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州城內,軍容鼎盛,一杆大旗高懸城頭,上面所寫的“宋”字醒目無比,正是夏貴所率領的宋軍。
自赤鳳軍起義、李璮反叛時候,宋朝之內便暗中謀劃,想要趁此機會再開戰事,改變自己面對蒙古時候的劣勢,
一者由孟拱率領大軍駐紮在襄陽一代展開,和以張柔、蒙哥爲首的蒙古大軍爭鬥,爭奪兩湖地區的控制權;一者由趙葵駐紮於揚州一代,和以史天澤、忽必烈爲首的蒙古大軍爭奪江淮一代的控制權;一者有餘階以CD府爲中心,和當今大汗皇子闊端爭奪川蜀一代的控制權。
三路戰線,雙方皆是集結了數十萬大軍。
在阡陌縱橫、雞鳴犬叫的鄉野農村,在崎嶇坎坷、地勢險要的連綿大山,在潮水奔涌、濤聲依舊的廣闊大江,在這片傳承至今、恆古永存的神州大地任何地方,展開着最爲激烈的角逐。
而今時候,趙葵爲了改變宋朝處於劣勢的狀態,便派出以夏貴爲首的數萬大軍北上,意圖藉此時機恢復中原。
只是今日,在這邳州官府之中,卻是擺着數十張大桌,每一張桌子之上,皆是圍滿了身穿甲冑的將士。而在桌上擺滿了各類的美味佳餚,一罈罈美酒也被隨侍的僕人端上來。
眼看着滿桌的酒菜,又聞到醉人的酒香,衆人已然是腹中飢餓、食指大動,正待落箸時候,卻聞一人高聲說道。
“將士們,在開桌之前可否先聽我說幾句話兒?”
衆人瞧了過去,便見在那立起的高臺之上,一人已然走上其上。
且看此人,面光紅潤、一臉富態,身材雖是魁梧,然而腰圍卻也不差,倒是顯得他整個人胖乎乎的。見到此人走上前來,堂下之人立時鬨堂大笑,口中也無多少顧忌,便張口調笑道。
“夏將軍說話,咱們兄弟豈敢不聽?要不然,咱們今天能坐在這裡?”
“沒錯。若非夏將軍領導有方,我等又豈能攻下邳州,創下這等功勳?”
“也虧得咱們兄弟拼死拼活,不然哪裡能得到朝廷那麼多的賞賜?”
“……”
一時間,衆將莫不是鬨堂大笑。
夏貴靜等衆人安靜之後,方纔回道:“大家說的沒錯。這一次旗開得勝,若非仰仗各位努力,否則我等如何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攻下邳州?”自旁邊案桌之上,取過一尊早已經盛滿美酒的酒杯,他衝着在座的衆將,便是一飲而盡:“這一杯,便是敬爾等齊心協力。方有今日的成功。”
“好!”
衆將齊聲喝道,亦是一樣舉起手中酒杯,敬道:“夏將軍如此敬重,我等豈敢不從?這一杯也是回敬將軍義薄雲天。”言訖,亦是一樣一飲而盡。
“只是那些犧牲的將士們,卻是未曾再次享用這些美酒。”
夏貴哈哈一笑,眼見着眼前熟悉身影,卻是想到之前攻城時候那些犧牲的苦難士兵,他便有些哀傷,未免露出竊態來,便舉起手用袖子在眼睛旁邊揩了幾滴眼淚,復有重新振作起來,拿起第二杯酒,莊重說道:“而這一杯酒,便敬列位犧牲的士兵。願他們在天之靈,能夠保佑我等武道昌隆。”
神情肅穆,夏貴一傾手中酒杯,任由杯中酒水傾灑於黃土之中,告慰着那些犧牲的英靈。
堂下衆將一時間亦是心中悲傷,似是一樣想起了那爲了奪取此城而犧牲的百姓,便又是重新斟上一杯,遙祭遠方英靈。
一時間,滿堂盡是安寧下來,似是怕打擾那英魂,唯恐讓他們錯了時辰,誤了投胎的時候。
待到衆人回過神來,夏貴又是取過第三杯酒。
且看他掉轉身,卻是對着南方臨安之地,高聲訴道:“至於這第三杯?則是敬居於朝廷,統轄萬民的官家,若非聖上英明神武,我等如何能夠有今日之成功?”言罷,恭恭敬敬三次鞠躬,莫不是展現出他的敬仰和崇拜。
“聖上之恩,莫敢推辭。”
衆位將士亦是不敢懈怠,連忙自座位之上起身,亦是紛紛遙祭北方,唯恐落了後。
三杯酒過後,夏貴這才鬆了一口氣,看見衆將似有疑惑,認爲自己的這些話語是不是有些多餘,便解釋道:“各位,這三杯酒,乃是爲了提醒咱們,莫要忘了兄弟之情、社稷之福,需要知曉若非聖上仁德,我等如何能夠今日之舉?待到日後之後,爾等可前往莫要忘了聖上的恩德,知道了嗎?”聲音頗爲宏大,莫不是在衆人耳邊響起,更顯他功力深厚。
衆將紛紛回道:“我等知曉。”
夏貴只見衆人有些嚴肅,哈哈一笑,卻自臺上跳下來,直接便搶了一個空閒的座位坐定。
他瞧着桌上那美味佳餚,已然忍耐不住,拿起桌邊筷子便夾起一塊塞入口中,只見周圍衆人目瞪口呆,他連連訴道:“快吃啊。這些都是廚師辛苦做的,若是涼了就不好吃了。”說話之中,更是未曾停歇,一塊一塊的朝着口中塞去,整個一豬八戒的樣子。
其餘人似是早已知曉會這般樣子,也是紛紛遞出筷子,將那美味夾起塞入口中。
期間卻有人似有驚訝,低聲問道:“我等這樣可以嗎?”畢竟現在正處於戰爭之中,他們卻在這裡大吃大喝,就連夏貴也不阻止,故此便有一問。
但是旋即便有人回道:“這有啥不可以的?能有這麼多的酒喝,有這麼多的美食吃,難道你還有啥不滿足的?“
”這倒不是。但是我等既然攻佔邳州,那蒙古大軍只怕隨時隨地都會過來。屆時我等又該如何?卻不知道將軍是否有什麼準備?“那人看着滿堂皆是喝醉酒的將士,更沒有一個人談論起關於目前淮河一代的動靜,這一點不免讓他好奇。
然而那人卻是回道:”正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憂來明日愁。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臉頰之上,兩坨暈紅已然出現,顯然已經是暈暈沉沉的了。
看着這樣子,那人雖是無奈,卻也只能無可奈何。
以眼前宋軍形勢,顯然是聽不進去了。
…………
淄州之中,相較於邳州喧囂模樣,這個剛剛被赤鳳軍佔據的城市,卻有些肅殺。
行於淄州之中,李彥簡卻有些焦躁。
自赤鳳軍佔領此城,已經過去三日有餘,每日裡除卻整頓軍隊,還有審訊城中官員士紳之外,便什麼事情也沒有做,就這樣呆在這個城市之中。
爲此,他有些焦躁。
畢竟自己的父親正被史天澤以重重大軍圍困在濟南府,若是繼續這樣拖下去,只怕他的父親李璮便有可能有生命危險。
四周圍全都赤鳳軍士兵,他們正在巡邏,以防有人趁着這個混亂的時候擾亂城中秩序,壞了赤鳳軍的名聲。
而在此時,李彥簡便死死盯着每一位士兵,像是要將他們的臉龐印入眼中。
終於,李彥簡看見一個熟悉之人,便立刻直接衝過去,問道:”鄭元龍,是你嗎?“
那鄭元龍有些詫異,轉過頭注意到李彥簡一臉焦急,便問:“是我,你怎麼了?”自從李彥簡來到赤鳳軍求援之後,便是由鄭元龍來負責,所以他們兩人方纔熟悉無比。
“嗯。我有一些事情想要詢問蕭主事,不知你可否告知她的行蹤?”李彥簡連忙回道。
“蕭主事?”鄭元龍立刻皺起眉頭,有些疑惑看了看李彥簡,方纔問道:“你找蕭主事幹啥?”蕭月、蕭星兩人目前暫時暫攝赤鳳軍兩大重要的機構,所負責的事情甚是繁忙,所以有的時候若非熟悉之人,根本就難以找到兩人的蹤跡。
而以李彥簡這只是外人的身份,顯然無法觸碰到如此機密的事情。
就連鄭元龍,也因爲自己並不熟悉,所以也不知道很多的事情來。
李彥簡連忙問道:“就是關於你們什麼時候出兵的問題。”此事關係到他父親的生死存亡,所以他也不敢繼續糾纏下去,以免浪費時間,所以就直接訴說了出來。
“這個我並不清楚。”鄭元龍搖搖頭,一臉的無奈。
李彥簡心中一緊,連忙問道:“那她們在什麼地方?”雖是努力的裝出一副詢問的姿態,但是他眸中卻有着幾分惱怒,很顯然是認爲赤鳳軍正在拖沓,並不想要拯救自己的父親。
“我之前曾經聽成風訴說,說是在這個時段要開一個會議。所以她們現在可能在城中府衙之處。你若是想要詢問的話,或許可以到哪裡去問。”鄭元龍應聲回道,且看着李彥簡的模樣,心中警惕更甚。
李彥簡立刻轉過頭,直接朝着府衙奔去,很顯然是已經特別的焦急了。
鄭元龍見到對方遠去身影,方纔鬆開眉梢,露出幾分不屑姿態:“雖是知曉你事出有因,但是我可不想就這樣貿然進攻濟南府。”他可是知曉,那濟南府可是集結了十數萬大軍,其統帥更是那個曾經和他們對抗過的史天澤。
面對這等陣勢,他們豈肯願意直接對上,讓自己遭受莫大的損失呢?
之前之所以對抗,不過是因爲局勢逼人罷了,若是不抵抗那就只有等死一途,但是就憑赤鳳軍如今狀況,根本就不用直接去面對也能好好活着,所以軍中之人便開始質疑進攻與濟南府的政策是否正確了。
…………
果不其然,正如鄭元龍所說的,在城中官府所在的地方,赤鳳軍一行人已然齊聚起來,正在商量着接下來的事情。
正在這時,於門外那李彥簡直接推門而入。
成風對着地圖,向着宇文威請示接下來的行動:“啓稟先生,我等現在已經奪下淄州。只是依先生所言,我等接下來應該如何行動?”
不知爲何,在攻下淄州之後,宇文威便下令全軍停止動作,而是原地整頓,更不曾出城鏖戰。
如此行事,自然讓軍中之人詫異,想要詢問他的目的。
段峰忽然問道:“那濟南府呢?”
“濟南府?”宇文威眉梢微皺,微微擡頭看了一下週圍的將士,見到衆人莫不是心情亢奮,便說道:“目前濟南府集結了蒙古大半的兵力,若要強取並非上策。依我看,目前最好先行奪取益都,將此地和登州打通,如此一來便可以保住登州,以防蒙古大軍攻擊我方後勤。”
“那李璮呢?難道我們就這樣放着不管?”段峰又是問道。
他素來耿直,知曉李彥簡曾經前來赤鳳軍,邀請赤鳳軍進攻濟南府,好將李璮解救出來的事情。
“李璮?那廝不過一介喪家敗犬,縱然我等將其救出來,也不過是苟延殘喘,還是一個死字。”宇文威淡淡說道,分明透着對李璮的不屑。
蕭月亦是冷笑連連:“沒錯。之前我等以爲此人能夠和我等裡應外合,一起打破蒙古忽必烈和蒙哥的合圍。孰料此人卻目光短淺,竟然坐視我等被蒙軍殲滅?如此行徑,豈不是和小人無疑?那蒙古乃是勁敵,但是似這等寡廉鮮恥之人,不救也罷。”
段峰聽了,不免感覺心中鬱郁。
對赤鳳軍來說,若是救援李璮,便要直接面對史天澤和忽必烈,還有其麾下十數萬大軍。
如此勁敵,以赤鳳軍目前人數只有六千的兵力,根本就不是敵手。正是因此,衆人莫不是做出決定,打算拖延出兵時間,好趁着這個時候打通根據地,爲之後抵禦蒙古大軍創造足夠的機會。
宇文威看了段峰一眼,這一眼像是看破了段峰心中所念:“對你來說,或許應該援救李璮,但是對我們赤鳳軍來說,援救李璮卻相當於一場沒有收穫的豪賭,乃是下下之策。這一點,你可明白?”
“我明白了。”段峰略有感悟,旋即回道。
正在此刻,於門外忽有一人推門而入。
衆人瞧去,正是李璮之子李彥簡。
這李彥簡只見滿堂之中全是赤鳳軍高層,便張口斥道:“爲何爾等還未救我父親?”
“我軍之事,何時需要你插嘴?”蕭月鳳目一跳,立時喝道。
這一喝,立時便讓李彥簡感覺猶如置身風罡之中,渾身上些莫不如同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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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魯莽,連忙道歉:“此番事情絕非有意,實在是因爲我太過擔心父親的安危,才貿然闖入這裡,若有得罪,還請抱歉。”
“救父之心,人之常情,公子何錯之有?”宇文威卻從旁插口回道:“而且我們這不正在商議如何救你父親嗎?”
“什麼?”
不僅僅是李彥簡,就連段峰、成風、蕭月等人,亦是一起扭轉過頭,一起看向宇文威,既是爲他那不變的神情,還有那驚人的話而感覺詫異。
這傢伙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