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聲巨響,大火沖天而起,濃煙滾滾,剎那間偌大一座宅院成了火海。
又是轟隆一聲,原本宅院中那座最高的閣樓轟然倒塌。
一陣冷風捲過,千萬點火苗撲向宅子北面的樹林,一會兒工夫便把林子也化成了火海。
樹林中棲息的一羣鳥兒,喳喳怪叫,四散飛逃。逃得慢的被燒着了羽毛,痛的直撲騰。
奇怪的是,如此大火,竟沒有發出半點人聲,別說是人,連半條狗、半隻雞都沒有。
難道大宅中本就沒有人?難道此處僅是一座廢宅?
忽然間一條黑影箭一般從火海中射出,直奔東南而去,一眨眼間消失在黑夜中。
說來奇怪,這原本似乎沒人的地方突然就出現了一羣黑衣人。
爲首一人呼嘯一聲,一羣人朝着方纔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這羣人總共八人,黑衣黑褲,面蒙黑巾,顯然都是練家子,輕功還着實不弱,尤其是帶頭三個。
直追了一小會工夫,便已瞧見那黑影。帶頭那位心道:“想不到這廝輕功如此了得,竟在兄弟們眼皮底下跑了。他媽的等會捉住那廝,準把他雙腿打斷,瞧他還能跑多快!”
旁邊一人叫道:“賊子休走!大哥,用暗器射他!”
被他喚作大哥的便是帶頭那位,只見他自懷中一摸,一揚手,嗖嗖幾聲,緊接着一陣怪叫,三名追趕的黑衣人猛然倒地哀嚎。
一人喊道:“大哥,他媽的那廝接了暗器反射回來。”
帶頭大哥心下着惱,雙手連揚,以漫天花雨的手法發出十數枚暗器。
誰知那黑影不知用什麼東西一兜,竟將那暗器盡數接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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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頭大哥心中一驚,心道:“今晚看來是遇着硬點子了。”
又奔了一會,只見那黑影腳步慢了下來,帶頭大哥一提氣,幾個跨步,便已趕在頭裡,得意洋洋的說道:“朋友還是留步說話!”
那黑影驟然停步,嘿嘿冷笑。
其餘四人也已趕到,將黑影團團圍住。
那黑影是一位白髮老人,脊背微駝,一張黑臉上滿是譏誚憤恨之色。
一人大聲道:“老傢伙,快把寶貝交出來!難道非要大爺動手不可?”
那老人冷冷道:“此地風景不錯,正好作爾等葬身之地!”
刀光一閃,老人手中已多了一柄鋼刀。
老人身形晃動,東劈一刀,西劈一刀,刀光與那月光交相輝映。
沒有抵抗,更沒有反擊,四名黑衣人已哀嚎倒地。
帶頭大哥眼皮跳動,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刀光已至。
一股血箭筆直噴射而出,那顆頭顱落地後直滾出去老遠。那沒了頭的身體直立了許久才仰面倒地。
老人在屍身上擦乾刀上血跡,吐出一口氣,淡淡道:“你既然早就來了,爲何不出手救他們?”
“你既然已經知道我早就來了,爲何還要殺他們?”
“你要爲他們報仇?”
“我只想領教閣下高招,這羣廢物的死活與我何干?你殺了他們倒也乾淨!”
深秋深夜,甚是寒冷。一彎殘月,映襯出整個世界的寂寞,這深夜的山崗,在月光下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
山崗上一株大樹下,一青衣漢子怔怔地站在那裡,揹負着雙手,仰頭望着那一彎殘月,眼中充滿了悲憤之色,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他輕輕嘆了口氣,心道:“這夥人卻不知是誰?手段如此毒辣。不知大哥自何處得來的消息,可惜終究慢了一步,叫賊人得了先手。”
他轉身俯下身子,似在瞧着什麼,臉上充滿了關切擔憂之色。
只見一女孩靠着樹幹坐在地上,雙眼緊閉,似乎暈了過去。一抹月光正好透過樹葉空隙照在她臉上,盡是恐懼害怕之色。
忽然間,女孩輕輕抽搐了幾下,猛地一張嘴,“哇”的哭了起來。
青衣漢子盤腿坐倒在地,伸手把孩子橫抱在懷裡,柔聲道:“蘭兒莫哭,不用害怕,坤叔在這裡。”
女孩慢慢張開眼睛,盯着漢子瞧了一會,卻哭得更兇。
青衣漢子頓時不知所措,只得連聲道:“蘭兒乖,蘭兒莫怕,蘭兒乖,蘭兒莫怕。”
蘭兒一雙漆黑的大眼睛還是淚如雨下,約莫哭了一盞茶的工夫,才慢慢抽噎着止住哭泣,斷斷續續問道:“坤叔,我爹爹……爹爹、媽媽……媽媽,還有其他人是不是都……都被……”
坤叔重重嘆了口氣,恨恨道:“我也不知,蘭兒放心,我一定查明真相。”
蘭兒伸手擦乾了眼淚,掙脫了站起身來,道:“蘭兒不哭,蘭兒要堅強!蘭兒不哭,蘭兒要!”
坤叔也站起身來,一豎右手大拇指,大聲讚道:“好孩子!坤叔先送你到三姨那去!”隨即自包袱中取出乾糧,分了給蘭兒吃。
折騰了大半夜,蘭兒確也餓了,狼吞虎嚥般將一張餅吃得乾乾淨淨,又喝下小半壺水,抹乾淨嘴,說道:“坤叔,這就起程吧!”
兩人連夜趕路,雖然山路難走,但那坤叔顯是輕功了得,背了蘭兒放開大步,天亮時分就已出了山林,早有馬車等在那裡接應。
兩人上了馬車,那車伕一路快馬疾馳,過不兩日便到了豐城。
蘭兒受了驚嚇,一路上迷迷糊糊,忽睡忽醒,有時還唸叨幾句胡話,餓了吃點乾糧,此刻卻自睡得正酣。
還未進城,早有一白髮白鬚老人迎了上來,顫聲道:“二爺可回來了!我在這裡等了整整一天一夜啦!這孩子她還好吧?”
“陳伯,我們回家再說。”
那老人嗯了一聲,當下在前引路。
約莫半柱香後,馬車在一座宅院前停下。兩個僕人迎了上來,白鬚老人一擺手,兩人退在一邊。
此時蘭兒也已經醒來,揉着哭紅的雙眼,問道:“坤叔,這是哪裡?”
坤叔柔聲道:“家到了。”
蘭兒眼眶一紅,兩天之前,自己還像個幸福的小公主,有一個溫暖的家,疼愛自己的爹爹、媽媽。可現如今,家園被毀,親人還不知在不在世,多半已遭了毒手。
家,是一個多麼溫暖嚮往的地方,但似乎離自己卻那麼遠。
迷迷糊糊間,蘭兒被坤叔拉着手進了客廳,只見一美貌女子從後堂快步走出,邊走邊道:“二哥你可回來了!……呀,蘭兒長這麼大了,越來越漂亮哩!快讓三姨好好看看。”
這女子約莫二十六、七歲年紀,身着一身淡黃色裙裝,瓜子臉上略施薄粉,明眸皓齒,兩腮微紅,長髮及腰,身材苗條,有一股清雅脫俗的韻味。
蘭兒撲入那女子懷中,放聲大哭。
女子輕撫蘭兒,柔聲安慰道:“蘭兒莫哭。”轉頭問道:“我昨日收到大哥傳信,大哥說已東去,命我等安頓好蘭兒後,趕去與他會合。二哥,我們先吃早飯,再從長計議。”隨即吩咐下人,端來幾盤糕點、水果。
這女子閨名蘇紅兒,是豐城出了名的才女,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還學得一身上乘武功,今年二十六歲,卻還未曾出嫁。
那坤叔姓李名羽坤,他們的大哥姓程名醉風,三人義結金蘭,江湖人稱“豐城三俠”。
蘭兒大名楊蘭,前夜家中遇襲,也是命不該絕,她睡到半夜口渴難耐,驚醒後出了房門找水,也不知被誰救了出來。
三人匆匆用過早點,丫鬟帶了楊蘭下去休息。李羽坤與蘇紅兒坐下敘話。
李羽坤道:“前幾日大哥收到消息,有一夥賊人慾對楊家不利,便與我星夜趕往瀏陽。大哥說,楊家對他有恩,他必盡其所能,護楊家周全。”
蘇紅兒嘆道:“可惜你們還是遲了一步。”
李羽坤道:“我們一路快馬疾馳,本想一日之內便可趕到瀏陽,哪知半路卻出了岔子。前日傍晚時分,路過鬆崗鎮,估摸最多兩三個時辰便可抵達。我與大哥找了個茶館歇腳。那小二極爲熱情,說我們的馬兒神駿,還說有上好的草料備着,說罷就牽了馬兒下去餵食。我們起初也沒有懷疑,哪知過了半柱香的工夫,非但沒見着茶點,連那小二都沒了蹤影。我們便起了疑心,四處查探,竟在屋後發現了兩匹馬的屍體!”
蘇紅兒奇道:“賊人殺了馬兒,卻沒發出聲響?”
李羽坤道:“不錯!賊人下手極爲果斷狠辣,居然只一刀便將馬首斬下,倒地之時又顯被賊人託扶,馬還未來得及叫就無聲無息斷氣。”
蘇紅兒道:“賊人殺了馬匹,顯然是緩兵之計。卻不知道後來又如何?我猜他們也不會就殺了兩匹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