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四根紅線(二十一)

從病房中走出去後, 程漸軒接到了盛珉冉的電話。

盛珉冉的聲音有點猶豫,沉默了許久之後才狀似關心地問了一句,“凌玉昔怎麼樣了?”

程漸軒皺眉, 相比盛珉冉而言, 聲音就冷硬了許多, 他似乎很不可置信, “你這是在關心她?”

盛珉冉被噎了一下, 面色已是不好,“不然呢?畢竟那是我們劇組的女主演,同個劇組的誰不關心?”

程漸軒:“我以爲你會打電話來告訴我, 如果她一時半會好不了,爲了劇組爲了經費, 你可以幫我的忙。”

盛珉冉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雖然她心裡就是這樣想的, 但是從別人說出來,總讓她感覺到了一絲諷刺。她的臉有點熱, 火氣突然就上來了。

在她看來,《盛世》的女主角本來就該屬於她,程漸軒的未婚妻也應該是她。不過是凌玉昔將這一切給偷了過去,凌玉昔就是一個無恥小偷,她追回小偷偷走的東西有什麼錯!

她扯了扯嘴角, 冷聲冷氣道, “如果真的到了那個地步, 我倒是不知道娛樂圈還有誰比我更適合這個角色的。”

哪裡想到程漸軒竟然還就此點認真地反駁了盛珉冉, “蕙蘭的眼睛裡更多的應該是隱忍和不甘, 而你的眼中總是帶着顯然易見的驕傲,就算不是凌玉昔, 蕙蘭也不能選你。韓貴妃不同,你算是本色出演了。”

韓貴妃作爲全電影中第二漂亮的女人,家世顯赫,盛氣凌人,爲了爭寵,私底下的齷蹉事情做了不少,根本算不上一個正面角色

程漸軒又說了一句,“我記得今天沒有你的戲份。”這就是將這次事故懷疑到了她的頭上了。

這件事雖然和盛珉冉有關,但是的確不是她做的。盛珉冉卻在聽見程漸軒的話之後一驚。她提前來片場,是因爲趙醒說今天會有一個大驚喜給她。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驚喜”會這麼大。

她雖然冷冷說了一句,“不是我。”但還是因爲心虛掛斷了電話。

如果按照她自己的意思,利用輿論和網絡暴力逼死凌玉昔,必然不會像現在這樣,要心虛地擔憂着自己有沒有落下把柄。她可不是趙醒那個冷心冷肺的變態,殺了人也能好吃好睡。

程漸軒並沒有打消對盛珉冉的懷疑,同時,他開始着人調查上一次璃小草說的那場車禍。因爲程家有關係,他很快就找到了弄到了那個貨車司機的身份、聯繫方式和地址。

貨車司機住在老舊的筒子樓中,狹窄髒亂的過道上方拉了無數根電線,因爲兩棟樓之間隔的很近,居住在這裡的人能輕而易舉聽見隔壁樓的聲音。

程漸軒的車開到路口就進不去了。他只好下車步行,按照信息找到了貨車司機的房間。

只見鐵鏽的柵門上被噴了斑駁的紅漆,旁邊白色的牆上有幾個用紅色油漆刷上去的大字“欠債還錢!!”

程漸軒沉思了片刻之後,轉身敲響了對門。開門的是一個老頭子,老頭子顫顫巍巍地打開裡面的門,超外面看了一眼,嚇了一大跳,急忙就想要關門。

程漸軒立馬制止,“老公公,等一下,我不是壞人。”

老頭猶豫着停下了關門的動作,但是一手抓着門把依舊一臉警惕地看着程漸軒。

程漸軒放緩了聲音,溫和地問他,“對面這牆上的字是什麼意思?”

“還看不懂嗎?”老頭指了一下牆上的字,“欠了錢還不起,那些混混就來哐哐哐地敲門。”他又湊近了一點鐵柵門,小聲和程漸軒說道,“聽說對面那個人喜歡賭,欠高利貸的。”

“最近那些要錢的人還有來嗎?”

老人認真想了想,搖頭又點了一下頭,“半年前停了一段時間,後來又來了。”

半年前,不就是殺青宴前一點的時間?程漸軒目光一暗。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叫貨車司機去撞凌玉昔的人必定將他早前欠下的高利貸還清了,可是耐不住貨車司機管不住自己,再欠下鉅款。

遇到一個能夠被錢驅使的人,事情就變得簡單了許多。

幕後之人能用錢打動了貨車司機,程漸軒同樣可以。

剛見面的時候,貨車司機的眼中帶着幾分懷疑和警惕,但是在程漸軒將一箱錢拿出來的時候,他的神情就變了。本來什麼都不說像是蚌殼一樣緊閉的嘴立馬就咧開了一個弧度。他的眼中猛地迸發出光芒,搓搓手貪婪地問道,“不知道這位老闆這次需要我幹些什麼?”

因爲貨車司機的表述是“這次”,程漸軒此時已經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我就想打聽一件事情。”

貨車司機目露警惕,身子遲疑地向後靠了靠,“你要問什麼?”畢竟上次是準備撞人,他並不能那麼坦蕩蕩。

程漸軒抿了一口水,“不用緊張,你說完了之後,這箱錢就是你的了,我也會立馬把你送到其他城市。”

貨車司機吞嚥了一口口水,猶豫了一會,像是下定了決心,“好!我都告訴你。”

.

程漸軒坐在璃小草的病牀邊上,摸着自己的下巴,目光不斷地閃爍。趙醒是誰,他不能再清楚了,趙醒本來是他小時候的玩伴,但是越長大性子越歪,逐漸地程漸軒就和他漸行漸遠了。

璃小草衝桌子上的手帕紙中抽了一張出來,揉成團丟到程漸軒的頭上,“想啥呢?事情查清楚了?”

程漸軒被嚇一跳,擡起頭,“還沒,但是應該快了。”不僅如此,他還要讓趙醒付出十倍以上的代價。

.

趙醒回到公司之後發現自己公司的項目被各種搶走。正在他忙的焦頭爛額的時候,警察敲響了他的辦公室門。

秘書將門打開,趙醒捏捏眉心,鏡片泛過一道冷光。他很不耐煩地開口,“請問有什麼事嗎?”這幾天的事情太亂太雜,他幾日沒有休息好,眼下已經有了青黑的陰影。

趙醒臉上半點心虛都沒有,他不認爲自己的行爲留下來了馬腳。其實他的自信也不是沒有道理,當時真正的威亞操作人因爲吃壞肚子請了假,劇組裡另一個看起來毫不相干的人頂了班,這件事根本就沒有人知道。

就是那個請假的操作員後來回到片場,也指認不出到底是誰頂了他的班。那個真正動手的人早就做好了僞裝,在完成了這件事情之後直接趁亂離開了現場。就算是運氣不好,人被程漸軒抓住了,程漸軒也查不到他和自己的關係。

可是程漸軒的切入點已經不同了。他從趙醒開始查下去,動用了手底下一切能夠動用的關係,終於找到了趙醒一次不同尋常的出行。趙醒因爲警惕,這件事是當面和另一個人說的,爲的就是不留痕跡。

通過餐廳的監控錄像,終於比對上了一個在片場中走過的陌生面孔。警方在拿到程漸軒協助提供的這兩段視頻之後,順藤摸瓜抓住了那個人。經過漫長的審訊工作,纔有了現在這一幕。

哪怕趙醒的說辭再完美,恐怕都不見抹消他的嫌疑了。更加關鍵的是,因爲趙醒的掌控欲,他公司的權力基本都集中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趙醒短短一段時間的缺席都會讓公司陷入不可逆轉的困境之中。

程家加緊動作,整垮趙家的目的昭然若揭。

盛珉冉在默默關注着這一切,看着趙氏股價下降的趨勢,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她狠狠閉了一下眼睛,打電話給程漸軒,在對方接通電話之後的長久一段沉默之後,她才說,“我的檔期不允許我等那麼久,我或許要違約了,如果需要,韓貴妃這個角色我可以給你推薦人選。”這一段話她看似說的平穩,實際上手心已經冒出來涔涔冷汗。

程漸軒說,“知道了,不必推薦了。”

掛斷電話之後,盛珉冉才鬆了一口氣。

她怎麼能不知道程漸軒的動作和這樣做的原因?就算再恨凌玉昔,她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上去硬碰硬,不如避一段時間。

她準備放過凌玉昔,卻不知道程漸軒就沒有打算將她放過。只不過對付盛珉冉,根本不需要他動手。

其實他說的沒有錯,盛珉冉此人和韓貴妃極其相似,一般的盛氣凌人,一般的笑裡藏刀。盛珉冉走到娛樂圈現在這個地位,私底下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這些事情本來是礙於程家和盛家的面子,才無人說道。現在程漸軒只要放一個態度下去,和盛珉冉結怨的那些大小明星就會行動起來。盛珉冉最注重的名氣終究是要在瞬間消失殆盡了。

短短几個月間,趙氏消失,趙醒鋃鐺入獄,盛珉冉被國家著名報紙公開批評,一時之間落入谷底。

與之相反的是,《盛世》上映了,在之後短短半個月間,票房就突破了四十億。許多人進去的時候抱着看凌玉昔笑話的心態,出來一邊抹着眼淚,一邊默默關注凌玉昔的微博。

原本一邊倒罵凌玉昔的言論已經被讚美和道歉淹沒了。

在第二年的電影節中。程漸軒伸手接過一個白嫩的小手,從黑色的轎車中走出來一個穿着全黑色禮服裙的美人。璃小草一頭如瀑布般的捲髮,明眸皓齒,黑髮紅脣。等她走過去的時候,大家才發現,這件黑裙從正面看極其保守,卻露出背後風光。璃小草的後背的皮膚白皙細膩,像是泛着瑩潤光澤的上好羊脂玉。

閃光燈在她的周圍不斷兩起,就像是她身後的星光一樣。

當頒獎典禮上的嘉賓念出璃小草的名字的時候,程漸軒先激動地站了起來。

璃小草站在臺上,在萬千目光之中衝程漸軒笑了一下,“我能得到這個最佳女主演,我最感謝的漸軒。其實我是一個,嗯……抑鬱病患者,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沒有辦法繼續在演員這條道路上走下去。如果不是漸軒的鼓勵和相信,我可能做不到這麼好……”這也是實話,因爲程漸軒,璃小草慢慢好轉了起來,因爲病情的好轉,她能夠將更多精力投入工作之中,“還有,趁着這個特別的日子,我想宣佈一件事。”她歪着頭笑了一下。

臺下的程漸軒臉一下就黑了。

璃小草像是惡作劇成功了一樣,眼中閃過了狡黠的笑意, “我和程漸軒前些時候訂婚啦!”

程漸軒的臭臉一直襬到了自己上臺領獎,當主持人問他爲什麼看起來不高興的時候,他冷哼了一聲,“說好的由我來公佈,她竟然自己先說了。”他從口袋中摸出一個絲絨小盒,咔噠一聲打開,裡面鴿子蛋一樣大的鑽戒差點閃瞎了主持人的眼睛,“弄得我這個求婚有些不倫不類。”

場下發出一陣善意的驚呼聲。璃小草直接站起來,提着裙子,用驚人的彈跳力蹦上了一米高的舞臺,一把抱住了程漸軒,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我同意!”

程漸軒皺眉,冷着臉頂着一個口紅印子,將鑽戒套進璃小草的手指上,“別急,等結婚了還有。”

“還有什麼?”

“鴿子蛋鑽戒。”程漸軒一臉嫌棄地說道。

要多少就給你找多少來。

具現場的攝像設備記載,程導臉上的那道口紅印子從上臉的那一刻就沒有消失過,離開的時候,口紅印子都還完好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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