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少年的確非常平易近人,但是還是讓我蒙上了一個大寫的尷尬,我很想告訴冥王,我和商洛其實不熟,也根本不可能一心一意地惦記着他。但是一想到自己這都違背規矩到了地府,我就算解釋了,人家也未必相信,只能衝着他笑了笑,這事情他誤會就誤會吧,我也懶得解釋。
“你隨着我這邊走,他這時候應該在萬鬼鬼國修養。”少年不但聲音好聽,而且人更好,帶着我一路朝前走。路上遇到小鬼,都會畢恭畢敬地稱呼他一聲冥王,而少年則會非常禮貌地報以微笑。
這都已經坐上了地府的第一把交椅,竟然連一點架子都沒有,簡直是一個大寫的好人。
一陣陣陰風傳來,我忍不住地打了個哆嗦,我來地府之前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知道會見到各種各樣的牛鬼蛇神,但是真的到了地府,看到各種各樣的羣魔亂舞,那心情簡直不是一個震驚可以形容。
我這麼說吧,如果不是守着一冥王,我能雙腿發顫心裡打着退堂鼓,尋思着要不要回去算了。
我打了哆嗦,少年輕輕地笑了笑,取下自己玄色的外袍,遞了過來,“阿嬌,你拿着穿上,等進了萬鬼鬼國,溫度還得下降。你還活着,這地方真不適宜你過來。”
我很不好意思地衝着冥王笑了笑,在心理上已經接受了他的示好,盼望着把衣服拿過來穿上,但嘴上還是稍微客氣了句,起碼不至於讓冥王覺得我是一不要臉的小婊砸。
“這不好吧?”你看我就稍微客氣了通,倒是換來少年一臉詫異,他倒是輕輕地衝着我擺了擺手,“阿嬌,你竟然還會和我客氣,一件衣服,你穿上。”
話都如此,那我只能把衣服穿上,不過在心裡忍不住地嘀咕了句,這冥王不但一點架子都沒有,而且還有些自來熟。
我從少年的手中接過玄色外袍,套在自己的身上,因爲少年身形高大,我又有些嬌小,所以外袍到了身上顯得有些過長,我就把自己連着腦袋一起,遮蓋得嚴嚴實實。
果然我穿上衣服之後,便不覺得那麼陰涼。
冥王在前面帶路,我也慶幸自己有如此殊榮,只是去萬鬼鬼國一趟,竟然可以由冥王親自帶路,這簡直是一個大寫的牛逼,我很清楚自己肯定沒有這個面子,他都是看在商洛的份上,才願意走這一遭。
嗯,臉大的是商洛,我只是沾光了下。
“其實阿嬌大可不必着急,反正再等三五日,他就會回到人間,還是說遇到什麼緊急的事情,竟然連這三五日的功夫,也不願意等了呢?”在這事情上,他的好奇心不是一點點。
幸好我這張臉被披風包裹住,否則定能讓他看到我臉色通紅。但是說話的時候更是尷尬,“其實也沒有什麼着急的事情,不過是剛剛得了一據說可以修補亡魂的太歲,商洛好像又受傷了,所以我把這東西給他。”
我尋思着,給自己找了個非常冠冕堂皇的藉口。
順帶着察言觀色,尋思着自己的這套說辭,冥王到底相信還是不相信。
“太歲呀。”他微眯了下眼睛,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顧左右而言他,稍微頓了頓,才繼續往下說,“你口中的太歲,的確是個好東西。”
他說太歲是好東西,就跟誇我是一道一道的。我趕忙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十分得意地開口。
“那是,那是,你都不知道我爲了得到這太歲,受了多少苦嗎?”
這一路挺長的,我把在鼓樓遇到的事情添油加醋地給少年說了一通,他始終沉靜淺笑地看我,聽我說完之後,才露出淡淡淺笑,悠悠然地開口,“聽你說簡直是九死一生,那把這好不容易得到的太歲給商洛,你捨得嗎?”
我當然捨得,否則幹什麼還要巴巴地送到地府來呢?但是倘若直接說,少年肯定又會戲謔地嘲諷我,調笑地問我和商洛到底是什麼關係,爲了他竟然什麼事情都願意做。
所以趕忙改口,“其實是這樣的,這太歲雖然寶貴,但是我拿着用處不大,又不能換成錢。倒不如便宜了商洛,我再從他那裡要些黃金珠寶作爲報酬,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我衝着他呵呵地笑了笑,雖然只是這樣說說,但是很不幸地發現,只這麼一說,竟然妥妥地信了?
我說瞎話的本事要不要這麼逆天,說着說着我自己都信了。
“原來如此。”少年雖然貴爲冥王,但是心思還是挺單純的,因爲我這麼一說,他也相信了。之後稍微沉默地走過一段小路,最後停在了一處小溪的面前。
那條小溪非常清澈,簡直可以拿來當鏡子了。我端詳了下,發現裡面既沒有魚,也沒有石頭,很乾淨,但是乾淨得不像話。
“你從這橋上過去,就到了萬鬼鬼國,正好我有事情要見商洛,還能帶着你一起過去。”少年給我指了個方向。我方向感不是很好,又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找不到路那是肯定的……
而且這地方又不可能開導航,所以能有地府第一扛把子做人肉gps,我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點頭衝着他笑了笑,發自內心地說了句謝謝。
他並未將此太放在心上,帶着我過橋。
只是過橋到一半的時候,我們被半路殺出來的楚判攔住了去路。他穿着一身官服,就那麼憑藉着一個人的力量,把我和冥王都給攔了下來。雖然他一貫嚴厲,但規矩還是有的,比如他非常標準地對冥王行了大禮,才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在心裡咯噔一下,我還活着卻到了地府,這就是一個大寫的不合規矩,倘若等會楚判一定要給我上綱上線,那……那我應該怎麼辦纔好呢?
而且依着我對楚判的瞭解,這事情他就不可能算了,是一定要和我計較到底……
果然就聽到楚判一本正經地告訴冥王,說我還活着,不能在地府逗留,讓我跟着他一道,他要把我遣送回去。那副模樣,就是一個大寫的不能商量。
而且就算冥王杵在這裡,他也沒有給別人一點面子,說話還是那麼直接,那麼難聽。
氣氛瞬間就尷尬了。
我和冥王都感覺到了,但是楚判就是一大寫的愣頭青,他絲毫沒有覺得這事情有什麼不妥的,還是板着一張臉,已經捉了我的胳膊,“鬼王后,得罪了。等你死了,這地方你愛呆多久呆多久,屆時我一定不會攔着。”
他一字一頓,說得那叫一個認真而走心。
雖然他說得挺有道理的,但我還是深深感受到了來自楚判的詛咒。他在詛咒我死呢……而且我還沒有反映過來,就被他狠狠地拽出了好遠。
幸好少年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否則我就得被楚判帶走了。
我發現楚判在地府簡直是一個巨大的bug般的存在,因爲冥王大大竟然用上了請求的語氣,“罰惡司,你賣我個面子好不好,放人家小姑娘一馬,行不行?她見到商洛馬上回去,我親自送他。”
一把手都放話了,我覺得這但凡知道些人情世故,都會答應的。
但是,楚判分明是不知道的。
因爲,他仍舊非常堅持自己的立場,“冥王,沐嬌是凡人不懂規矩,您難道也要知法犯法嗎?”
我的乖乖,楚判這說得,他是想死呢,還是想死呢?
這麼跟頂頭上司說話的,我只見過他一人。
果然少年整張臉都黑了下去,再好的脾氣在楚判面前分分鐘都得被逼得暴走,他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那如果我一定要帶沐嬌去萬鬼鬼國呢?”
“那……那就請冥王大人,賜屬下一個灰飛煙滅。否則只要有我在,就不行!”冥王生氣了,可是楚判竟然不知道妥協,連死諫都用上了。
不是,不用呀。
其實我很想告訴冥王,要不然就這麼算了,我不去見商洛還不行嗎?雖然我挺想他的,但是不至於爲了這事情鬧出人命來。楚判雖然不怎麼樣,但是還是一非常正直正義的罰惡司。
但是這話還真不能我來說,我有一種我開口,分分鐘會把這裡變成修羅場的錯覺。
只能陪着尷尬地笑了笑。
同樣覺得尷尬的還有冥王,他一張臉已經不能再難看了,“罰惡司,您一定要這樣嗎?”
如果我是楚判,這時候妥妥就妥協了,還能讓人家冥王欠他一個人情呢。這買賣做成這樣纔不會虧,他那樣的人,不是我說,放在一般電視劇裡,根本活不過兩分鐘。
可是我是我,楚判是楚判,他還是非常且無比地堅定自己的立場。
“是的。”
那沒有辦法……
我尋思着,“那好吧,我跟你回去,就當這事情沒有發生好不好?”楚判不會讓步,冥王顧忌自己的顏面估計也不會,那就只能可憐我了。
但是……
我眼陣陣地看着,少年的額頭上長出第三隻眼睛,那隻眼睛還張着只血盆大口,嘴裡牙齒每一顆都非常分明,邊緣是兩顆長長的獠牙。
他的臉不再溫潤如玉,而是冷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