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街角就能透過咖啡店的全透的玻璃窗看見坐在窗邊的那個氣質清冷的女人, 程義白微微笑了一下。女人感覺比常人都要敏銳許多，她一下子就感受到了程義白的目光，一錯眼看了過來, 隨後輕輕隨意撐在下巴下的手從他一擺, 輕輕笑了一下, 眼底似乎有冰雪消融。
她的姿態如同她天生的好長相一樣迷人, 舉手投足之間都散發着惑人的香氣。從十幾年前她就開始慢慢變成了這副樣子。
更迷人了, 卻不見從前的澄澈。
程義白推開門，走到了女人的對面，自然地坐下, 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 秦儷宣。”
秦儷宣歪着頭笑了一下, “不久, 一個月零二天。”
程義白閒閒地倒在沙發上，不計較秦儷宣記得清清楚楚的日期, 雙眉間皺起，似乎有些爲難。
秦儷宣垂了一下眼簾，細白的手指捻着小勺撥弄着杯中的飲品，“怎麼了？”
程義白嘆一口悠長的氣，“還不是程漸軒那小子, 偏不要你閨女。”他眼角一垂, 演戲一樣地愧疚道：“這樣下去, 我豈不是要對不起你了？”
秦儷宣沉吟了片刻, 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是啊，那怎麼辦啊——大抵是要將你賠給我才能減小程漸軒對我們母女二人造成的傷害。”
程義白眼神未動, 勾起嘴角，“可不是。沒有想到子債得由父償。”
秦儷宣嘖了一聲，“得了吧。我哪敢收你啊。”
沉默了一小會，秦儷宣突然說，“沒有想到曾經你的一句戲言成了真。”
.
記憶中的程義白穿着白色的襯衫，懶洋洋地靠在欄杆上，半仰起臉，眯眼看着太陽，“以後我的孩子要是男的話，賠給你算了。”
秦儷宣雙臂抱在胸前，挑了挑眉，“那麼嫩，我可下不去口。”
程義白低下頭，爲難，“那怎麼辦呀？”
秦儷宣：“要是我生了女兒，你就把你兒子賠給我女兒吧。這樣，你的萬貫家財便成了女兒的，想來也不虧。”
程義白愣了一下，竟然有幾分認真，“成。”又將眼睛一眯，“你這基因，肯定會生個漂亮小姑娘，便宜我家臭小子了。”
.
寧遠間中，就剩下璃小草和程漸軒兩人相對，面面相覷。
程漸軒先打破了沉默，瞪了一眼璃小草，“西西小學妹，你就不解釋一下？”當璃小草說自己認識程義白的時候，他還帶着五分的不相信，現在倒是真的相信了。就是，爲什麼好端端一頓午飯，被程義白這個傢伙攪和了？
璃小草撇了撇嘴，用筷子戳了戳盤子中晶瑩剔透的桂花糕，桂花糕彈了彈，“不對，我不是你學妹。”
程漸軒狐疑地打量了璃小草一圈，“不然是學姐？”他又吊兒郎當向後仰一仰，“高三了，學姐還這麼清閒呀？”
璃小草皺眉看着程漸軒，有些無奈，“也不是學姐。”
“難不成是老師？”程漸軒面帶不屑，“呵，開什麼玩笑。”
說完，程漸軒忍不住飛快地看了一眼璃小草，發現對方臉上帶着瘮人的微笑。
他打了個幹嗝，心裡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
吃完午飯回學校，這一回程漸軒沒有搶着開車，反而在璃小草提議叫他開車的時候極其客氣，連連擺手，一副乖寶寶的樣子，“不了，我沒有駕照。”
璃小草一翻白眼，自己坐在了駕駛座上。
車子沒有晃幾下，程漸軒就歪倒在副駕駛座上呼呼大睡了上去。璃小草在等待紅燈的時候側過頭偷偷打量了程漸軒幾眼。程漸軒長長的睫毛染上了陽光的金色，臉上透明的絨毛也是暖洋洋的。
可真是能睡呀。璃小草心想。
到了學校，璃小草輕輕推了一下程漸軒，動作溫柔，“漸軒，起牀啦，到了。”
程漸軒直起身子，眯着眼睛，就想直接起身，理所當然地被束縛在身上的安全帶拉回了座位之中。他這纔想起來要先將安全帶打開。
外面正好路過了一個老師，老師看見程漸軒和璃小草呆在一起。他愣愣地看向璃小草，不可思議中小聲打了一聲招呼，“楚老師？”
璃小草回了一個微笑。
程漸軒仍舊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迷迷糊糊之中什麼都沒有聽見，迷茫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轉過頭含糊不清地問，“他說了什麼？”
璃小草歪着頭看程漸軒，沉吟了片刻，“他問我有沒有駕照。”
程漸軒的腦袋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大錘子重擊一下，腦袋一震，眼神瞬間清明起來，“臥槽！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璃小草：“沒有。”
程漸軒皺眉，“那爲什麼他就這樣放你走了？”
璃小草忍不住捏了一下程漸軒的臉，程漸軒不樂意，不斷仰着臉往後退去，“因爲我不是一般人呀。”
.
程漸軒這次邁着自己的一雙長腿往教學樓走，這叫璃小草很驚訝，“你怎麼不去圖書館睡覺了？”
程漸軒聳搭着肩膀，一副全身沒有睡醒的樣子。他停下腳步，半睜着眼睛看璃小草，長長的睫毛幾乎要將他眼前的視線都給遮擋，“不是你們叫我去好好上課的嗎？”
璃小草笑了一下，踮起腳，吃力地揉了揉程漸軒的頭髮，“真乖。”
程漸軒皺起眉，被璃小草的舉動噁心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嫌棄地撇着嘴，反過來將璃小草圈在懷裡，使勁將璃小草的頭髮揉得亂七八糟，還要一邊吐槽，“你要好好護理你的頭髮了，這麼粗糙。”
“誒喲！你是小狗嗎？幹嘛咬我？”程漸軒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驚呼一聲，捂着自己的手臂跳開了一米。
璃小草從自己的挎包中掏出小鏡子，皺眉對着鏡子整理自己的頭髮，“你知不知道我這個頭髮花了我早上多少時間才弄出來的。”
程漸軒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嘛。”
.
璃小草怎麼都不願意陪程漸軒走到教室門口，最多走到走廊的最初位置就推程漸軒，叫他自己走過去。
程漸軒低着頭，看着只到自己肩膀的嬌小女生，擡了擡眉毛，“你真的不陪我走過去？”
璃小草：“快上課了。快點去。”
程漸軒：“學校裡別的女生要是有這個機會，肯定做夢都會笑醒的。”
隨後向璃小草伸出自己的手，五指修長骨節分明的大手張開，指尖有些緊張地顫了顫。
璃小草拍了一下他的手，“收起來，我怕我和你這樣走過去，你一會會被嚇到。”說完，就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程漸軒揉了揉自己作痛的手心，有些疑惑，“爲什麼嚇到？”
.
班上的同學見到程漸軒準時到班上上課，都有些驚訝。赫旻湊過來，狐狸眼一挑，笑着問，“程哥，聽說你和秦家千金的婚約取消了？”
聽見秦家千金四個字，程漸軒不知道怎麼的就突然想到了璃小草之前問他知不知道自己曾經未婚妻的名字。
程漸軒皺起眉，微微擡起下巴，漫不經心地看向了楊謙勵，“你知道她的名字嗎？”
赫旻的笑容一僵，圈子裡的人都知道這個大名鼎鼎的秦儷宣的女兒，程漸軒指腹爲婚的未婚妻，卻還真的不知道這個女生叫什麼名字。
程漸軒勾了勾脣角，“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還敢打人家的主意？”他的目光一轉，落在了明顯在看好戲作壁上觀楊謙勵身上，“就算不是我的未婚妻了，也不是你們這種貨色可以肖想的。”
楊謙勵推了一下眼鏡，微微低下頭，嘴角噙着溫和的假笑，“你肯定見過秦小姐了，她一定成熟美麗。”成熟，這又是提到了她的年齡，這位未婚妻比他大六歲，難道他程漸軒還需要其他人來提醒嗎？
程漸軒不爲所動，拉開自己第一排的座位坐了下來，都不拿正眼看楊謙勵一眼。
第一節課是語文課，年紀大的語文老師講課的時候都兜着嘴，生怕自己的唾沫星子唐突了在第一排坐得直直的程漸軒。程漸軒歪着腦袋，雖然沒有睡覺，但是眼神渙散，明顯心思就不在這個教室之中。
他突然想起來，似乎他還不知道西西小學妹的班級，要不要下課之後去樓下的高一探探情況？
想到就做，下課鈴一打響，程漸軒就起身離開了教室。還沒有喊下課的語文老師顫着手指指着他的背影，敢怒不敢言。
高一所有班級都沒有看見那個總是不好好穿校服的身影。程漸軒沉默了片刻，心道：不會真的是高三的學姐吧……
……
別嚇他！！
在高三找了一圈，依舊沒有看見那個身影，程漸軒不禁鬆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一定是西西小學妹離開了教室，他纔沒有見到她的。
回到教室的時候，教室的門半關着，這留了一條一拳寬的門縫。空調的清新涼氣這條門縫之中不斷地冒出來，夾雜着的還有一道軟軟糯糯好聽的聲音。程漸軒的耳朵一動，覺得耳熟異常。
“這位同學去哪裡了？”裡面的聲音問道。
程漸軒透過門縫看見一根瑩白的指尖指着自己空蕩蕩的座位，他想都沒有想，直接推開了門。
空調的涼氣撲面而來，他的身子一僵，手心冰涼，呆立當場。
璃小草轉過頭，歪着頭笑了一下，“哦，來了啊。”
“西……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