墨銀錢之罪——第七十三章9、明初喜轎非大紅轎——第十八章第五十四章 第一項考驗——進項正文173 燎原3正文17 巧遇裘訟師第五十七章 母女正文92 文簡出風頭14 欺生(一)正文265 誰埋的錢30《千金要方》——第七十九——第八十章正文376 孫豪再次敬服文箐正文260 風不平正文253 恐嚇之道正文26 周旋,你來我往正文76 孰不可忍正文76 孰不可忍第十九章 被綁架了正文122 慣出來的親戚正文285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三章 臭柑子10.明代童裝——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