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維藥看了看我,眉頭皺了皺,做了個下樓的手勢,但他還是警告我,先別急着出去。
吳麗認識我,我也在場的話,有些話她可能就不會那麼輕易的說出來了。
我們悄悄去了一樓,客廳是兼做爺爺待客工作室的,跟廚房連着,我們倆就藏在廚房的簾子後面。
吳麗坐在沙發上,墨鏡已經摘了下來,一臉憔悴。
我上午纔剛見到她,意氣風發的,怎麼現在就這模樣了?還是說,之前在學校裡的那些精神頭,都是她假裝出來的?
爺爺坐在她對面,倒了杯茶給她,開門見山就問,“電話裡你說的不是太明白,你到底是遇到什麼事了?”
吳麗手一抖,差點把茶水潑出來,咬咬嘴脣,放下杯子就站了起來,“我身上有手印,很多手印,就跟誰沾了血塗上去的似的。”
“剛開始手印還能洗掉,可是我再怎麼洗,只要睡一覺,第二天身上一定還有。而且……後來怎麼也洗不掉了。”
吳麗一邊說着,一邊解開了身上長風衣的腰帶。我這才注意到,這麼熱的天氣,她竟然把全身都給裹的嚴嚴實實。
“你看,我的身上全是這些東西。”
吳麗的聲音聽起來都有氣無力了,眼神看起來很絕望,風衣一掀開,我立馬瞪大了眼睛——
吳麗在裡面穿了一件短裙,裸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腿上,全都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血手印。很多手印甚至都重疊在了一起,從她的裙子下面慢慢爬遍全身。
那些手印都是小小的,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她流產那天,我在教室裡面看到的那隻小手。
爺爺也吃了一驚,“時候不短了吧,你怎麼纔來!?”
一聽這話,吳麗竟然哭着給爺爺跪下了,“老先生,你有法子的話,救救我吧!我現在都不敢回家,不敢讓家裡人看見這些,您要多少錢我都給您!”
“這叫嬰靈拍門,血手印是從你小腹最靠近子宮的地方開始出現的吧?”
吳麗點頭,“是,一天比一天多了。”
爺爺端詳着她身上的血手印,表情很凝重,“你要是再晚來個一兩天,等這些手印拍遍你全身,那時候神仙都救不了你。”
從地上把她拉起來,爺爺又吧嗒着菸袋,“救你的辦法也不是沒有,跟着你的這個孩子對你有怨,好好超度就行了。說吧。”
擦擦眼淚,吳麗不太明白爺爺的意思,“您讓我說什麼?”
“說你跟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嬰靈雖然小,卻比厲鬼還要難對付。但是呢,嬰靈害人,從來都不是無緣無故的。你得把你怎麼對不起這個孩子的,原原本本說給我。”
原來是被嬰靈纏上了,我在簾子後面聽的全神貫注,之前偶爾也會有人來,讓爺爺幫忙超度身上的嬰靈。
來的人裡面有男也有女,總有一些腦子有坑的人會認爲墮胎以後,嬰靈的報復只會針對媽媽,其實對父親的影響也一樣大,甚至還要更嚴重。
每次有這樣的人來,爺爺都會讓他們原原本本說一遍,有的怨氣輕,超度一下就走了,有的
怨氣太重,怨仇結的太深,爺爺也只能盡力試一試,至於能不能送走,就要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可是……吳麗她之前什麼時候失去過孩子?
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班裡幾個熱衷八卦的人,說吳麗自己說過,她是一直都懷不上孩子,可沒提過流產的事啊。
吳麗的臉刷白刷白的,眼淚一個勁往下掉,“我……當時我也是沒辦法……”
“那時候我剛結婚,身體不好,醫生說如果不把孩子拿掉,我就很危險了。當時真的是沒辦法,全家人才做了這個決定。”
吳麗還沒說完,君維藥的眉心就狠狠一沉,一手攬過我衝了出去,速度快到我都反應不過來,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經站到了爺爺身後,長長的獠牙從他嘴角探了出來,像在威嚇什麼似的。
就算沒有君維藥的這個舉動,我也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雖然看不見,但是從剛纔吳麗一說完那些話開始,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帶着低氣壓衝進了家裡。
我渾身發冷,牙齒都開始磕個不停,爺爺也臉色一變,我知道,肯定來什麼嚇人的東西了。
房間裡突然就變得有點讓人喘不動氣,而且還特別冷,就好像一下子變成了冰窖似的。
君維藥一手抱着我,一手搭在爺爺的肩膀上,有他在旁邊,我可以感受到,那一股冰冷的低氣壓雖然衝了進來,但是一直都不敢靠近我們。
有吳麗在,君維藥不能露出自己本來殭屍的樣子,而且,從他現在的表情裡我也看的明白,他不想直接插手管這件事。
君維藥的臉冷到了極點,對着吳麗冷冰冰的開了口,“想死不要連累別人,來都來了,還要粉飾太平,難怪那幾個死了的孩子一直跟着你不走!”
幾個?
我又一次被成功震驚了,幾個是什麼意思,不是隻有一個嬰靈嗎?!
吳麗也覺得冷了,臉比剛纔還要白,在看見我的時候,吳麗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複雜,但她甚至都來不及跟我打一個招呼,就滿臉驚恐地跌倒在沙發前面了。
吳麗驚恐地看着我家房門,我也跟着看過去,外面的天空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陰沉沉的。
房門是緊閉着的,可是有隻血肉模糊的小手,正慢慢從門板那穿了進來——
然後,一個圓溜溜的,沾滿了污血的嬰兒腦袋,也從門板慢慢穿了進來。
我總算是看清楚了它的樣子,這個嬰兒……不對,應該說,這是一個擴大了很多倍的胎兒!
難怪在第一次見到那隻小手的時候,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原來是因爲,那隻手根本就是骨骼還沒有發育完全的,胎兒的手!
不知道它死的時候到底是有多小,它甚至連眼睛都還沒有發育完全,眼睛的地方,就只有兩個血肉模糊的黑洞,身上遍佈觸目驚心的血污。
它的五官都沒有發育完全,可我能看明白,現在他的表情很憤怒,憤怒到了極點!
吳麗就是看見了它,所以纔會嚇得連坐都坐不穩,滿頭大汗,“鬼,鬼啊!別過來,你別過來
!”
君維藥冷笑一聲,“嬰靈找母體是本能,它們找你也沒錯。”
“它們?”我再使勁看看,的確就只有一個,“不是隻有一個嗎?”
“你好好看看。”君維藥示意我看過去,“是三個。”
其實我特別害怕那個嬰靈,不過有君維藥在,我膽子就大多了。所以我壯着膽子看過去,立馬嚇得身上起了一層白毛汗,“臉!它身上還有兩張臉!”
嬰胎身上沾了太多污血,所以一開始的時候,我纔沒注意到。
在它的後背上,還有兩張同樣沒有發育完全的臉,仔細一看,這三張臉長得並不十分像,但是不管哪一張臉,都正在用憤怒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吳麗的方向。
“媽……媽……”嬰靈咧開了小嘴,它一發出聲音,就像是有無數個孩子同時在哭,但那哭聲又格外縹緲。
我哆嗦着再往君維藥的懷裡靠了靠,雙手又死死拉着爺爺衣角。
“別過來,你別過來啊!”吳麗瘋了一樣抄起桌上的水杯,對着嬰靈就砸了過去。
水杯穿過嬰靈的身體,掉在地上粉碎,嬰靈一步一步地向吳麗爬過去,陰冷怨毒的聲音聽的我身上冷颼颼的,“媽……媽……”
“你爲什麼……要殺了我們……好痛啊……媽媽……好痛啊……”
兩行黑紅的血淚從嬰靈的眼裡流了出來,它已經爬到了吳麗腳下,吳麗嚇得渾身冷汗,臉都扭曲了起來,渾身都癱軟了。
它的小手已經蓋上了吳麗的腳背,慢慢抓緊吳麗的腳踝,仰起頭,用那張五官模糊的臉望着吳麗,“好冷啊……好疼啊……媽媽你來陪我們吧……下水道里好冷啊……”
吳麗的風衣敞開着,嬰靈每往上爬一點,她身上的血手印就多一個。
她瘋了一樣抄起自己的名牌包包就往嬰靈的身上拍打,然而每一下,包都穿過了嬰靈的身體,狠狠地拍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吳麗終於崩潰了,“我已經知道錯了!求求你們放了我吧!我真的知道自己錯了!你們非要逼死我纔可以嗎!?求求你們!求求你們走吧!”
吳麗又哭又叫,崩潰的模樣在我眼裡特別陌生,我看得都有點愣了。吳麗在我們眼裡,一直都是女神一樣的老師形象,可她現在……我心裡隱隱約約預料到了點什麼,感覺心裡特別複雜,特別不是滋味。
她的哭求根本沒有半點用,嬰靈還是在慢慢往她身上爬。
它的動作很慢,像是個變異了的大蝸牛,它的動作越慢,對吳麗來說就越折磨。
剛纔也被眼前景象驚嚇到了的爺爺,現在也差不多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臉色很難看,說的話也很不客氣,“你要是真知道錯,就不會事到臨頭都要撒謊了!”
她的認錯估計也是假的,再看到吳麗的時候,我心裡突然就有點噁心。
要是心裡真的有懺悔,覺得對不起這三個還沒出生就死了的孩子,她剛纔的表現又怎麼會那麼厭惡害怕?
但我心裡還是有點好奇,她到底幹了什麼,會讓這三個嬰靈有這麼大的怨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