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既然已然懷疑此人,爲何不一劍殺了此人?”
掠過從旁邊離開的王動,蕭月踏入營帳之內,她的手上端着一壺碧螺春。
這是蕭鳳的習慣,每當她在辦公的時候,都喜歡沏上一壺茶,好在需要的時候補充水分。
將碧螺春放在案桌旁邊,蕭月且看着那躺在座椅之上的蕭鳳,而在她的眉目之中具是凝結着的無奈,不免感覺心疼,於是走到其身後,玉指輕輕揉搓着太陽穴,好讓那疲倦得以消散。
被這一弄,蕭鳳當即感覺那本來是佈滿陰雲的腦袋舒緩了許多,然而腦海之中閃過的那些死難的士兵,卻令她眼光黯淡許多:“蕭月,你問得很好。但是我爲什麼要殺他?”
“那個人殺了自己摯友以求功勞,如此行徑豈能容忍?”劍眉一挑,蕭月聲音立刻嚴肅起來。
蕭鳳搖搖頭,回道:“但是若是殺了他,那麼你覺得那些降軍還會繼續相信我們嗎?”
“但是難道就這樣任其在軍中繼續嗎?”蕭月頓覺疑惑,又是詢問道:“這次戰鬥若非主公戰勝了,否則的話那個人就會投降蒙古,至於區別不過是換個名頭罷了。若是繼續留任這等人物,只怕我軍中會不安穩。”
“我知道!但是小月牙啊,你可知道我若是當真戰敗了,那麼投降的就不止他一人了。”
“師尊,你是想說‘衆人皆可降,唯主公不可降?’”
嘴中唸叨,蕭月神色有些茫然。
這是周瑜勸說孫權時候所說的話,而這句話用在這裡,也是相當妥當。
蕭鳳將桌邊碧螺春取過,斟上一杯將那橙黃液體納入口中之後,頜首回道:“沒錯!是個人都會害怕死亡,而在面對死亡的時候,任誰都會害怕吧。或許參謀部諸人會以身殉國,但是若是其餘之人,尤其是那王動和陳困所帶領的降軍,只怕會和榆社城一樣望風而逃。在這連鎖反應,甚至就連那張邦益也會率衆投降,徹底斷了我赤鳳軍的後援。而且我若是在史天澤、轉輪法王兩人圍剿之下徹底戰敗,以你們兩人的力量勢必難以抵抗,故此只能令你們兩人就此逃往,好保存有生之力,不至於徹底覆滅。”
仔細想着另外一個可能的結局,蕭鳳對之前那冒進的舉動已然是害怕不已,若是當時候出現了什麼狀況,只怕她所思所想當真會變成現實。
蕭月有些害怕,她的手指開始顫抖:“會是這樣嗎?”
“正是因此,所以我對他們那麼的嚴苛。無論是那張世傑、張邦益、宇文威還是這王動、金蒙等人,都需要小心注意,以免傷到自己。沒辦法,畢竟我們積蓄太薄,所以只能夠提高警惕了。”無奈笑着,蕭鳳將那茶杯放下,她的額頭之上都已經開始浮現出皺紋了。
若有所思,蕭月開始明白過來爲何自己師傅對那些投降之人如此警惕,甚至專門成立機構去暗中監視乃至於控制那些人:“所以師尊才讓我成立安全部,就是爲了鉗制住這些人?”
“一半一半吧!當然,以後你在處理事情的時候也需要注意屬下的動靜,若是發現了有人企圖暗中搗鬼,不用客氣立刻將其滅掉。”聲音陡然狠歷起來,蕭鳳那話語已然透着火藥味,“非常時候行非常之事,爲了我們的目的,些許‘犧牲’算不了什麼。”
很顯然,若非那間諜暗中破壞,她這太原城怎麼可能會變成這樣子?
“我明白了!”
輕輕頜首,蕭月看着那重新伏在桌上、繼續處理公文的蕭鳳。
若是一般的少女,她們現在想必正在其丈夫、兒子身邊大聲嚎啕,哭訴着戰爭對自己的破壞;就連那些僥倖生存下去的士兵,也可以放聲大哭,爲自己那死去的戰友、逝去的親人而流淚,但是作爲一軍之主的蕭鳳,卻無法露出這樣的表情來,至少在面對她所率領的那些部下的時候,蕭鳳是無法和他們一樣任意釋放自己的情感。
除卻了在這僅有兩人的時候!
正在此刻,那帷帳再次被撩開,蕭鳳頭也不擡,問道:“是李蓮?”僅聽腳步,她已然知曉來者究竟是誰。
李蓮也不曾料到蕭月會出現在這裡,只見其身上帶着的煞氣立刻就被嚇了一跳,隨後將手中一個泥封銅管遞上前來,“主公,這是宇文威送過來的信件,還請您過目。”
“是他?這個時候他想要做什麼?”修長眉毛立刻檸起,蕭鳳當即將那泥封捏碎,自銅管之內倒出一個小小的紙條,將紙條展開之後她當即笑了:“這廝果然不安分了!看來我們的危機算是暫時解除了。”
蕭月有些好奇,問道:“上面寫的是什麼?”
“是和宋朝聯合的事情。這個也是我之所以排遣他鎮守潞州的原因之意。而今看來,那宋朝當真忍不住,派出了使者想要和我們聯合,共抗蒙古大軍。”嘴角之中已然透着微笑,蕭鳳旋即就提起毛筆,又從旁邊取過一張白紙在上面一陣揮動,等到墨跡幹後她就將這白紙捲起來塞入銅管之內,然後以泥土將其封起來重新遞給李蓮,回道:“速速將這裡面的信息傳遞給宇文威,記住了不得讓任何人知曉,知道了嗎?”
那李蓮當即頜首,自賬營之內離開。
蕭月亦是一臉歡喜,然後一想到宇文威那和宋朝牽連甚多的關係,立時皺眉:“既然如此,那我應該做什麼?”當年她父親雖是被那蒙古大軍給徹底摧毀,但是其中未嘗就沒有宋朝官員互相牽連,彼此推諉的原因存在,更何況那對她恩德甚重的宇文威還有賈涉全都受到宋朝官員排擠,正是因此所以她對宋朝也沒有多少好感。
“嗯,你且從軍中抽掉幾人,令其潛入潞州之內監聽其中的事情。記住了,暫時不要打草驚蛇,我倒要看看那宋朝究竟打着什麼主意。”蕭鳳立刻警覺,當即吩咐道。
她曉得自己目前底蘊太薄,若是能夠得到宋朝幫助那自然最好了,但若是和那李璮等人一樣被對方當做猴子一樣玩耍,這卻不是她所希望的,正是因此她才害怕這宋朝會不會在暗地裡搞鬼,徹底奪取自己的根據地?
按照歷史上所描寫的,這宋朝諸公還真的會做出這種事情。
蕭月曉得厲害,當即應聲說道:“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安排!”在她離開之後,蕭鳳也立刻着急參謀部諸人,開始仔細商議之後的戰略,那史天澤雖是暫時撤退,但是其麾下大軍並未受損,依舊還有一戰之力,一個不小心依舊會有全軍覆沒的可能。
在這個時候蕭鳳可不能疏忽大意,讓這好容易才保下來的太原城重新淪入蒙古人手中。
…………
“許久不見,不知會孟兄是否安好?”
於亭榭之中,卻見一位中年老者正對着那宇文威拱手作揖,但見此人頭戴進賢冠,身着一身緋色羅裙袍,腰間以一根赭色玉帶纏住,旁邊繫着幾隻玉佩,隨着腳步叮噹作響,當真是好不氣派。
跟在身邊,那宇文威卻是一身素裝,顯得有些寒酸。
只是他卻並非那等貪慕虛榮之徒,當然並不在意,信口回道:“子元兄。我不過是僥倖得存,哪裡有什麼好慶幸的。”
“不管如何,能夠得存此身,已然算是上天恩賜了。”
孟珙,字璞玉,隨州棗陽人。四世祖安,嘗從岳飛軍中有功。嘉定十年,金人犯襄陽,駐團山,父宗政時爲趙方將,以兵御之。珙料其必窺樊城,獻策宗政由羅家渡濟河,宗政然之。越翼日,諸軍臨渡佈陣,金人果至,半渡伏發,殲其半。宗政被檄援棗陽,臨陣嘗父子相失,珙望敵騎中有素袍白馬者,曰:“吾父也。“急麾騎軍突陣,遂脫宗政。以功補進勇副尉。
十二年,完顏訛可步騎二十萬分兩路攻棗陽,環集城下,珙登城射之,將士驚服。宗政命珙取它道劫金人,破砦十有八,斬首千餘級,大俘軍器以歸,金人遁,以功升下班祗應。
十四年,入謁制置使趙方,一見奇之,闢光化尉,轉進武校尉。十六年,以功特授承信郎。丁父憂,制置使起復之,珙辭,訖葬趣就職,又辭,轉成忠郎。理宗即位,特授忠翊郎,尋差峽州兵馬監押兼在城巡檢,京湖制置司差提督虎翼突騎軍馬,又闢京西第五副將,權管神勁左右軍統制。
初,宗政招唐、鄧、蔡壯士二萬餘人,號“忠順軍“,命江海總之,衆不安,制置司以珙代海,珙分其軍爲三,衆乃帖然。紹定元年,珙白制置司創平堰於棗陽,自城至軍西十八里,由八疊河經漸水側,水跨九阜,建通天槽八十有三丈,溉田十萬頃,立十莊三轄,使軍民分屯,是年收十五萬石。又命忠順軍家自畜馬,官給芻粟,馬益蕃息。二年,升京西第五正將、棗陽軍總轄,本軍屯駐忠順三軍。明年,差京西兵馬都監。丁母憂。又明年,起復京西兵馬鈐轄、棗陽軍駐札,仍總三軍。
六年,大元將那顏倴盞追金主完顏守緒,逼蔡,檄珙戍鄂,討金唐、鄧行省武仙。仙時與武天錫及鄧守移剌瑗相掎角,爲金盡力,欲迎守緒入蜀,犯光化,鋒剽甚。天錫者,鄧之農夫,乘亂聚衆二十萬爲邊患。珙逼其壘,一鼓拔之,壯士張子良斬天錫首以獻。是役獲首五千級,俘其將士四百餘人,戶十二萬二十有奇,乃授江陵府副都統制,賜金帶。
制置司檄珙問邊事,珙曰:“金人若向呂堰,則八千人不爲少,然須木查、騰雲、呂堰等砦受節制乃可濟。“已而劉全、雷去危兩部與金人戰於夏家橋,小捷。有頃,金人犯呂堰,珙喜曰:“吾計得矣。“亟命諸軍追擊呂堰,進逼大河,退逼山險,砦軍四合,金人棄輜重走,獲甲士五十有二,斬首三千,馬牛橐駝以萬計,歸其民三萬二千有奇。瑗遣其部曲馬天章奉書請降,得縣五,鎮二十二,官吏一百九十三,馬軍千五百,步軍萬四千,戶三萬五千三百,口十二萬五千五百五十三。珙入城,瑗伏階下請死,珙爲之易衣冠,以賓禮見。
初,仙屯順陽,爲宋軍所撓,退屯馬蹬。金順陽令李英以縣降,申州安撫張林以州降,珙言:“歸附之人,宜因其鄉土而使之耕,因其人民而立之長,少壯籍爲軍,俾自耕自守,才能者分以土地,任以職使,各招其徒以殺其勢“制置司是之。七月己酉,仙愛將劉儀領壯士二百降,珙問仙虛實,儀陳:“仙所據九砦,其大砦石穴山,以馬蹬、沙窩、岵山三砦蔽其前;三砦不破,石穴未易圖也。若先破離金砦,則王子山砦亦破,岵山、沙窩孤立,三帥成禽矣。“珙翼日遣兵向離金,廬秀執黑旗帥衆入砦,金人不疑爲宋軍,乃分據巷道,大呼縱火,掩殺幾盡。是夜,壯士楊青等搗王子山砦,護帳軍酣寢,王建入帳中,斬金將首囊佩之,平明視之,金小元帥也。
丙辰,出師馬蹬,遣樊文彬攻其前門,成明等邀截西路,一軍圍訖石烈,一軍圍小總帥砦,火燭天,殺僇山積,餘逸去者復爲成明伏軍所得,壯士老少萬二千三百來歸。師還,至沙窩西,與金人遇,大捷。是日,三戰三克。未幾,丁順等又破默候裡砦。珙召儀曰:“此砦既破,板橋、石穴必震,汝能爲我招之乎?“儀曰:“晉德與花腿王顯、金鎮撫安威故舊,招之必來。“乃遣德行,儀又請選婦人三百僞逃歸,懷招軍榜以向,珙從之。威見德,敘情好甚歡,介德往見顯,顯即日以書乞降。德復請珙遣劉儀候之。顯軍約五千,猶未解甲,珙令作栲栳陣;入陣,周視良久,乃去,如素所撫循;饗以牛酒,皆醉飽歌舞。珙料武仙將上岵山絕頂窺伺,令樊文彬詰旦奪岵山,駐軍其下,前當設伏,後遮歸路。已而仙衆果登山,及半,文彬麾旗,伏兵四起,仙衆失措,枕藉崖谷,山爲之赬,殺其將兀沙惹,擒七百三十人,棄鎧甲如山。薄暮,珙進軍至小水河,儀還,具言仙不欲降,謀往商州依險以守,然老稚不願北去,珙曰:“進兵不可緩。“夜漏十刻,召文彬等受方略,明日攻石穴九砦。丙辰,蓐食啓行,晨至石穴。時積雨未霽,文彬患之,珙曰:“此雪夜擒吳元濟之時也。“策馬直至石穴,分兵進攻,而以文彬往來給事。自寅至巳力戰,九砦一時俱破,武仙走,追及於鮎魚砦,仙望見,易服而遁。復戰於銀葫蘆山,軍又敗,仙與五六騎奔。追之,隱不見,降其衆七萬人,獲甲兵無算。還軍襄陽,轉修武郎、鄂州江陵府副都統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