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馬渡秋水,水寒風似刀。平沙日未沒,黯黯見臨洮。
昔日長城戰,鹹言意氣高。黃塵足今古,白骨亂蓬蒿。
此文出自大唐詩人王少伯《塞下曲》。卻說章釋嘆嘆自哀,悲聲傳營。閱半個時辰,火燒九霄,各且安歇。
待東方發白,衆聖早備三軍,但不見章釋蹤影。有呂洞賓闖入章釋帳子裡,只見其鼾鼾大睡,呂洞賓掀開章釋左眼眼瞼,但見這壁廂翻了眼白,抓把發,凝如膠漆,把着脈,如蟻穴般。呂洞賓急轉出帳中,吩咐祭壇作法,你見他穿八卦袍,手拿一柄松紋古定劍,豎一杆招魂幡,踏罡步鬥,口中唸唸有詞,望大羅山打一躬,舉劍往東一指,紅光一道,往北而去。呂洞賓忙叫道:“三太子,請速速追去!”三太子聞言,忙整齊甲冑,架起風火輪,豹皮囊裡藏八般兵器,覓紅光而去。
少經半個時辰,紅光落地,太子趕上,但見個妖精高布法臺,扎個草人,描上章釋模樣,點七盞明燈,三臺亮燭,只見二六已滅,那妖精又噴口水,滅不得;三太子叱吒一聲:“妖精受死!”說罷架起風火輪,腰扎混天綾,綽起兩杆槍,迎面殺去。那妖精只聞背後生風,回頭觀看,見三太子殺來,忙在壇下取出一柄開山斧,上前抵住。好殺:
八臂哪吒太子,害命欺真邪精。那一個蒙差來下界,這一個施法害辰庚。猶如南山二虎鬥,好似北海雙龍爭。妖邪爭功績,太子氣概興。棋逢對手難藏寶,將遇良才可用功。吐出黑霧乾坤暗,捲起神風精神興。只殺得四海八荒龍虎怕,滿天星斗日月更。
他兩個戰有三十餘合。太子愈發兇猛,那妖精難以之搪抵,虛幌一幌,拖斧便走,太子顧不得妖精,將草人一指,叫聲:“疾!”那草人燃起,燒爲土灰,又欲趕上,不見蹤影,就打掀法臺,架火輪兒而歸。
頃刻便至營中,衆聖來迎。哪吒笑道:“了賬!了賬!快取水來。”就取碗水,入了章釋帳中,哪吒指章釋眉心,叫聲:“那失了麪皮的死人,此時不醒,更待何時!”劈頭一口水,章釋三魂七魄歸本,退了邪氣,猛然坐起,打個哈兒,道:“好睡,好睡。”才覺伸腰,問太子,太子陳言舊敘,吉士才知原由,謝了列位,忙穿盔戴甲,跨上敖次,帥衆將殺出去。
但見那城外高布法臺,臺上有個妖精,乃是一條千年的黑蛇,你可認得?他正是金雞嶺上的蛇精,名喚:“時火”,你見他怎生模樣?
朱盔紅纓飄一顆,紫紗袍上花千朵。老虎筋作介士絛,狻猊鎧甲露金鎖。狼牙大棒鐵釘排,龍靴扎彩胭脂抹。牌描大豹兇光露,千古傳名號時火。
你見那時火望着章釋,喝一聲:“那章釋何在?”章釋看去,應聲答道:“吾正是,吾正是。”時火道:“早聞你乃上界星宿,本事頗大,可敢與我鬥法?”章釋道:“好孽障,莫要走,待我立臺與你賭鬥。”說罷,吩咐黃巾力士,立一土臺,一案一劍,符印些許。
那時火操起一柄鬆文劍,掣出符印,口中唸唸有詞,大叫一聲:“疾!”祭起符印,但見霞光一道打來,章釋操起桃木劍,祭起符印,用手一指,一道紅光打去,二光相消。時火又舉劍指章釋,捻個訣,一道黃光打去,章釋舉劍叫聲:“疾!”一道青光打散紅光,直奔時火,時火舉劍斬斷青光。章釋祭起八道符印,按八卦,變作八口寶劍,向時火砍去;時火祭起八道符印,噴口舌尖學,叫聲:“變!”變作八員驍將,皆是三丈六尺,各降一劍,章釋把口一張,捻個訣,噴出烈火,把八個燒成飛灰。
那章釋回身叫聲:“三太子,暫且將刀借我。”你道他說的是何刀?乃是哪吒的天罡刀,此刀有三十六口,盡隨心變化。太子拋來刀,章釋接住,幌一幌,變作三十六口,向時火砍去,時火見了,心頭一簇,捻個訣,抱來草人,投入火壇中燒爲齏粉,滾起一陣黑煙,現出個金甲神人,三丈六尺高,手拿一根降魔杵,與三十六口刀殺作一團。章釋收上刀來,歸於太子,祭起一道符印,一道祥光打在眉心處,破了時火之法。
這時火怎肯甘心?回頭望城上叫道:“快牽我坐騎。”只見城門大開,跑出個小妖,手裡採一頭狻猊,那時火在臺下托出狼牙棒,跳上狻猊,叫道:“那碧眼小兒,敢與我戰否?”章釋聞之,跳上敖次,掣出劍來。與時火見了二三合,但見時火道:“你那柄劍,又短又軟,只好做個陪飾。”章釋道:“你錯認了!我這柄劍,豈是凡間之物?你且聽我道:
此是一段神鑌鐵,琢磨成形光皎潔。道祖動錘自己煉,四十九日未曾歇。身排六曜妝七星,體按四時依八節。鐫有星辰乾坤定,刻上山河同日月。六爻神將登時描,八部神仙按鬥列。舉起烈焰同毫光,落下火燒人膽怯。細金妝點銀面鋪,若逢對敵淌熱血。下海掀翻龍神殿,上山掃盡白額穴。饒你銅頭鐵腦一身鋼,砍上魂消魄散神氣泄。”
那妖精催開狻猊殺來,章釋催開敖次相迎,兩個交戰於此。好殺:
時火吐光,章釋噴霧:時火吐光,吐得是萬丈毫光;章釋噴霧,噴得是五色虹霧。喊殺驚狼虎,喧譁振鬼神。玄明劍強,猶如南山鸞鳳;狼牙棒猛,好似北海蛟龍。一個是上方督御使,一個是東極老蛇精。拿玄明,照頭就砍;掌狼牙,劈面便傷。白虎上山須探爪,黃龍下海亦翻江。這場陣前相爭處,只爲得勝個不良。
兩個鬥有五六十合,未分勝負。那時火見章釋解數週密,料難取勝,就虛幌一幌,撥轉狻猊而逃,章釋催敖次趕上,但見時火袖中取出一葫蘆,揭去蓋子,口中唸唸有詞,轉過頭,叫聲:“收!”颼的把章釋吸入葫蘆去了,塞上蓋子。你道這寶貝有何稀罕?此物名喚:“昆岡葫蘆”,此乃崑崙山百寶園裡一根仙藤所結,內運靈秀,見物便吸。
章釋到他葫蘆裡,渾然烏黑。把頭往上一頂,那裡頂地動?且說塞得甚緊,心中焦躁道:“不知這寶貝是何物,莫說要化了我否?”又思道:“我早消死籍,化不得我。”你見他忍不住嘻嘻道:“好妖精,似這等涼快,怎能殺人否?”咦!這寶貝按九宮八卦,排羣星斗列,陰陽調和,內育小天地。章釋不知此寶源流,這寶貝只識人聲,若是一年不語,便一年涼快,但聞人言,便有弱水懸在瓶頸兒,瓶底便有火燒來。這章釋破了此誡,有火焰燒來。章釋忙捻個避火訣,全然不怕,但見鑽出二十四隻火鼠,來咬章釋,章釋搖身一變,變出二十四隻手,各抓一個,捏做二十四團肉泥;又鑽出十二條火蛇,章釋收了法,一把攥過來,盡力一挫,挫作二十四段;少時,又鑽出六條火龍來燒章釋,章釋抓過一條,舉拳打死,又把一條抓將過來打死。那四條撲上來緊緊纏住,望身上噴火,章釋自覺慌張道:“不好了!似這等困禁,怎能逃脫?或說了火氣攻心,漫入經絡,衝了巨闕(巨闕,穴位名稱,位於上腹部,肚臍中上六寸左右。),撞入肺,遂口乾舌燥,太陰而損,五臟皆受病,六腑具染疾,五氣雜糅,豈不死矣!”你見他晃一晃頭,叫聲:“長!”身高百丈,那洞天也隨之長,又叫聲:“小!”身如芥子一般,那洞天也隨之小。章釋道:“難,難,難,怎的我長他也長,我小他也小?這怎奈何?”說不了,左臂但感疼痛,就摸一摸,卻是燒軟了,你見他券開四條火龍,擡出雙臂,扶瓶而上,火龍撒開,章釋又被弱水困禁,不能逃脫,忙捻個避水訣,退了水氣;那水捏着卻是軟,若動一動便似鐵一般硬,章釋哭起來,道一句《西江月》:“他年若得報冤仇,血染潯陽江口!”但見那水化作塵土散去,四肢頭腳不攻自破,那章釋使個飛騰之法,懸在瓶頸,怪道:“怎就化了這惡水?”那章釋那裡知道這水上不接天氣,中不接人氣,下不接陰氣,乃一股混氣所化,章釋之淚運有三才之氣,五行之風,那股混水遇體內真水,自將化也。
這章釋撞開蓋子,逃將出去。卻見兩陣混殺,只聞章釋叱吒一聲:“吾來也!”跨上敖次,手綽玄名寶劍,殺將進來,戰住時火。時火驚道:“好個亡人,何時逃脫?”這一場,真個驚天動地!
邪魔潑惡欺正法,正法溫柔怎奈魔?百般玄策不能脫,千方妙計安能和?刀斧相交虎狼驚,槍戟苦爭龍也縮。諸天星神來擁護,羣真衆聖動干戈。劍鐮無情傷身體,瓜藤莫義害命多。混戰驚天又動地,強爭設網與張羅。兇兇吼吼閃電影,紛紛嚷嚷起鼓鑼。愁雲黑霧蔽日月,青煙紅風罩山河。妖卒捨生更勇猛,神將忘死誇幾何?苦爭苦戰來相鬥,皆爲大明擒妖魔。
這一場,戰有三個時辰,不知折了多少人馬。那夥兒妖精愈發兇猛,章釋料難取勝,忙傳令,鳴金收兵。衆聖大敗而歸,緊關營門。衆聖齊入一帳,問章釋道:“御使爲何鳴金收兵?”章釋道:“莫要心急,與我鬥法之怪本領頗大,他有個玉葫蘆,水火皆備,我以大法力才得逃脫,若不收兵,教他將爾等盡裝去了,豈不災也!”亢金龍道:“御使你這般新生,怎有我等年歲長,我等修行千年,那時節登上界做了正果,何等寶貝不曾見過?怎似你這般唬住。”章釋無言以對,只應道:“了了,了了。”遂各歸本帳。
卻說營外二里處有兩個妖精,一個名喚:“趙坤”,乃一隻金毛老鼠精,一個名喚:“雷田”,乃一隻紅毛水牛精。他兩個都穿棉紗衣,妖扎綠絛,足下青靴,頭扎髮釵,生得赤面紅須,青發獠牙,兩個隱在地上,你說我道。
這正是:兩敗加雜豈能勝,降魔還須請主人。
畢竟不知他兩個說了些甚麼,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