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道:“十年前,李莊主和宇文宗在泰山之巔決戰,當時爲師接任掌門不久,寺務纏身,故此並未親臨現場。後來聽了因師兄談起這一戰,他雖然並未親見,但經李莊主親口轉述,時隔多年,依然驚天動地,讓人不免驚心動魄。李莊主盡展所學,卻始終佔不到先機,反被宇文宗的玄天功逼到幾乎走投無路。最後,李莊主在千鈞一髮之際驟然反擊,終破了宇文宗的玄天功。阿彌陀佛,李莊主以一己之力換來江湖十年的太平,真是造福不淺。”了空頓了頓,話鋒一轉,道:“你可曾聽過本朝有位叫孫思邈的世外高人?”
李羽坤搖了搖頭,道:“弟子不知,這位孫前輩莫非也是武林中一名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了空道:“孫先生一生爲醫爲道,廣濟萬民,更難能可貴的是他能拋卻俗物,捨棄一切世俗功名,隱世修行數十年,終著成鴻篇鉅作《千金方》。這《千金方》乃是一部醫術巨典,孫先生以人命重於千金,故取千金爲書名,造福後世無數醫者和天下患民。”李羽坤悠然神往。
了空續道:“宇文宗的玄天功便是自《千金方》中所得。他盡觀此書精略,竟然悟出了神功,的確也是武學奇才。”了空緩緩站起,李羽坤想起身上前相扶。
了空擺了擺手,轉身進了內房,不一會又緩步走出,手掌上託了本書冊,在蒲團上盤膝坐下,沉吟片刻,道:“坤兒,爲師在你十二歲那年收你爲徒,開始傳你少林武功,一直教了十年。你從少林長拳學起,直到學會了降魔掌和大力金剛拳。少林武功已有相當不錯的造詣,所欠的只是火候而已。”
李羽坤急忙俯首磕頭,道:“都是恩師教導有方。”
了空伸手扶起,笑道:“那也是你爲人勤懇,一步步走來,十年多苦功夫的結果。坤兒,你可知少林有一門修習內功的武學是什麼嗎?”
李羽坤道:“是少林至高無上的神功《易筋經》!”了空點了點頭,道:“這《易筋經》確實對內功修煉大有裨益,但若說是至高無上,卻也看得太重了,不免讓武林同道說少林寺自誇了。”
李羽坤連聲稱是,心中卻怦怦亂跳,心想難道師父要將神功傳授給自己不成?
了空道:“《易筋經》雖然有益於修習內功,但其入門要求之高,修習難度之大,卻也是世所罕有。故此我少林寺開派以來,真正能說精通此功的,寥寥無幾。爲師練了八年,也只小成。你本初師兄在少林二代弟子中悟性和人品俱佳,可也至今未曾有緣修習。”
本初忙道:“弟子愚鈍,辜負了恩師的期望。”
李羽坤心道:“我資質比起師父和師兄那是差得太遠,如此說來,我是無緣練成此神功了。”不免心中頗爲失望。
了空將那書冊遞過。李羽坤正色道:“弟子承蒙恩師教誨,無以爲報。弟子自知資質平庸,想必無法練成這《易筋經》神功,還請師父收回。”
了空微笑道:“《易筋經》向來不傳俗家弟子,只傳本門佛門弟子。這規矩自也不能在爲師手上破了。但這並非《易筋經》,坤兒自看。”
李羽坤啞然失笑,雙手接過,只見書冊封面業已泛黃,上書四個黑字:日月無極。了空道:“坤兒可記得爲師今年幾歲?”李羽坤道:“五十三歲。”
了空點了點頭,道:“爲師出身官宦之家,年少時熱衷功名,立志當大官、好官。後來家中變故,我父在上任途中被仇家所害,我母親也因此抑鬱而終。我爲報仇,沉迷武功,竟也被我無意中得到了這本秘籍。二十五歲那年武功練成,殺盡仇家。然仇家的後代也來找我報仇,卻是個年輕女子。我不忍傷她,多次放過了她。有一次她又來找我,我那時竟欲毫不反抗,成全她報仇的心願。誰知她卻並未出手,還說她實無面目面對地下親人,後來竟拔劍自刎身亡。我安葬了她之後,苦思三天三夜,終於因此勘破紅塵,出家爲僧。”
李羽坤默然不語,心道:“原來師父也有傷心往事。”
了空又道:“人世間最難放下的便是這仇恨糾葛、七情六慾。師父贈我法號了空,原是要我了卻世間一切,放下一切,那樣豈非就是空?”
李羽坤尋思:“師父放得下情仇糾纏,斷了這七情六慾,但心中始終念着天下蒼生,不知是否算空?”
回過神來,只聽了空說道:“坤兒,這秘籍你先收好,可隨時修習。以你當下武學造詣,想必修習這日月無極功也不會遇到大障礙,你只需記着靜若止水、動如星河。待你真正領悟了這八個字,功夫便練成了。我傳你此功,乃是以將來造福武林爲宗旨,切記是人駕馭功夫,而不能反受其亂。不管發生什麼事,多想想是非對錯,多爲天下蒼生着想,切不能以一己之利權衡得失。”
李羽坤叩首道:“弟子謹記在心,不敢或忘。”
了空道:“本初,日月無極功並非佛門武功,你習練無益。”本初道:“是,本初當加倍努力,以求儘快領悟少林絕技的奧妙。”
了空道:“好!坤兒你下山去吧,不必驚動寺中其他人。”
李羽坤連磕三個響頭,心道:“此次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心中一酸,掉下淚來。李羽坤附身磕了三個響頭,正欲起身,忽見了空擺了擺手,又指了指內房,示意李羽坤進去。李羽坤急忙起身飄然進了內房。
少頃,門外傳來腳步聲響,來人敲了敲門,道:“方丈師弟,可睡了嗎?”聲音甚是洪亮。
李羽坤心道:“原來是了因師伯,數年不見,我正好參見,何以師父讓我躲在房中?”
只聽了空說道:“師兄請進。”門吱呀一聲打開,隨即又關上,洪亮的聲音又再響起:“方丈師弟傷勢可好些了嗎?本初也在啊!”
“見過師伯!”
“師兄請坐,多謝師兄關心,傷勢不輕,好在性命無礙。”
“那宇文宗的玄天功果然厲害,不過他似也受傷不輕。若非方丈師弟攔着,老衲早已取他性命!雖說方丈師弟答應與他單打獨鬥,但宇文宗野心極大,這一離寺,江湖只怕再無安寧。”
“師兄教訓得是,是我迂腐了。師兄找我有何事?”
“方丈師弟言重了。了因想跟方丈師弟當面請示,請准許我下山,一來了塵師弟下山辦事,久無消息,我心有不安。二來宇文宗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只怕玄天門會對武林不利,我下山正好探探究竟,也好見機行事。不知方丈師弟意下如何?”
“師兄想得周到,請師兄便宜行事。再者,我想勞煩師兄,下月赴豐城,參加劍池品劍大會,師兄意下如何?”
“謹遵方丈師弟法旨,如此了因先下去了,師弟早些安歇。”
“好,師兄慢走。”隨即便是開門關門的聲音,腳步聲漸行漸遠。
了空道:“坤兒你出來吧!”李羽坤急忙走出內房。
了空道:“你出寺去吧!下山之後,趕回豐城,萬事小心,也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任何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