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特木爾見一種首領都沉默了,更加憤怒:“你們這幫人的良心都讓狗吃了嗎?當初一起行動,大家都說好了有難一起當,有福一起享,現在遇到事情,就想都推給我父親嗎?”
“那得問你父親當初是怎麼說的?他說寶軍多厲害多厲害,可他們被八旗兵封鎖在遼東,根本到不了大漠!他說只要我們靠近明軍長城,就會有明軍接應,庇護我們,可現在才走到半路就被八旗鐵騎攔住了!哪裡等得到明軍?明軍是什麼德行,你們不清楚嗎?到了他們的城牆下面,他們會不會拿弓箭射殺我們都不好說,怎麼可能長途奔襲幾百裡來救援?”恩格德爾怒道:“既然是你父親自己挑的頭,出了現在這樣的事,你父親不該承擔嗎?難道大家一起死,會比你們一個部族勇於承擔更好嗎?”
“大家只要齊心協力,我們未必打不過八旗兵,他們今天也損傷了不少人!”卓特木爾也怒道。
“你說打得過就打得過?你是能掐會算嗎?就算大家與金人拼命,還得多死多少人?本來內喀爾喀現在就只剩下十二三萬人,再死幾萬的話,連十萬之數都不足,這麼點人,就算跑到漢人那邊,漢人將更加瞧不起我們!現在只有兩條路,要麼所有人一起返回,一起向努爾哈赤認錯,祈求寬恕。要麼你們一部抵擋金人,我們其他人先走一步。”恩格德爾道。
其他幾個部族首領繼續保持沉默,因爲恩格德爾說的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
卓裡克圖嘆口氣,“好吧,既然你們大家都是這麼想的,那你們就先走吧。”
恩格德爾看了一眼卓裡克圖,卓裡克圖的表態在他的預料之內。
“父親,憑什麼啊?”烏蘭圖雅琪琪格氣道:“有好處是大家的,遇到危難,是我們一個人的,憑什麼?”
“你別這麼說!”恩格德爾立刻道:“你嫁給韋寶做小妾,你們與韋寶聯姻,有好處可能和我們一樣嗎?不可能吧?既然你們得到的好處多,遇到危難的時候,自然應當挺身而出。”
“算了,別廢話了,今晚就散了吧!既然都不打算一起了,就看誰命好,能多逃出一些人吧!”卓特木爾怒道。
“哈哈,大家看見了吧?終於露出真面目了,有好處,都是他們一家的,遇到危難,他們仗着兵馬最多,人口最多,就要逃,那肯定是他們逃的最多,咱們肯定要被追趕上來的金融當成屠宰的羔羊。”恩格德爾道。
其他首領也都站起來了,一起質問卓特木爾爲什麼要在今晚逃。
正吵的不可開交,卓裡克圖剛要制止,外面進來兵士。
“首領,從北面過來一路騎兵,有兩千人左右!是寶軍的旗幟!”兵士大聲道。
衆人聞言一怔,都愣住了,沒有想到會來韋寶的騎兵,更沒有想到會從北邊過來,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來的、
卓裡克圖聞言大喜,卓特木爾和烏蘭圖雅琪琪格都很高興。
“我就知道韋寶會想辦法營救我們的!看你們還吵!遇到一些危難就做出絕情的事。”烏蘭圖雅琪琪格忍不住反擊道。
“是不是韋寶的人,還沒有確定,就算是韋寶的兵馬,才兩千人,有什麼用?我都聽說過韋寶有一股兩千人的騎兵,金人說不準是故弄玄虛,騙我們。要不然,怎麼會從北邊過來?就算是韋寶的人,這麼點人,哪裡鬥得過七八千金人?”
“還有我們呢!有了兩千外援騎兵,加上我們還有兩萬多勇士,怎麼鬥不過八旗兵?你要是被嚇破了膽子,你一個人帶人先走吧!”卓特木爾怒道。
恩格德爾被卓特木爾一吼,沒敢說什麼,看了看其他首領,感覺情況變化了。
雖然寶軍來的人不多,只有兩千人,但足矣讓狀況發生變化,給了內喀爾喀其餘首領一定信心。
“都別再說了,出去看看去。”卓裡克圖大手一揮,率先出了大帳。
夜晚的東北,寒風呼呼的,隆冬之際,滴水成冰。
衆人眯着眼睛看,只見夜幕中一隊騎兵排列的非常整齊,一匹馬緊挨着一匹馬,陣型非常齊整。
“果然是寶軍,果然是寶軍,只有寶軍會如此列陣,明軍邊軍和八旗兵都不會這樣。”卓裡克圖大喜道:“快讓人迎接。”
“再等一等看吧?讓他們先來幾個人接洽之後再說。”恩格德爾道。
“這麼冷,讓你在外面多站一會行不行、”卓裡克圖沒好氣道。
剛纔連番被恩格德爾氣,卓裡克圖也不是雄主的風略,並沒有那麼大的氣度,現在感覺援軍到了,腰桿子硬了,也就沒有必要再對恩格德爾客氣。
恩格德爾氣的鼓起眼珠,目光閃爍不定,卻不敢回嘴。
衆人列隊相迎,寶軍很快就開了過來。
領頭的自然還是寶軍騎兵團團長劉大河和副團長鐵巴圖,韋總裁韋爵爺自然不可能親自帶部隊。
這時候韋總裁還在山海關烤火,與嬌妻共享冬日樂趣呢。
韋寶不擔心這場戰爭的最後勝敗,有韋家莊和遼南,朝鮮這些大的基地做後盾,寶軍是立於不敗之地的。
至於能贏,也是能贏多少的問題。
韋爵爺並不在乎面子,要的就是贏,再說,贏了又怎麼會沒有面子。
若不是考慮天地會下轄地區還很困難,老百姓口糧不足,韋寶肯定不會對建奴這麼委曲求全。
韋寶是從來沒有擔心過建奴拿不出上千萬兩白銀的。
雖然都是蠻夷,但是女真這個蠻夷,在漢—蒙古—朝鮮三重影響下,在物質富足水平上跟當時的中原王朝乃至現代人的想象中的有很大不同。
一是商品經濟發達,體現在貨幣流通與鑄造上。
他們能夠開採金銀鐵礦,說明女真此時具備一定的貴金屬勘探、挖掘能力,面對明朝的經濟封鎖就有了一定的底氣了。
努爾哈赤和皇太極都曾經撥國庫之財給國中單身窮漢子娶妻,不僅證明國庫有閒錢,更可以證明金屬貨幣在當時的女真部族中是受到認可的,證明其商品經濟發展到了一定程度。
對比一下東邊的小中華朝鮮,朝鮮當時其民間通用的一般等價物仍然是糧食和布。
說明朝鮮的經濟和後金根本沒法比。
不僅如此,後金還經歷了一次以銀代銅的“貨幣革命”。
天啓五年五月初二日,來告曰,因銀充裕,不再使錢,遂停鑄錢。
所以,女真部族在明末並不是想象中的落後的山中部落,而是一個商品經濟高度發達、貨幣流通頻繁的“商業聯盟”了。
日後的乙巳之變中,皇太極還親自考察蟒緞在遼東和張家口的不同價格,立志要在宣大買入在遼東賣出。
這說明建奴的財力不但富足,甚至有能力和晉商一樣搞亂大明市場了。
要知道大明不是一般的富裕,至少大明的富人們很多,囤積居奇更是老把戲。
可皇太極有能力在張家口這種商業重鎮與大明的富商集團鬥法,說明建奴的財力更勝一籌!
不是有這種財力,晉商們也不必冒着殺頭的風險在邊境與建奴暗中搞事情,一步步幫着建奴做大了。
二是戰略物資基本不受鉗制,蒙古可以簡單地用已鑄成的鐵器製造新鐵器,但開採和冶煉鐵礦石的能力基本沒有。
蒙古曾經進貢給明朝一塊鐵礦作爲自己有能力開採鐵礦的證明以挑釁,最後被大明識破。
反過來,女真除了開採鐵礦外,冶鐵打鐵的本事也很強。
出使後金的朝鮮使者曾親眼看到,赫圖阿拉城北的鐵匠鋪數量多到蔓延至一里開外,這就保證了在與明的戰爭中,後金不至於缺乏最基本的軍事裝備。
另外,另一種戰略物資——鹽,後金也是不怕明朝的封鎖的。
萬曆四十八年,六月,努爾哈赤始遣人赴東海熬鹽。
所以從物質的角度來看,女真的物質富足程度要遠遠好於蒙古,主要的問題就是人口膨脹,加上努爾哈赤後期缺心眼的統治方式導致的糧荒。
不過努爾哈赤手裡有刀,糧總會有的。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有了寶軍,八旗兵再也不能依靠搶奪過上富足的生活了。
“團座,他們讓咱們過去。”鐵巴圖對劉大河道。
“全部過去。”劉大河並沒有遲疑。
“團座,是不是先等一等?讓他們的首領過來說一說。畢竟蒙古人難測,過往咱們沒少殺蒙古人,蒙古人也沒有少殺漢人。”鐵巴圖雖然自己就是蒙古人,但是他現在是寶軍的一分子,已經完全將自己當成了漢人,至少是站在漢人角度思考問題。
“不用等了,沒有看見這一大片到處是屍體嗎?蒙古人和八旗兵鏖戰,現在是死敵,怎麼可能對我們不利?”劉大河道。
“團座,不能大意啊,蒙古人善變,他們今天在建奴手裡吃了大虧,說不定現在正在商量投降建奴呢。要不是咱們來,很難說。”鐵巴圖道。
劉大河點了點頭,“也不是沒有道理,但對方已經讓咱們過去了,咱們再讓他們首領過來,顯得咱們不信任他們。這樣吧,告訴弟兄們,加強戒備,小心點就是了。一切聽我號令。”劉大河道。
“好吧。”鐵巴圖答應一聲,吩咐身邊的參謀人員和傳令兵,傳達團長的命令。
兩千人的騎兵團,不到幾分鐘就都收到了命令,都是通過口口相傳的方式,軍紀非常嚴明。
就在寶軍騎兵團接近了卓裡克圖大營的時候,又來了一隊人馬。
曹文詔帶着一千馬步軍過來了,他們是從西邊過來的,從喜峰口到這裡,在冰天雪地走了兩天。
“又來了一隊人馬?是大明的邊軍?”卓裡克圖聽了底下人報信,非常疑惑,“大明的邊軍居然會離開長城到這裡?”
“這太詭異了,恐怕有詐。”這回不是恩格德爾說話,而是卓特木爾。
內喀爾喀這些人能對寶軍低頭,卻不肯放下對明軍的成見。
倒不是明軍做過什麼對不起蒙古人的事情,相反,都是蒙古人經常殺入關內劫掠。
主要是蒙古人瞧不起明軍,明軍邊軍與蒙古人也多次聯手對付金人,可每次聯手,明軍都出爾反爾,總想着消耗蒙古人的兵力,而且明軍邊軍是不敢離開城牆保護的。
所以,突然在這種地方出現一支寶軍,這已經很詭異,還能再出現一支明軍邊軍,那就更加詭異了。
卓裡克圖點了點頭,“告訴所有人,都起來,加強戒備!對方只有千餘人,不像是八旗兵派人假扮的,這點人沒法成什麼事,而且還有步軍,說起來倒是真的像明軍的邊軍,只是明軍的邊軍不太可能有幾百匹馬。這樣吧,我親自去看看那一路明軍邊軍,卓特木爾,你和幾位叔伯一起恭迎寶軍吧,記得要客氣一些。”
“父親,還是你留在這裡迎接寶軍吧,我去看看那一路明軍邊軍是真是假。”卓特木爾道。
卓裡克圖知道兒子孝順,怕自己吃虧,嘆口氣道:“行吧,那你小心一些,帶個百把人在身邊,帶太多人,恐怕對方覺得我們無禮,帶太少人,沒法保護自己。恐怕萬一有什麼不測,記得問清楚對方是守衛哪裡的,爲什麼來,告訴我之後,再看看是不是放他們進入大營。”
“知道了父親。”卓特木爾點頭答應一聲之後便去了。
劉大河帶着寶軍騎兵團到了卓裡克圖的大營邊上了。
卓裡克圖帶頭迎接:“敢問是寶軍哪一位將軍?韋爵爺派人來幫我們,也不讓人先帶個話。你們是怎麼過來的?辛苦了。”
劉大河皺了皺眉頭,對方雖然話說的客氣,但是一上來就問這麼多問題,顯然是不信任己方。
不過劉大河也沒有生氣,對方剛剛與建奴經過大戰,兵荒馬亂的,小心謹慎一些也可以理解。
“我是寶軍騎兵團,我是團長劉大河。”劉大河道:“我們是奉了韋爵爺之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