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面臨如此殘忍的選擇——在親手毀了自己心愛的人,以及看着他被別人毀掉間做出抉擇。
我手持靈玉猶豫不決。
其實當下我心中並沒有什麼主意,因爲胸口壓着的那塊叫做心痛的“巨石”,已經沉重得讓我無法去思考了。
眼前的方北宸亦真亦假。他睜着一雙漆黑的眼睛,哀傷地看着我:“夫人,不要傷害我。”
他還在說:“不要抽走夏侯正聲的命魂,我有辦法控制住他。”
那聲音既熟悉又陌生:“夫人,你把靈玉放下……”
我的後背一僵,麻木地站在原地,精神幾乎處於半癡半呆的狀態。
景澤的聲音在此時響起,他咳嗽了兩聲道:“葉罄,方北宸已經完全被夏侯正聲控制了。你不要聽他說話,他是在拖延時間吞噬方北宸。你快用靈玉抽了他的命魂,時間越早成功的機率就越高!”
我猛地回過神來,一邊流着淚一邊開始念動招魂咒。
靈玉突地發出一陣綠光,我知道是夏侯正聲已經壓制不住自己的鬼氣,魂魄正在瓦解分散了。
眼前的方北宸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腦袋,突然眼神兇狠地盯着我,幽幽開口道:“女人,你就不想知道他心中藏着什麼秘密嗎?他爲什麼會飼養七百多年的動物?又爲什麼會找到你?你難道不想知道嗎?快停下,只要你停下,我就把他的秘密都告訴你!”
是的,我想知道。可是現下我更明白,夏侯正聲不過是想擾亂我的心智,從而拖延吞噬的時間。
我嘴中的咒語不停,繼續將招魂咒給唸了下去。
方北宸的臉色唰地一白,我看見他身上好似飄出一股白色的影子。那影子不願離開他的軀體,忽而又鑽了進去。隨着我咒語念動次數的增多,那影子就這樣在方北宸的身體裡來回竄動。
方北宸的臉似乎和夏侯正聲的臉重疊在了一起,撕心裂肺地咆哮道:“爲什麼你能這麼狠心?你們明明都愛着對方,你居然能夠下得去手讓他魂飛魄散!”
此時,夏侯正聲已經完全抵擋不住靈玉的吸收,白色的命魂正從方北宸的體內源源不斷地涌來。
我的一滴眼淚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愣愣地答道:“如果方北宸還有意識,一定也會讓我這麼做。至於我爲什麼能狠下心來的理由。既然你夏侯正聲的命魂一直窺視着他的記憶,又怎麼會忘了在八大地獄中我曾對他說過的話。”
那日的字字句句,我至今還爛熟於心:
所以方北宸,你如果能復活成人,我就和你做白頭偕老的夫妻。如果不能,我也不後悔就這樣和你在一起。只是我不知道待我死後,冥府的孟婆湯是否會讓我忘記你。如果註定逃不了輪迴轉世,請你務必要在以後的生生世世中找到我。
夏侯正聲僅存的微弱聲音透着驚愕:“你想和他同生共死?!”他說完又憤怒道,“想死也沒那麼容易!因爲那個背後的秘密,足以讓你們所有人都生不如死!”
“啊!”一張猙獰的男人面孔從方北宸的身體內竄了出來,一頭扎進了靈玉之中。
我還在琢磨夏侯正聲最後那句話的意思,就看見靈玉的綠光徹底消失了。我渾身一個激靈,明白夏侯正聲的魂魄已經徹底被靈玉給吸收掉了。
我猛地回過神來,過去檢查方北宸的情況。他的臉色慘白,緊緊地閉着眼睛。
心中生出一種絕望,我想回過頭去問景澤,方北宸是不是已經魂飛魄散了?
哪曉得頭還沒轉過去,就有一隻手劈上了我的脖子。下一秒我雙眼一黑,當場就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是在一處醫院,身旁的中年護士正在給我量體溫,見着我睜開眼後慶幸道:“小姑娘,感覺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搖搖頭,強行支撐起身體問她:“阿姨,我的同伴呢?”
“同伴?噢,你說送你來那兩個男人啊。他們剛纔出去吃午飯了,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護士阿姨輕聲道。
話音剛落,就看見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光頭那亮如電燈泡的腦袋格外引人注目。此時他也看見了我,粗聲粗氣道:“喲,大妹子你總算是醒了!”
護士皺了皺眉頭,提醒他在醫院說話小聲一些。
光頭笑着點了點頭,身後的青頌也跟着走了進來,還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葉小姐,你餓了嗎?我讓光頭去給你買點粥喝。”
我哪裡還有心情喝粥,就打斷他的話急道:“青先生,方北宸人呢?”
青頌彎起脣角一笑,輕聲回道:“方先生既然不是一般人,那麼自然不能來醫院養傷,或是回到自己的住處去了吧。”
看來之前在地宮中發生了那麼多的事,青頌和光頭已經大致猜出了方北宸和景澤不是人類。
我聽出青頌的話外之音,忙問他:“你是說……他還活着?”
他點點頭,低聲道:“具體的在下也不清楚,不過出了地宮之後,方先生確實是被一個老頭子帶走的。”
一個老頭子,那應該就是老方頭了吧!
我內心充滿了疑惑,我從方北宸身上抽出了夏侯正聲的命魂,方北宸怎麼可能一點事都沒有?可是從青頌身上又問不出個名堂。一時間我是急火上心,猛地咳嗽了幾下。
光頭在一旁嘀咕道:“要我說,你這女人也是沒良心,醒來就只知道關心姓方的。景兄弟可以拼死救了我們大家的性命,怎麼不見你慰問一下人家怎麼樣了?”
我其實剛想要問,因爲方北宸現在的情況或許只有景澤最清楚。
我接下光頭的話,問他:“景澤去哪裡了?他現在身體怎麼樣?”
光頭白了我一眼,呵呵道:“老子就不告訴你,反正你他媽的也不是真關心!”
青頌笑了笑,拍了一下光頭的腦袋,回過頭對我說:“景先生也傷得不輕,不過我把青家的療傷藥丸給了他。估計等他休息一段時日後,會主動聯繫你的。葉小姐這段時間只管在醫院好好休息就是。”
我又問了一番那天我昏迷後發生的事,可是青頌和光頭都聲稱不知情,說是那時他們也失去了意識。我想起那個時候我躺在棺材中,的確是看見他們二人被定格在了原地。
雖然心中還是狐疑,不過方北宸沒事的消息換來了我暫時的安心。
青頌和光頭見我已經醒來,就問我有沒有可以叫來照顧的家人。
我其實本就沒什麼大礙,明白人家肯定還有其他事要去做,就客氣道:“我待會兒打電話叫我朋友來,謝謝你們的照顧。他日等我出院,一定請兩位吃飯道謝,屆時還請給個面子。”
光頭聞言朝我張了張嘴:“吃飯就不必了,你要真想謝我門,就告訴我們景………”
光頭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的青頌用眼神止住。青頌拽着光頭,在臨走前留下了一個手機號碼,笑着離開了病房。
這間雙人病房如今就我一個人住,他們走後病房頓時變得格外安靜。
我想了想,似乎也沒有其他可以聯繫的人,就打了個電話給莫小雪。本意是想和她聊聊天,沒想到這丫頭聽說我住進了N市的醫院,說了一句:“我下午坐車過來見你,正好有事要和你說。”
然後“啪”地一聲,電話就被她掛斷了。
五個小時之後,莫小雪風風火火地抱着布萊克撞進了病房。
她見着我的第一句話居然不是關心,竟然開口對我說:“小罄,我昨天在街上看見你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