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醉香樓事件已然過去一週。
這些時候,蕭星除去將塵漓道人和木道人遺言所傳的《星火戰世決》整理妥當,另一邊也忙着將那恆盛毓徹底納入赤鳳軍體系之中。
縱然有宋朝允諾的武器還有糧草,但是她們可不會就這樣相信別人,自給自足依舊是既定的目標。
得到了恆盛毓所掌握的那些鐵匠之後,赤鳳軍在襄垣縣所開闢的冶鐵治所也擴大了好幾倍,原來不過是數十人的規模,也擴張到了如今數百人的程度。而那冶鐵高爐,也從一開始的一座,擴充到如今的五座。一日之內,便可以冶煉出一噸生鐵,完全可以滿足整個赤鳳軍的需求。
“陳師傅,不知道這東西可否鍛造出來?”
如今時候,蕭星卻拿出了一個武器樣式,詢問眼前的陳慎行。
“這東西喚作何物,是做什麼用的?”陳慎行接過圖紙,瞧了一瞧旋即就有了一絲困惑。畢竟眼前的東西委實太過沉重,顯然不是那單人便可以使用的武器,而且也沒有那用來發射弩箭的弓弦,就是一個長長的中空鐵柱子,讓人搞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才能發揮威力。
蕭星解釋道:“此物乃是火炮。乃是將那火藥填充在尾部,然後在前方塞入石球,接住火藥燃燒時候產生的衝擊力,將石球轟出從而達到摧毀對方的效果!”
“火藥?這麼一說來,火炮這名字倒也有些貼切!”
陳慎行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他曾經見過那些礦工開山挖石時候的樣子,以火藥崩碎山石掘開地下藏着的東西,所以對這火藥也算是有些熟悉。
蕭星連忙勸道:“沒錯。所以主公拜託我來,想要問問你們能不能將這東西製造出來。好作爲秘密武器,徹底擊敗那來襲的蒙古韃子。”
“原來如此,不過這樣一來若要鑄造這鐵柱子,只怕有些麻煩。畢竟那火藥力道極大,若是鑄造時候在裡面留下氣眼、空洞那可就麻煩了。這玩意也不是那鐵鼎,鑄好之後還可以修補。”另一邊,秦建也是說道。
而他那兄弟秦棟也是連連稱是:“最關鍵的是,爲了保證強度,這炮身需要一次性澆鑄完成。這樣的話,可不想那鐵鼎一樣,可以分開數次澆築。若是要短時間內就製造出來,只怕是沒有可能了。”
自恆盛毓倒閉之後,這兩人爲了求得生存,也一樣來到了這裡,爲赤鳳軍的武器製造提供足夠的幫忙。而且也正是他們,解決了高爐無法煉出好鐵的問題。
蕭星趕緊央求道:“關於火炮研製,我也不曉得。不過還請幾位努力,儘快弄出能夠派上用場的火炮來。”
“赤鳳軍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我們當然會努力,儘快弄出這個火炮來的。畢竟那韃子就在外面,若是不將其徹底擊敗的,只怕我們也是危險了。”幾人早已經是感同身受,自然應承了下來。
見到幾人開始商量火炮的研製問題之後,蕭星也是鬆了一口氣。
連日來的操勞並未讓蕭星感覺疲倦,反而因爲解決了赤鳳軍內部的問題,她反而感覺身體之中精氣十足,且看着遠處沁州城,她突然感覺有些想念了那許久未曾見到的師尊,索性這裡正好有一批軍火準備運往前線,於是就自告奮勇一同前往,來到了沁州城之中。
只是等到來到沁州城時候,她卻聽聞那蕭鳳正帶着一對人馬和蒙元韃子鏖戰,一時半刻也回不到這裡來,所以只好無奈在這沁州城溜達片刻,看看能不能待到自己的師尊回來。
這段時間在潞州城之中發生的一切事情,蕭星已經有太多太多的東西,想要和蕭鳳訴說。
然而等到許久也未曾見到,她不免有些哀怨,只好尋了一個無人的地方,試一試那兩位前輩剛剛送於她的新琴。
這綠玉琴果然不愧是那木道人和塵漓道人所制,其音色渾然一體,絕無之前鐵琴那凝滯晦澀,琴絃也是及其明銳,只需要稍微一動,便可以盪出靈動音樂,更顯出幾分雅緻。
剛一奏起,蕭星不免沉迷在這琴聲之中,感受着那和之前與衆不同的心情。
陽光、雀躍、生機還有勃發,那是獨屬於生命的力量,也是她許久未曾感受到的心境。好像是聽到了這爲自然而奏響的聲音,四周圍不時有一些鳥兒飛來落定,有麻雀、有燕子、有斑鳩,更有天鵝,旁邊森林之中也竄出一些白兔、松鼠之類的東西,全都呆立在旁邊,正如那忠實的觀衆一樣,靜靜地看着蕭星演奏。
漸漸地,心中的塊壘開始消解,蕭星想着那兩位前輩護住她的那種憐愛,心中油然而生那名爲崇敬的心情,隨着心境琴聲也漸漸開始轉爲哀怨,似乎也在爲他們兩人而感覺悲傷。
“聽你的曲子,這些日子當真是苦了你了。”
忽的自耳邊傳來聲音,蕭星感覺自己肩膀之上落下一人的手,身子不由得微微顫抖起來,只是當鼻息之中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方纔放鬆下來。
那清雅中帶着高潔,正如那孤芳自賞梅花一樣的清香,除了她那師尊之外,還有誰能夠具備?
感到身後傳來火熱氣息,蕭星忽然感覺有些顫抖,回道:“不,這些都是徒兒應該做的。”指尖一陣慌亂,琴聲也稍微有了一些雜音。
遠處,那些鳥雀頓時驚起,紛紛撲棱着翅膀飛起,而那些走獸也一樣快速奔跑,轉瞬消逝在叢林之中。
“但是你的琴聲亂了。是因爲我的原因嗎?畢竟這些日子裡一直忙着抵抗那些人,倒是忘了你。”蕭鳳滿是哀憐瞧着蕭星,那瘦削的肩膀本來應該是躲在某人的懷中,然而此刻她卻被迫要承受那沉重的壓力,甚至就連喘息都顯得困難。
感覺痛惜,蕭鳳揉身坐在了蕭星身後,正好將其整個抱住,左手微微按在了蕭星的手掌之上,說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讓我爲你彈奏一曲吧。也算是這些日子對你的歉意。”隨後,就要扣動琴絃。
這時,蕭星卻反手握住了那手臂,卻道:“不!若非師尊在前線戰鬥,我等豈能如此安康的生活呢?若要抱歉,徒兒首先就應該報答師傅的救命之恩。”指尖微動,當即帶出一溜的琴音。
幼年相救,多年相陪,乃至於那教授玄功秘典的時日,蕭星覺得自己心中那難以壓抑的情緒一瞬間全都奔涌出來,化作了指下的琴聲,那琴音就似山中潺潺的清泉,自上而下將整個身軀全都浸入其中,漸漸地納入身體之中,鑽入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不僅僅化開了她心中的塊壘,也化開了蕭鳳身體之中的倦意。
置身於這琴聲之中,蕭鳳感覺自己那原本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下來,身軀漸漸顯得有些憊懶,但是於細微出那些藏於身體每一個部位的清淨琉璃焰卻越發活躍起來,令她那軀體越發純粹起來,其中一縷黑煙消散,正是那化爲沉渣卻始終無法排出的記憶碎片。
如今,受到這琴聲影像,這些記憶碎片也紛紛消散。
任由着身體出於這種極致憊懶的狀況,蕭鳳忽的問道:“這曲子叫什麼?”
“鳳求凰!”
忍着耳邊那溫熱的氣息,蕭星顫着聲音回道。
蕭鳳問:“怎麼突然演奏這首曲子了?”眼神迷茫,她感覺自己如今時候無比的自在,彷彿心中曾經負擔的一切全都消解,只想要在這琴聲之中沉醉下去。
“手剛剛觸及到的時候,不知不覺就開始了。師傅,你需不需要換一首?”
一點一滴,蕭星聲音忽然有些顫意。
不知不覺,她忽然感覺自己心中情緒已然被這繾綣之意充塞的不可自抑,只想要在這裡一訴衷情,至少在這僅有的相聚時候,不想自己的心情徹底地消逝。
蕭鳳緩聲說道:“不,這很好。”目光稍有迷離,她緊緊的抱住懷中的少女,就似那正處於大海之中孤獨的流浪者一樣,一分一毫都不願意懷中的少女,忽然在什麼時候離開。
在這充滿惡意的異域世界之中,她能夠依靠的終究太少,太少!
也未有懷中的少女,能夠讓蕭鳳稍微感覺有些安心,至少不會讓她以爲,自己在這個世界,只是一個人。
“那我就繼續演奏下去?”
感受到身後的眷戀,蕭星雙目迷離,聲音帶着雀躍,不只是因爲那似是應答的回答,又或者是因爲那和曾經決然不同的樣子,但是不管如何她都已然決定,無論何時都願意始終相隨,終生不渝。
“嗯。這樣就很好,很好……”
輕輕地閉上眼睛,蕭鳳將自己的頭微微側過,放在了蕭星的肩膀之上,呢喃着回答道。
回過頭,蕭星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臉兒,眉宇間的愁容終於消散,玉淨的臉龐消去倦意,和尋常時候那瀟灑威風的主公相比,眼前的人更是多出了幾分親近之意。
心中跳動,蕭星這才恍悟究竟是什麼在驅策着自己,她再也無法忍住心中的悸動,將自己那一對玉脣輕輕印上,吮吸着甘甜。
琴聲不知何時已然停止,但是另一首曲子卻悄然而起。
月光掩去,一對人兒繾綣婉轉,更不知春秋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