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探地回答:“他曾說過,他想要吃了我和我的孩子,吸取了我們的陰氣,他就能成爲地獄之主。”
龍婆一邊笑着一邊搖頭:“你再想想。如果是這樣,你爲何剛纔不求我收了他?”
是的,我本來千里迢迢來找龍婆,爲的就是收服這個小鬼。是什麼讓我心軟了?因爲他救我的那一剎那?因爲他被人拋棄的痛楚?因爲他那倔強的小眼神?
“是因爲,我一直在保護我的孩子?而這就是他想要而一直得不到的東西?”我又道。
龍婆對着我,竟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慌忙回禮着:“龍婆,您這是……”
“你和阿真,是命裡帶着的緣分。就算阿真爲救你而死,那也是他的造化了。”他舒了口氣才道,“若你能讓阿真軟化,成爲這古曼童,那他的肉體金身,就會在你體內孕育,成爲你的另外一個孩子。你體內帶着無解降頭,阿真能替你吸收了這降頭。”
“那它吸收了之後會怎樣?”
“它會流產,”龍婆也坦然道,“但它能被超度,再也不會化身厲鬼了。”
我的心一揪,不由按緊了腹部。如果那樣,要那小鬼阿真爲了我的降頭而白白犧牲,想起來就十分殘忍。可龍婆卻道:“當然,命裡的造化千變萬化,誰都說不準,這也是隻是個下下之策。”
不管怎樣,他總算給我指了條明路,我畢恭畢敬地朝他行了個禮,道了謝之後又問:“那我怎樣讓阿真變成這古曼童?”
龍婆卻擺了擺手:“能不能讓他成爲你的古曼童,那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他閉上了眼睛,竟然是讓我離開的意思了,我猶豫了一下,才問道:
“龍婆,那你答應給我朋友的那個……”
龍婆沒有睜眼,只道:“你把這空的古曼童給她,就說那小鬼在那裡面了。你朋友戾氣太重,一挑,就挑中我這裡一隻沒有馴化的野鬼,生前吃人無數,若讓她帶走,恐怕動機不純。”
我還想替小艾辯解幾句,龍婆隻手一揮,耳室的門便開了,小艾正等在門口,看見了我,連忙招手,我只能向龍婆行禮告辭。
小艾開心得跟什麼似的,接過了那古曼童珍而重之地送回包裡,還神秘兮兮地對我說道:“總算一切都解決了!你知不知道我剛纔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誰來了?”
“誰?”我馬上問道,“是韓月來了?”
小艾癟了癟嘴:“你真是跟他心有靈犀,他一打給我,就劈頭蓋臉問你的情況怎樣了,我說你可好得很。”
我舒了口氣笑着搖了搖頭。果然呢,韓月也是夠朋友,竟然擺脫了父親,也跑到泰國來了。
“那還等什麼?我們回去找他吧!”
韓月自然是在我們落腳的酒店等着我們,一見着了我們,他就笑着迎了上來:“不容易啊。我老爸待到早上才走,我立馬坐最快的飛機直奔泰國。再呆下去,都來不及了。”
他看見了森夜,臉色微微一變:“你……”
森夜卻朝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他立馬住了口,臉上也籠上了一層不明的神色。他們兩人向來不合,什麼時候有了這種默契?
我拉住了森夜的衣襟,眯眼問道:“你瞞了我什麼事?”
“沒有。”森夜淡然道,“他是問我輪迴符的下落呢。再說吧。”
小艾獻寶地把古曼童摸了出來,送到了韓月的跟前:“你看看,我的小鬼,多可愛呀。”
確實,阿真模樣的古曼童眉目清秀,褪去了那黑色和頭大身小,比一般的小孩更好看幾分,怪不得小艾愛不釋手的。
“可它爲什麼不出來呢?”小艾抿着脣,有些遺憾地道,“我都看不見它,也聽不見它叫我媽媽……”
韓月朝天翻個了白眼,我正擔心着他要說出古曼童里根本沒有小鬼的時候,卻聽見他道:“你想看見,也不難。我去搞滴牛眼淚,替你開了天眼,這樣的話,別說你的那個小鬼,什麼女鬼男鬼老鬼死鬼,想見就見,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小艾連忙遮住了眼睛:“你別搞我!要那樣還得了?我纔不要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幾百個好兄弟!”
“那不就得了?”韓月滿不在乎地把古曼童拋回給了她,“你也別寄希望在你的小鬼上了,這是個古曼童,可不是真小鬼,人家吃齋唸佛的,不要你那些幾百年嫁不出去的處女血,你一天三頓飯給它供柱香,它興許還能保佑你中張十塊錢的彩票之類的……”
這話毒得,但說的也是實情。
可小艾根本不信。她寶貝似地把古曼童藏了起來:“你這個三流冒牌道士,你哪裡能懂我的寶貝有多珍貴?告訴你,到時候我讓我的寶貝小鬼把你脫得光光,五花大綁在火車站的鐘樓,讓所有泰國人民都瞧見你那糗模樣,你可就別後悔今天取笑我和我的寶貝了!”
韓月是嗤之以鼻,他轉向了我:“我聽這瘋婆子說了,你們在飛機上行蹤泄露,所以這次我不敢再給你們訂飛機票,而是用了一種絕對不會泄露的方式哦。”
他把幾張票子在手裡揚了揚,滿臉堆笑,小艾一把奪過了那幾張票,驚呼了一聲,倒忘記去追究人家罵他瘋婆子了。
“船票?!”
“是的。泰國國際碼頭開回S市的豪華航班。”韓月晃了晃腦袋,“不需要實名制,有漂亮的獨立臥室,只要躲進房間裡,誰也不需要接觸到誰。怎麼樣?”
我也笑了:“韓月,如果你是一個員工,那你一定是一個最佳員工!”一想到自己在S市尷尬的身份,我嘆了口氣,“不過,我想離開S市了,我想去看看我的父母親,不知道他們……”
我心裡難受了起來。一直以來我都是爸媽的驕傲,一下變成了被人通緝的殺人犯,我的父母親得擔心成什麼樣?我更有些擔心,會不會我的事情也牽連到了他們?
“沒事。”身後的森夜攬住了我的肩頭,輕聲道,“天涯海角,我在。”
我回頭看他,左眼卻已經蒙上了一層未知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