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了吸鼻子,忽然覺得自己的負重在慢慢變輕,身子也在漸漸往上升了起來。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一個人在我身下,替我揹負起了一切一樣。
我的心狂跳了起來。我的眼前依舊看不見任何東西,飛機也依舊在顛簸着,廣播裡不斷重複着:“各位乘客,因爲電源出現故障,本次航班將緊急迫降,請各位乘客做好準備……”
廣播斷斷續續的,我的眼淚也一顆一顆掉落了下來,落到下方托住我的肩膀上,我雙手用力地擁抱住身下的人,用力到想把他嵌進自己的身體裡,永生永世都不要再分離。
“不要離開我……不要再走了……”我嗚咽出了聲,“聽到了嗎?我不許你走,再也不許!”
靠在他青銅色的肩頭上,即使冰冷,也依舊充滿了安全感,我的心被填得滿滿的,忍不住脣瓣輕輕蹭過他的肩頭,身下的人悶哼了一聲,他側過了臉,那雙在黑暗中依舊閃亮的黑眸凝視着我,眼底他的神色我依舊難懂。
可他還是來了。沒有離開我,只是默默地守護着。可我要的不是這個,我要的是一輩子的廝守,每時每刻不分開的陪伴,他懂嗎?
身上的陰屍並沒有察覺到異樣,萬奴王的動作依舊很穩,他緩緩地往前爬去,就好像他完全能讀懂我想去哪裡一樣。
我湊在他耳邊輕聲道:“別傷了她。她是小艾的媽媽,她並不是壞人,只是一個失去自己腦袋的可憐鬼。”
他輕輕點了點頭,機艙內的氣流漸漸失衡,我卻完全不覺得害怕。我的心思都系在一件事情上:“你到底是誰?”
身下的人一震,他沒有應話,我知道他要說話非常困難,我也不強迫。我只是問:“我問你,你搖頭或者點頭就好。乖,聽話。”
他肩頭的肌肉一繃,已經再度被我摟住。“你是萬奴王?他們這麼叫你?”
他沉默了半晌,才微乎其微地點了點頭。
我微微一笑,把腦袋靠在他的頭上,蹭着他半邊沒有面具遮擋的俊朗臉龐:“你又有一個名字叫薛森夜?”
身下的人動作猛地停頓住了。他忽然回頭,森然的視線直視着我的眼睛。我莫名地心慌了起來。“你不是薛森夜?”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近2米的身子忽然從我身下鑽了出來,我哎呀了一聲摔在了地上。沒等我喊疼,他的左手已經探向了我的身後。
“還我的頭!”我的身後響起一聲淒厲的叫聲,“你在騙我!小丫頭!”
我被一踢,整個人撞向了座位,乘客的尖叫聲響起,光源啪啪啪地直響,我被這麼一撞,腸胃翻騰了起來,差點就要吐了。我死命地忍住,乘客之中已經有人大哭了起來:“救命啊,有鬼!”
我的心涼了半截。萬奴王應該誰都看不見的,除了我,可是簡媽媽不是!她是一具沒有頭顱的陰屍!完了完了!
我連忙爬了起來:“不是的!不是鬼!這是我們的道具玩偶,有個人套在裡面控制的!大家不要怕!”
“把頭還給我!”簡媽媽狀似瘋狂,在閃爍的燈光裡,我只看見一具沒有頭顱的屍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雙手展開,十指的指甲見風就長,銳利的邊緣閃爍着厲光,她雙手一劃,那尖銳的指甲已經划向了萬奴王!
他依舊只有單手,身子一翻,將近兩米的他卻輕鬆地翻過了一排排座椅,從那些乘客的頭頂掠過,長長的厲鬼指甲劃過了機艙內壁,鋼鐵做的內壁上迅速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劃痕。
我當然不會認爲,萬奴王對簡媽媽是忌憚的。我莫名覺得他懂我,即使我只說了一句,他也知道,不要傷了簡媽媽,而必須要把她儘快穩住!
可是在北方館的時候,她明明是好好的,上飛機前也非常安詳地在冰棺裡沉睡,怎麼忽然就……
我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鏡頭,登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在山上的時候,看管四方館的老者曾經摸了一下簡媽媽的屍身,難道在那個時候就給我們佈下了局?
我後怕了起來。是了!他的孫女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北方館裡,他卻隱忍着什麼都不說,甚至還送我們下山,如果不是已經布好了殺招,他怎麼會甘心?
這一招太毒了!這樣我們幾個在路上被厲鬼殺死,還跟他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他報了仇,還能拿了何子蔚的錢!
就在我想到了這一層的時候,機艙內的燈光大作,呼呼的氣流也在機艙內亂竄着,乘客們尖叫着,再也不聽空姐的指揮,解開了安全帶,到處亂跑着,很多人都擁擠向了機艙的另外一端,把往頭等艙的門給牢牢地堵住了。
飛機發出了沉悶的聲響,咔嚓,咔嚓的,聲聲刺痛人心。
機身在不住地傾斜着,嘶嘶的聲響從裂縫裡不斷地涌了進來。
“咔嚓……”有什麼正在斷掉的聲音響起,一扇窗門玻璃被狂風吹破,“磅”的一聲,玻璃碎了滿地。
狂肆的風流迅速席捲了整架飛機,數不清的東西都朝那破裂的窗口涌了過去,缺口被越砸越大,風也越來越強,乘客們哭叫着,雙手抱住了座椅椅背,才能勉強不被風颳走。
越來越多的人擠在頭等艙緊閉的艙門前,飛機陡然機頭往下,似乎是做好了迫降的準備。
這可苦了沒有辦法克服重力的我們,所有人都哭叫着,完全失去了平衡,人壓着人,像沙丁魚一樣堆在了艙門前,巨大的壓力讓艙門變形,“磅”的一聲,門竟然被擠開了,所有人無法控制地往後滑去,摔得七葷八素的。
飛機傾斜得非常厲害,我雙手牢牢地掰住座椅的椅腿,才能勉強不跟其他人一樣滑到飛機的最尾端。狂風吹得我眼睛都睜不開了,我發誓,我絕對聽見了機身在發出無法負荷的咔嚓斷裂聲。
太可怕了!這架飛機已經完全失控了,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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