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影龍也想到了毛文龍,他也很想借這個機會要挾皇太極交出毛文龍,不過他很清楚皇太極的野心,毛文龍的命在他的眼裡連一條狗都不如,但是毛文龍卻是一個象徵,像毛文龍這樣幾乎是一方諸侯氏的漢人大將都主動歸順了自己,有了這樣一個榜樣,等自己日後入主中原,怕死的漢人還不聞風而降,所以爲了他的宏圖霸業,就是自己殺了毛文龍也不會將毛文龍交還的。
當然朱影龍雖然煩惱但並不急,急的人不是他,而是皇太極。
後金駐北京的特使索尼幾乎每天都朝理藩院跑,理藩院上上下下他都打點過了,就是等不到一個確切的答覆,眼看皇太極催的緊,人家給他打太極,理藩院尚書劉鴻訓家的門檻幾乎被索尼踏破了,恁是什麼實質性的進展都沒有。
正當索尼無計可施,彷徨無措的時候,從內宮傳出一個小道消息,說是明廷堅持對邊境馬場封禁是因爲新近叛變大明投靠大金的毛文龍,只要後金答應將私自收留叛變的毛文龍一干人等以及數十萬百姓放回,朝廷便會考慮馬場開禁,甚至加開馬場都好說。
索尼也不知道這小道消息是真還是假的,不過經過他這大半年來在北京生活,以及對漢人朝廷官員的想法基本上能揣摩到一二,仔細這麼一想,到還有幾分道理,漢人好高騖遠,空談、好面子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於是年輕氣盛的索尼不顧幾個漢人副手的反對,給皇太極上了一道用遣送毛文龍等一干叛將爲條件換取明廷邊境馬場開禁。
這道本來是索尼以私人名義給皇太極上的一道建議折,照理說這道摺子也只有皇太極或者幾個極爲親信的大臣才能看到,卻沒有想到,就是這一道近乎秘密的奏摺在金人上層掀起了滔天巨浪。
尤其是引起不少漢官惶惶不可終日,甚至以生病爲理由,躲在家中不肯去崇政殿上朝議事。
“這個索尼!”皇太極被氣的不行,明人自己都還沒有提出條件,這倒好,自己臣子反倒先幫人家提出來了,還鬧得滿城風雨,當然主觀上索尼由於年輕,對政治敏感度還太淺,他纔給自己上了這麼一道奏摺,客觀上他是被人利用了,事實上後金內部不少人已經被享樂奢侈之風影響墮落了,這些人想的不是國家進一步強大,而是想的是現在這樣醉生夢死的生活能繼續下去,他也開始意識到明人在邊境開設馬場,大量的輸入絲綢、瓷器等奢侈用品的危害了,簡直就是傷人於無形。
“大汗息怒,索尼年輕不知輕重,但向來機敏果然,此次誠然有過,但並非所有過錯都在索尼身上,能讓索尼在沒有一絲防備的情況下入罄的人必定是對索尼的性情相當瞭解之人,老臣建議對跟隨索尼一同去北京的幾位漢官嚴密調查監控,他們之中一定有人可能暗中背叛了大金,背叛了大汗!”范文程進言道。
皇太極雖然重用一些漢臣,但骨子裡還是金人,即使他可以對范文程這樣的漢臣掏心窩子,但這也只是極少一部分漢臣而已,而對絕大多數漢臣,他跟手下拿下金人貴族王侯們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既用之又防之,親疏有別,對金臣和對漢臣的信任還是不可能達到一碗水完全端平的。
聽了范文程的話,皇太極瞬間警覺起來,這讓他覺得自己前一段時間將大量的漢臣提到了次要的位置上是不是有些做的太急呢,雖然大權還真正的掌握在金人手中,但金人多是粗鄙不識字的莽夫,根本不及漢人的聰明和善於管理,恐怕不久之後,這些掌權的金人就會被漢臣架空,皇太極臉色微變,這種情況是絕對不允許出現的。
“範愛卿,這件事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本汗有些乏了。”皇太極緩緩的閉上眼睛,示意道。
最莫測不過是帝王心事,范文程此刻也沒能猜透皇太極心中所想,只得先行跪安告退。
“熊汝霖,這一次你乾的不錯,小小的一個傳言就讓那索尼亂了方寸,不愧是狀元之才!”養心殿南書房中,朱影龍對自己親筆點的狀元,理藩院主事熊汝霖是大爲讚賞。
“都是皇上運籌帷幄,小臣只是提供了一些資料供皇上參考而已。”熊汝霖恭敬的道,同一期榜眼黃鼎臣如今已經高出他兩級,這樣的差距之下,身爲狀元的熊汝霖豈能甘心落於人後?
“有沒有想過到地方上任職?”朱影龍突然正色的朝熊汝霖道。
“這個,小臣……”熊汝霖畢竟是新科狀元,一腔抱負都在治國利民之上,當初從翰林院調入理藩院還老大不願意,現如今在理藩院乾的不錯,也做出一點成績,更加能在天子身邊行走,因此便覺得理藩院也不錯,成天與藩國使節們玩心理戰術,正如魚得水之時,如何捨得離開?
“不願意,那朕也不勉強。”朱影龍也就隨口這麼一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倒是熊汝霖自己會錯意了,官員任命,何曾見皇帝問過哪個官員自己的意思,這是一種多麼大的恩典,多麼大的榮耀,若是皇上因此而產生自己不願意爲君分憂的想法,那自己這一生前途可就全毀在那一時的猶豫了,忙跪下補救道:“小臣願意,皇上讓小臣去哪兒就去哪兒,小臣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朱影龍想了想,道:“江南正缺人,你就去江南吧,先幹個知府吧。”
“謝皇上恩典。”熊汝霖忙叩頭道,這個結果還不算太壞,江南乃繁華之地,能到那邊當一個知府已經非常不錯了,唯一可惜的是,這一去恐怕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再回北京。
三日後,熊汝霖拿到吏部的公文,前往江南任職寧波知府,而原本摸透了與之打交道的索尼,接手與索尼聯繫的人卻變成了黃鼎臣。
索尼暗恨明人狡猾的同時又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重複了大半年做的事情,全方位的瞭解黃鼎臣這位新科榜眼。
就在朝廷與後金關係轉惡的時候,由朱影龍親筆詔書,下詔全國各府州縣用三個月之半年的時間,從重打擊地方上的惡勢力,其中也包括那些打家劫舍所謂的綠林好漢,套用自己原來那個時空的名詞,稱之爲“嚴打”!
緊跟着是下詔讓刑部清理全國各府州縣的監獄,沒有確鑿證據的在押犯人全部無罪釋放,同時下詔修訂新的《大明律》,並且更名爲《大明帝國憲法》,確定《大明帝國憲法》爲大明朝根本大法,同時根據國家的發展,制定了每五年修訂一次的制度,並將《大明帝國憲法》列入科舉輔考之列,也就是說參加科舉考試的舉人,即便是通過了進士科的考試,如果沒有通過《大明帝國憲法》的考試,那麼只能取得進士的身份,但並不能外方爲官。
再就是一個震動大明官場的大事,大明朝的小吏也需要持證上崗了,現有的各府州縣以及各級衙門,凡是屬於吏這一類的人,都必須在五年內獲得朝廷頒發的爲吏資格證書,沒有經過培訓學習的小吏將不能被各級衙門聘請錄用,廢除了官員可以隨意聘請小吏的權力,改由朝廷統一調配,但完成這個過程,需要五年甚至更久的時間。
吏的升遷和變動同樣需要吏部的行文,而吏的待遇也將逐漸轉變爲朝廷承擔,將吏與官員的利益完全脫鉤,但吏若是要爲官還有一定的困難,畢竟這是兩個懸殊的階級,若是吏也可爲官,那那麼多讀書人還去讀科舉幹什麼?
在這方面,朱影龍還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強行拉平。
爲了防止底下的官員利用朝廷“嚴打”爲禍地方,朱影龍一口氣排出去數百觀風使下放全國,同時嚴格控制“嚴打”的力度和時間,同時加大對嚴打期間抓起來的人犯審覈力度,一旦發現事實與下面官員上報不符的,追究下面官員的責任,致使下面官員不敢玩忽職守恨草菅人命。
打擊貪官,打擊惡霸,打擊不服朝廷管制的刁民,這都是“嚴打”要做的。
清理出來的監獄供嚴打期間犯事被抓起來的新犯人,身強力壯的,根據各人的情況,有的去修路,有的被送到開闢的荒地勞動改造,發現有特殊才能的被朝廷特殊部門吸納,簽下賣身契換取一定的自由,替朝廷做事,倒也着實發現了不少人才,各行各業都有。
朝鮮已經亡國,雖然國內還有些抵抗,濟州島也等於落入大明的手中,朝鮮王室輾轉從海上來到北京,就住在了那個被斬首的若豐城侯的府邸,朱影龍也抽空接見了朝鮮王室成員,看他們痛哭流涕,卑躬屈膝的模樣,既同情他們,又恨他們無用,然後變相的將他們軟禁在北京,直到朝鮮變成了大明的國土,若干年後纔有幸回到故土,早已物是人非了。
五萬匹上等戰馬,皇太極心疼的滴血,朱影龍終於同意了重開馬場,但條件是五萬匹上等戰馬,而且數種物品價格都開的很高,大明的商人狠狠的賺了一比之外,朝廷也得到了豐厚的回報,自始至終,朱影龍都沒有提要回毛文龍以及一干叛將之事,這讓皇太極鬆了一口氣之後,卻變得更加擔憂,明廷所做的一切都是再不斷的增強自己的實力,然後不斷的削弱自己,他已經意識到了,明朝的皇帝不是他想像中的黃口小兒了,而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主,一個可拍難纏的對手。
殺了毛文龍又能如何,即使能迫使皇太極交出毛文龍,讓後金金、蒙、漢三族官員相互排擠又能如何,皇太極雖然編制了漢八旗,不過力量實在太微弱了,隨時都有可能被金人八旗和蒙古八旗吃掉,毛文龍的投靠反倒增加了漢八旗的力量,短期看來這是明廷的恥辱,殺之不爲過,不過長遠來看,一個死了的毛文龍遠遠沒有一個活着的毛文龍給明廷帶來的好處多。
毛文龍活着,朝廷便有了藉口隨時可以進攻後金,這是其一,其二,加速金人被漢人的同化,要知道毛文龍帶過去的可是數十萬漢人百姓,金人總共纔多少人?三,毛文龍在,漢官在金人中的勢力必然增長,起碼能讓漢官勢力擡頭,漢化金人的朝廷,其四,毛文龍對朝廷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負擔,現在有了濟州島,又有了海軍,東江島的戰略位置固然重要,但已不如先前那樣了,就算毛文龍不降後金,皇太極也不會放心自己臥榻之邊還有人鼾睡的。
而朱影龍更加不會擔心再出現一個毛文龍,如今朝廷剛剛南征勝利,四川和雲貴更是捷報頻傳,真正像毛文龍這樣的人能有幾個,即使很多,在沒有到生死關頭,誰會希望自己做漢奸遺臭萬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