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總在不斷的失去,別離也好,別後的回憶也好,無須有太多的感傷,它們終究是曾經的風景。時光飛逝,灼痛終將沉澱爲一種經歷,被埋藏於靈魂的最深處。與其憂怨,不如痛過之後,輕輕拭去眼角的殘淚,繼續向前。
藍雪在值班室裡換上衣服,正準備去護廳那邊,忽然看見那件淡藍色的運動衫的一角從櫃子裡露了出來。她放下手裡的東西,把它放在牀上重新疊好。還記得在那次夜班裡,自己竟不小心在冰冷的走廊裡睡着了,醒來時這件衣服就被披在身上了。
到現在她也不知道衣服的主人是誰,也沒人來認領。或許這件衣服對於它的主人並不重要,只是一件衣服而已,沒什麼可在意的!可畢竟是別人的東西,找不到人,她不得不一直收着。
正疊着,這時明浩羽突然從外面衝了進來,急匆匆的樣子好像在躲什麼。他急忙把門鎖上又倚在門上,慌張的急喘着氣。
“你這又是怎麼了?”藍雪從裡面出來,已經見怪不怪了。
“噓!小點聲!”他好不容易歇過來,接着說:“那位姑奶奶又來了,再這樣我會被弄死的!”
走廊裡飄過一陣“浩羽哥哥”的聲音。藍雪無奈地搖了搖頭,轉過身去帶上護士帽。明浩羽馬上又湊了過來,“不照鏡子嗎?”
“用不着,都戴了這麼多年了!”藍雪一邊整理一邊說。
“這麼多年?說的好像你很老似的!”
“本來也不年輕,比外面那位!”
明浩羽像是受雷擊一樣,失落地說:“你就別打擊我了,我已經很慘了!再說……”他緊靠在她身邊,輕聲說:“誰說你沒她年輕!你什麼樣我都喜歡!”
“危機過了嗎,過了就走吧!”藍雪帶好帽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到裡面去了。
他優雅地靠在裡間的門口,邊微笑邊看她在那兒收拾。藍雪正把那件運動衫小心地收回櫃子裡,明浩羽卻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個沒完。藍雪沒搭理他,看到是男士運動衫,他可能又在那多想呢,沒空跟他解釋!
“還留着呢,而且還保存得這麼好?”
他的話讓人摸不着頭腦。
“怎麼了?”藍雪瞪了他一眼。
他嘻嘻地笑着:“沒什麼!我沒想到你會這麼重視我,連我的衣服都這麼小心地收着!”
什麼?藍雪來不及放手裡的衣服,驚訝地問:“你說這是你的?”
他笑着!
“那……”藍雪反覆回想那時的場景,不禁皺起眉:“是你給我……”
終於明白了,難怪當時的第二天他出現在院裡,而且那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她從他身邊走過,被一種熟悉的味道吸引,這纔回過頭來正好與他目光相遇。原來那熟悉的味道正是他身上的,那麼就是說,在這
之前他就見過她了!
“你既然知道我,爲什麼不找我要回去?”藍雪一臉不解地望着他。
“我也不知道!那時候,第一次在餐廳見到你,我就知道是你,不知怎麼的,我就更不想要回來了!當時心裡可能有種期待吧!後來周鵬和我打賭,啊,對不起!”
他看了看她有沒有生氣,繼續說:“因爲一時興起,我決定就只試一次去接近你,可是沒想到我就……後來周鵬每次跟我提賭約的事,我心裡都很彆扭。慢慢的我發現,那時留在心裡的期待,可能就是……已經愛上你了!”
他深情地看着她,可能也不理解自己當時的行爲。沒辦法,愛情來了,像洪水猛獸,讓人無法抗拒!他無奈地笑着。
藍雪心裡感到一陣陣巨大的觸動,這些她從來都不知道!他們一句話都沒說過,一個在睡着,一個只是路過,爲什麼能讓他這樣?夢境裡一直是一片白雪皚皚,天寒地凍,過往的痛苦一遍遍地折磨着她,讓她在漫漫長夜裡看不到黎明的曙光。
可是,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衣服被在了她身上。那一瞬間,春暖花開,內心陣陣暖流涌動。是不是那個時候她也同樣愛上了他?只是匆匆過客,讓人無法理解!
被她疑惑和不解的目光注視,不知怎麼,他羞澀而猶豫,還有些閃躲。最後只能投降,沒辦法,要麼說先愛上的先落敗呢!
“只有一秒,我就再也無法忘記,月光下那張恬靜優美的面孔,孤寂的心靈渴望有人來呵護。臉上顯現着絕望和痛苦,但同時又掙扎着希望,那種力量一直燃到我身上。從那時開始我就毀滅了,直到再次遇見你,我又重生了!”
他膽怯地試着慢慢向她走近:“阿雪,我沒有遊戲人生,也沒有遊戲愛情。原諒我吧,我不會再拿愛情來賭博了!”
他滿是悔過和期待地等待着,藍雪一動不動地,已然破碎的心不停跳動!睡夢中,那份久違的熱度,果然來自這個軀體!可是,她該拿什麼來回應他這份熱情?
她沒做任何表態,他們之間就這樣又一次的不了了之。藍雪回到護區,頭腦裡全是他傷感的面孔……
灰濛濛的天空,飄灑而下的雪,那舞姿讓你瀰漫在它的空間裡久久不想離去,讓你的思緒隨着它一起舞動。記得兒時就是在這樣的童話世界裡,過了一個有一個銀色的季節。她也是在這樣的季節裡出生的,所以取名爲雪。
那些溫暖的回憶已然成爲夢一般的記憶,逐漸遠去。她早就像這雪一樣,無依無靠地在大千世界裡飄散,終究不知道將要去何方。她的生,她的死,都不會再與任何人牽絆。
晚上下班,羅瑩硬是把她拖到家裡,親手爲她煮了長壽麪和熱騰騰的雞蛋,這是北方過生日的習俗。羅瑩每年都會記得這一天,每次都是這樣陪她過的。虧了羅瑩,她才記得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日子。
彷彿已經很久了,她不知道爲什麼而生,不知道爲什麼而活。只知道不停往前走,不知道生命究竟有什麼意義。失去所有
親人以後,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一個和她有關的人,她是真的無牽無掛。
曾經有那麼一個人,把所有的溫情都給了她,讓她的心不斷爲他跳動。可是她卻承受不起這份炙熱,她很怕有一天她會被燃燒殆盡。
窗外的雪還在無聲無息地飄着,窗子上也結了一層冰花。
在這個狹小又溫暖的空間裡,就這麼靜靜地坐着,這是她一直渴望的安靜,近乎冷漠的寂靜狀態。自從遇見他以後,她竟然多了一種名爲“空虛”的東西。就在一些都成爲夢幻以後,這種東西曾帶給她無限的痛苦,後來她就這樣慢慢平復了、習慣了。
已經很晚了,她關了燈卻睡不着。她就在這一片漆黑中,打開窗簾陪伴外面的雪。小區廣場上的路燈還在亮着,把地面上的雪映得格外光亮。不知爲何,腦中又想起那個放禮花的季節,他說:
“記住,今後的每一天都會像今天一樣燦爛美麗!我要把最美的世界送給你!”
事實證明,一切美好光亮的東西都與她無緣。一到靜下來的時候,她就不自覺地想起他的話、他的事。她感謝他曾經還給過她這樣一個夢,讓她一想起就會充滿快樂和滿足。不能再看了,否則會想起更多,那樣她會變得貪婪。
正準備拉上窗簾,下面的空地上映着一個雪白而又熟悉的身影。空間裡舞動着的雪霎時變得如此安靜,這個世界彷彿都停止了運動!那完美的畫面,和諧的色彩統一在一起,讓人心靈震盪,情不自禁地感染在哪潔白的夢裡。
他無聲無息、默默無聞地把那份炙熱先給這片寒冷。第二秒,她衝了出去……
她踩着地面厚厚的積雪,站在了他的面前。他穿着白色外衣,凍得通紅的臉,眼神裡帶着一種看不見的悲傷。一見到她,那燦爛的笑容又一次在這夜空裡閃爍。
“你這是幹什麼?你站了多久了?”藍雪一邊舉着傘,一邊拍打着他身上的雪,心裡陣陣痠痛。
他看着她,過了好半天才說話,似乎還帶着一種無奈:“果然我和他一樣,都是死纏爛打!”他低着頭,笑了笑:“對不起,我沒想讓你出來的,我以爲你看不到!我……”
“你怎麼不說一聲呢?你……”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好想見到你,可是我……今天是你生日吧?我想這樣應該能見到你,好想讓你知道,又怕讓你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就這樣站着了!”
她的眼前突然蒙上一層水氣,她一直爲他舉着傘,顧不上雪花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很苦惱,擡起呢糾結目光注視着她:“你會像討厭他一樣也討厭我嗎?我是不是同樣讓你反感了?我該怎麼辦……”
這一次,她奪走了他的呼吸。淚水不住地下落,傘也被丟在地上。雙手捧着他冰冷的臉,那脣間也都變得冰冷了。
“阿雪……”
“別說了,快跟我進去!”
她拉起他的手,一步一步踏過嚴寒走向溫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