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滿樓大堂中,董原擔憂的看一眼憑欄的長寧伯,低聲道:“爹…”
張昭和長寧伯的關係,董家當然有所耳聞。他們知道整個過程的始終:長寧伯派護衛給張昭一張名帖,而數月來沒見張昭去長寧伯府中。因而,他們判斷不用考慮這點。
但是,現在長寧伯出現在這裡。
董鼎面無表情。他能如何?現在主動權根本不在他們這裡,而是在長寧伯手中。
一些聽過點消息內幕的人,此刻都有點蛋疼。在他們眼中,長寧伯是支撐張昭的。如果張昭的這門白酒生意有長寧伯撐腰,他們這些小蝦米就不要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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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伯回味一會,讚道:“好酒。張童生,這酒可有名字?”他只喝一口,就品出這酒和二鍋頭不同。明白爲何那幾個京西小商人那副表情。
張昭站立在大堂中,身姿挺拔,朗聲道:“回伯爺,此酒名叫五糧液!”
五糧液的配方,他還專門查過。以高粱、大米、糯米、小麥、玉米混合配比釀製而成。其口感甘美,味道醇厚,入喉淨爽,五種糧食的味道恰到好處。
其實,真正的五糧液需要在四-川那裡釀造。這和當地的溼度、氣候、水質有關。就像茅臺酒只能在茅臺鎮中釀造一般。張昭此時釀造出的並非精品五糧液。但足以在明朝獨樹一幟!
五糧液的釀造技巧比二鍋頭更復雜,更具備技術門檻。這是可以衝擊中高端市場的白酒。
長寧伯捻鬚道:“嗯,好名字!”
長寧伯身邊的管家知道該他出場了。伯爺沒忍住疑惑,出聲要酒,當衆露面。這不好表態的。索要二鍋頭的股份這事必須是他來做。這鍋他不背誰背呢?
就在這時,他忽而聽到樓下張昭的聲音,“伯爺,承蒙厚愛,在下願將五糧液的配方獻給伯爺。”
張昭拱手一禮,就從袖袋中拿出一張白紙來。
本來,他的計劃是拿着長寧伯的名帖去長寧伯府中求見、進獻。出面的多半會是管家或者清客。現在,長寧伯既然在此露面,他還猶豫什麼?
長寧伯驚訝的看着張昭,“哦?”
周府管家、一旁的林師爺並隨從們都爲張昭的果決感到驚訝。這美酒的配方價值千金,說給就給了?
不僅僅是他們,整個客滿樓大堂、二樓的人,都對張昭這個決定感到震驚!
“嘶--。”有人在輕輕的倒吸一口涼氣。有人則是發出無謂的驚歎詞。這些音調匯聚成低聲的喧譁!
牆角處的餘冠、劉、王三人都是目瞪口呆。張昭是個狠人啊!這價值千金的配方說不要就不要。而他要什麼,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陳康看着張昭的背影,他明白自家少爺是什麼打算。心裡長長的鬆一口氣。原來如此。
張泰平這時略微恢復。他算是明白似乎這突然冒出來的京中權貴反而成了少爺的助力。
董朗身體微微顫抖着。張昭的目的,只要智商還在線的人都猜的出來。他是激動的。
站在大堂正中八仙桌邊的董鼎等人,心裡忽而涌起一陣不詳的預感。董鼎、李戶書等人的神情陰沉着。
董原在內心裡不斷的怒吼:“不會的,不會的。這天下有不愛銀子的商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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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昭並不知道周圍衆人的內心戲,他的大腦亦在高速運轉中,在長寧伯發出疑問的詞語後,他拱手一禮,說出他的請求,高聲道:“
在下懇請伯爺看顧下我的白酒生意。這董氏兄弟心懷不軌,在下懇求伯爺做主,將他們踢出局。”
長寧伯周彧禁不住笑起來。讀書人果然都是很無恥的啊!
他剛剛親眼目睹張昭簽訂契約,賣出三成股份,拿走董家兩千兩銀子。現在,張昭卻請求他將董家提出局。那張昭不是白拿董家兩千兩銀子?
在長寧伯發笑時,他再一次的成爲全場目光的焦點。
張昭在賭。
董家幾人同樣在緊張的等長寧伯的決定。而董原已經是滿眼赤紅,恨不得用眼光把張昭殺掉。
現在可能出現兩種結果。第一,長寧伯聽張昭的建議,將董家提出局,但是要求張昭退還那兩千兩銀子。
第二,就是單純的將董家提出局。那對董家而言就是滅頂之災。
他們幾家搜刮家底,在短時間內湊出兩千兩銀子。其他生意的流動資金都枯竭。若有二鍋頭的股份,或借款,或抵押,總有辦法。反之,就是滅亡!
“長寧伯會怎麼選擇?”
“這誰知道啊?”
大堂中議論紛紛時,二樓的某個包廂中,一名中年太監悠然的感慨道:“這小子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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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伯沒管議論聲,扭頭看向自己的管家。張昭的請求他知道了,而張昭給這個酒方到底價值幾何呢?
周府管家手裡拿着酒碗,他剛剛已經喝過一口。心裡大致判定出價值。二鍋頭的白酒生意一年約1800兩銀子的利潤,規模再擴大些,翻一倍,那是3600兩。
而這五糧液呢?這是可以走高端路線的。前景不可限量。若周府壟斷京中高端酒的供應,那銀子嘩嘩如流水而來。每年至少有5千兩銀子的利潤。
周府管家輕輕的點頭。
長寧伯周彧有了決斷,對張昭道:“張童生,本伯和你一見如故。既然你有困難,本伯自當爲你解決。董小子,你在二鍋頭的股份本伯要了。”
說着,對身邊的侍衛示意。
上次和張昭見過的魁梧大漢從二樓下來,到董鼎面前,伸手將契約搶下來。董鼎壓根就不敢反抗,滿臉悲涼。錢沒了可以再賺。反抗的話就是沒命!
大漢丟下一錠銀子在八仙桌上,算是買下契約的錢。隨後,恭敬的將契約雙手奉給張昭,“張相公,這契約歸你處置。”
“多謝!”張昭心裡出一口氣,神情平靜的將契約收到袖袋中,再對二樓的長寧伯拱手一禮,“謝伯爺主持公道!”
客滿樓中衆人在此時,寂靜無聲。看着張昭的表演!每個人心中都感覺到很荒唐。
這算哪門子公道啊,張少爺?明明是你在欺負董家!
此刻,青龍鄉、京西的食腐動物們心裡都有些不自在。很明顯,日進斗金的白酒生意和他們無關。誰要是再爲難張昭,那就是和長寧伯過不去。董家就是榜樣。
而來“看戲”的客商們看向大堂中的少年,心中多了幾分欽佩。有一個長久的供應渠道、廠商,他們這些人的利潤也有保障啊!
牆角處,劉同學頹然的坐在椅中,“唉…”長嘆一口氣,不想說話。結束了。這場戲,沒看到他想看的。
餘冠用力的咬着嘴脣,低聲道:“先前的那個計劃停掉吧。”張昭有長寧伯這個門路,他再去針對張昭那是找死。
王同學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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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朗胸膛起伏,激動難言。局面,被子尚兄扭轉過來。而且,成了他一直都想要的那樣!
他大伯他們損失兩千兩銀子,已經傷筋動骨。他這一房可以徹底擺脫董家!
董朗意氣風發的看一眼對面的董原。此刻,他這位堂兄已是臉色灰敗。雙手在不斷的顫抖。顯然,他已經明白,花天酒地的奢華生活將離他遠去。
張泰平小臉上笑容綻放。和他相同的,還有幾名隨行的張家僱工。
陳康則是神情狂熱的看着張昭。少爺牛逼啊!
他很聰明,在短時間已經想明白張昭對這件事的策略。顯然,張昭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用商業手段解決。而是,準備動用政治力量去解決。從這個角度而言,董家算個什麼?
至於說美中不足的,便是少爺將那張五糧液的酒方叫出去,這太可惜。其價值未必遜色於二鍋頭。但是,正如少爺教導他的: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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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戲落幕。塵埃已定。張昭還在和長寧伯對答,說幾句結束的話,便算完成。
長寧伯新得酒方心情大好,至於說欺負董家,他根本沒放在心上。微笑着道:“張童生,我當日聽你說平北虜三策,還以爲高見。那知只是空談。數月前,朝廷允許九邊募兵,你有何高見?”
正事談完,他純粹的只是和張昭敘舊,還帶點調侃張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