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爲自己已經躲開了麻煩,繞了一大圈卻又與麻煩迎面撞上,撞得鼻血長流。
秦堪死活沒料到,那個代表着超級大麻煩的朵顏使節終於還是與他扯上了關係。
不知劉瑾給朱厚照進了什麼讒言,此刻瞧朱厚照的模樣,似乎非常希望他去一趟遼東。
劉瑾的表情很驚恐,看來他完全不認同秦堪所說的“情同手足”,秦堪臨死拉墊背的計劃落空了。
很遺憾,既然劉瑾這麼不講究跟他撇清了情同手足的關係,秦堪只好退而求次。
今日的情形,去遼東已成定局,不可更改了,貿然拒絕只會令朱厚照失望,失望會令友情疏淡,秦堪如今的本錢其實和劉瑾是一樣的,他們唯一所憑藉的只有朱厚照的寵信,若失了寵信,秦堪的下場恐怕好不了,那些文官們會撲上來把他撕成碎片。
“陛下,既然劉公公不願和臣一同上路,臣還有一求。”
朱厚照笑道:“你說。”
“臣是欽差,代表的是皇上和朝廷,必要的儀仗肯定不能少,除此之外,臣還想把那正在訓練的五百新兵帶上,以壯行色。”
朱厚照奇道:“那五百新兵不是才操練了兩個多月嗎?此去遼東若發生戰事,靠那些娃娃兵能濟甚事?朕還是將勇士營調給你吧……”
劉瑾眼中精光一閃,笑着插言道:“陛下對秦帥關愛若斯,秦帥真是好福氣,秦帥還是依陛下所言把勇士營帶上吧,萬莫逞強,遼東路遙多險,秦帥安危委實不能指望那五百新兵……”
秦堪心中冷笑,沉吟一下,點頭道:“既然陛下和劉公公堅持,臣卻之不恭,多謝陛下了。”
劉瑾聞言呆住了,臉色半青半紅,陰晴不定。
秦堪很理解他此刻的感受,以前自己嘴賤說錯話的時候,也很想給自己臉上扇一耳光略做薄懲的。
劉瑾還是不懂他啊,別人或許一激便中計,彷彿青春期的叛逆少年似的,別人說什麼非要對着幹,如此方顯他是大英雄。
秦堪卻不一樣,激將法這東西對他無效,他從不打腫臉充胖子,隨和且從善如流,因爲他早已過了青春期,知道英雄和莽夫的區別在哪裡。
朱厚照渾然不覺二人間已暗戰了一回合,聞言高興道:“如此甚好,劉瑾,着司禮監秉筆給朕擬道旨,就說朕意遣秦堪爲欽差遠赴遼東,慰撫加恩朵顏三衛,沿途官府軍民皆受節制,嗯,名正方能言順,給秦堪加一個遼東巡按銜吧,反正是個臨時的官兒,將來回了京卸去便是。旨意擬好便給內閣瞧瞧,沒意見的話就發通政司頒下去。”
劉瑾低聲應道:“是。”
扭頭瞥了一眼秦堪,看到他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劉瑾心頭微微一沉。
一直沉浸在陰謀得逞的喜悅裡,直到看見秦堪臉上若有若無的笑容,劉瑾頓覺滿腔喜悅消淡了許多。
此人非易與之輩,這次的陰謀能否得售,恐怕真不好預料呢。
秦堪出宮回到家沒過多久,聖旨便緊跟着來了。
宣旨的宦官念完,杜嫣和金柳驚得癱軟在地,半晌沒出聲,宦官剛離開秦府,杜嫣便從地上跳了起來,用力抓着秦堪胳膊急道:“皇上爲何突然差相公去遼東?我聽爹說過,遼東邊鎮年年戰亂,韃子和朵顏衛常常犯邊搶掠,我大明軍隊孱弱不堪,敗多勝少……遼東太危險,相公你不能去!”
金柳也嚇得俏臉煞白,淚珠兒在眼眶裡打轉,然而當着杜嫣的面又不敢太過表露情緒,一雙含淚只癡癡地盯着秦堪。
秦堪有些意外她們的反應,接着慢慢明白了。
男人是家裡的頂樑柱,這年頭去邊鎮的,要麼是要錢不要命的商人,要麼是受朝廷所派,不得不去的邊軍軍士,但凡是人,只要腦子沒毛病,一般不會往邊鎮去的,說生死未卜或許有些誇張,但那裡戰亂常常發生,危險是一定有的。
秦堪是家裡的頂樑柱,赴遼東對杜嫣金柳來說等於上戰場,這年代男人若上戰場,無異於天降橫禍,是家庭的大災難。
秦堪嘆了口氣,道:“不能去也要去,這是皇上的聖旨,不去便是違旨,相公要坐牢殺頭的。”
杜嫣怒道:“是哪個殺千刀的向皇上遞了讒言,害相公獨自赴險?”
秦堪噗嗤一笑,道:“確實是個殺千刀的,以後他會死得很慘,或許不止一千刀呢……”
……聖旨已下,赴遼東已成定局。
已成定局的事情秦堪從不抱怨懊悔,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做的是把劣勢掰回來,盡最大的努力保存自己。
聖旨上要求他三日內動身啓程,啓程之前秦堪必須做很多準備事宜,否則像只沒頭蒼蠅一樣闖進遼東,那可真叫作死了。
接了聖旨後秦堪馬上派人叫來了丁順。
“第一,馬上把京師的眼線撒出去,我要在最快的時間內知道朵顏使節來京師的目的,得罪過什麼人,以及爲何而死。”
“是,兩個時辰內必有消息。”丁順恭聲應道。
“第二,調動錦衣衛探子出京,查清一切跟朵顏三衛和遼東邊軍有關的消息,越詳細越好。”
“是。”
“第三,叫五百新兵收拾停當,這一次我要帶他們去遼東,嗯,也包括你和葉近泉。”
丁順一呆:“秦帥,那五百兵才只操練了兩個月呀,這麼早帶他們出去做什麼?”
秦堪氣笑了,和顏悅色道:“秦始皇統一六國後,徐福領五百童男童女海外求長生不老藥,我欲效法徐福,也爲咱們陛下求長生,你覺得如何?”
丁順又呆住了:“真的?那……要不要屬下給您再蒐羅五百童女?”
秦堪臉上頓時露出悲愴之色,喃喃嘆道:“有了這豬腦子跟在身邊,此去遼東恐怕凶多吉少,十死無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