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昊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不是憑空而來，而是來自一張紙，這不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紙，而是是聖旨。
一紙平級調動的命令，由宜陽縣令平級調動到順義縣做縣令。雖然是平級調動卻比升職還要好，順義靠近京城，平日裡接觸的也都是王公貴族，可能一個偶然的機會，就能一飛沖天。
如果是在出仕初期，楊昊一定非常高興，但是現在除了惶恐沒有絲毫的喜悅之情。自從在任上殺了張儀，兒子病後翻天覆地的變化後，楊昊就再也沒有安寧過。很想就在這偏遠的小縣城裡，糊塗了此殘身。
楊昊額頭大汗淋漓，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接聖旨，誠惶誠恐地趴着地上，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楊大人，爲何還不接旨啊！”
傳旨太監曹天看着趴在地上的楊昊，尖聲叫道。臉上盡是得意的笑容，他很享受這種感覺。無論是多大的官，只要手中有聖旨他們都要向自己下跪，雖然跪的是聖旨，但畢竟是埋頭跪在他曹天的面前，這種感覺讓他很享受。當然，能有這份差事，還要感謝九千歲，如果不是九千歲給了他這美好前程，他也不能享受現在的高高在上。
“謝……主隆恩，五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楊昊艱難地謝恩，頓時覺得頭皮發麻，他不知道此去將面臨怎樣的局面。但是不管怎樣的局面，被天下讀書人詬罵是免不了的了。上次只不過沒能救下張儀，就讓老母親對他頗有微詞了，現在朝廷明着平調暗中升職，這樣一來，天下人肯定會認爲他是因爲殺了張儀才能夠升官的，這閹黨的帽子怕是扣實了！
“楊大人，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還望你儘早赴任！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咱家也要回去向皇上覆命了！”
曹天說着，抱拳一禮，轉身就走。如果在平日他肯定會等着官員賄賂，但是今次九千歲吩咐了，不能拿任何東西，因此說完就趕緊走，要不然晚了一會，楊昊送上銀票拿也不好不拿也不好，容易造成誤會。既然九千歲特別吩咐了，小的就應該照辦，所不定將來還要指望他呢？
“那公公您慢走！下官一定儘早赴任的！”
楊昊現在正混亂的很，壓根就沒有想到要賄賂什麼的，看的曹天轉身就走，只好彎腰恭送。
同樣有着困惑的不只有楊昊，還有慧明法師。從昨日佛祖和九千歲談過話後，佛祖楊書顏一改平日裡放蕩不羈的形象，一直坐在石階上，用手拄着下巴，愣愣地看夕陽。慧明曾多次試探性的詢問，得到的結果卻是楊書顏一句令他更加困惑的話。
“幻影婆娑，佛也爲魔！”
今日又見黃昏，楊書顏和昨天一樣坐在石階上，看着空靈的天空中妖嬈的雲霞，不言不語。
小豆子從昨日起也隱隱覺出楊書顏的變化，也不再吵着鬧着要吃狗肉，嘴裡叼着一根草，靜靜地坐在一旁，斜着頭學楊書顏仰望蒼天。
但是他是個坐不住的性子，不一會兒就有些煩了，撓撓脖子，晃晃腦袋，終於忍不住地問：“大哥，你怎麼了，老是不說話啊！有什麼事和兄弟說啊，俺們一起解決！”
楊書顏聞言，微微一笑，心底涌起一股暖意，轉頭看向小豆子，認真地說：“小豆子，如果我做了壞事，你還認不認我這個大哥！”
昨天和魏忠賢那個死人妖談話雖然看似平淡，實則危險之極。如果魏忠賢一個不高興，恐怕他、小豆子、家人還有白馬寺上上下下都要遭殃。前世他只是個普通的大學生，沒做過什麼壞事，今生他也只是個八歲孩童更沒有做過壞事。
現在卻要和明朝第一惡人魏忠賢合作，心裡難免有些無法接受。最讓他擔心的是，小豆子還有那個一心向佛的慧明老和尚不能理解自己，如果真的出現那種情況他寧願被魏忠賢殺死。沒有人信任的那種感覺，雖然沒有嘗試過，但是從魏忠賢想要有個好名聲這件事看來，說明那種感覺很不好受，寂寞如雪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的。
“大哥你想做壞事？你有點小吧！”
小豆子扭過頭嘿嘿一笑，邪邪地看着楊書顏。與大哥相處這麼長時間，楊書顏和他說過‘做壞事’其實就是那事，忽然聽到楊書顏說要做壞事，就想到了那事。雖然他也幻想過做那事的感覺，但是考慮到沒錢沒地位，最重要的是還沒長大，也僅僅是偶爾幻想一下。
楊書顏看着小豆子邪惡的樣子，這纔想起當初他怎麼教小豆子的，尷尬一笑，不再言語。
“佛祖，你……”
慧明剛好下定決心，一定要問楊書顏到底出了什麼事，白馬寺滅了倒沒什麼，如果佛祖出問題了，那便是天下的蒼生的損失了。結果剛走到這兒，就聽到楊書顏說要做壞事，忽又想起他說的“幻影婆娑，佛也成魔”，頓時大驚失色地問道。
“慧明，你來了！過來坐！”
楊書顏見慧明一臉驚慌的模樣，微微一笑招手道。
“佛祖，你要……”
慧明拘謹地坐下，合十向楊書顏驚恐地問。
“慧明，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說如果爲了天下蒼生幸福，佛做了惡魔，對還是不對！”
楊書顏面色凝重地看着慧明，認真地問道。他沒有意識到，現在他很在乎慧明對他的看法了，這是一種認可的歸屬感，雖然他不承認，但卻早就深深烙在心底。
“爲了天下蒼生怎麼會成惡魔呢？”
慧明不解地問。
楊書顏看着一臉疑惑地慧明，又仰頭看看天邊晚霞，嘆息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又有幾人能像地藏王菩薩一樣入了地獄還能被世人認可呢？”
小豆子聽楊書顏這麼一聲嘆息，轉過頭看着他，堅定地說：“大哥，不管將來做了什麼，我都認你！你是我大哥，我既然認了一輩子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