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在你眼裡,我周圍所有人都是壞人,包括我,行嗎?如果不是爲了保護我這個廢物,也不會讓你現在連地府都回不去!你犧牲那麼大,我卻什麼都沒辦法回報給你,連當你的附屬物都不肯,你覺得很吃虧是不是?”
我反脣相譏,明明知道,他應該不是在後悔,心裡卻難受極了。我爲什麼不肯放棄我的工作,那是因爲我可以在這上面找到屬於我自己的價值,而不是任何人,包括他鬼帝的附屬品!
他可以呼風喚雨,他可以招魂引幡,我不行,所以我就活該一無是處了嗎?
他眯起了眼眸,我已經非常瞭解,這就是他發怒的前兆。我開始在想,如果我跟着他回去了地府,是不是這樣的情景每天都會在我們兩人面前上演?
他只定定地看着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壓制住了我,就是一通霸道的吻,而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沈眉,你真的變了。以前的你,並不是這樣的……”
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爲我已經暴怒了起來。以前的我?他指的是什麼見鬼的前世麼?
“我就是我,不是前世的我,更不是你眼中該百依百順的我,對不起,我就是這個樣子的!如果你接受的不是這樣的我,那你有什麼資格說你愛我?”
他臉色大變,隨後他脣角勾起了一抹冷冷的笑意:“是,我有什麼資格……我是沒有資格。好,我明白你這句話的意思!”
他站起了身,只打了一個響指,接近兩米高的身子已經從我面前瞬間消失。
他走了?
空氣裡失去了他的味道,瞬間什麼濃情蜜意都冷卻了下來。盤裡還剩大半的牛扒,桃粉心形的蠟燭還在搖曳着,我卻什麼心情都沒有了。
爲什麼會這樣呢?忙碌了一整天,終於有可以與他相處的時間,爲什麼我還是把一切搞得一團糟呢?
對我來說,他的能力是我陌生的,害怕的,敬畏的,而在他眼裡,是不是我在現實生活中的遊刃有餘也讓他不安?他是不是擔心過,如果我不願意放棄現實生活中的這一切,我就不會跟他回去地府?那他就會失去我?
同樣驕傲的兩個人,卻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焦慮,所以我們都是在害怕嗎?
我慢慢地坐在了地上,把自己的腦袋埋進了臂彎裡。
“媽媽,你在哭嗎?”一隻小手從我小腹處探了出來,輕輕擦掉我臉上的淚,“不哭,爸爸不會離開你的。但是你說爸爸沒有資格愛你,是不對的。”童童聲音很堵,“得塑金身,享人間香火,是多少神仙求都求不得的。爸爸爲了你,全然不顧地捨棄了。”
“他現在內心憂慮的不是金身的事,而是他怎麼回十殿的事。現在十殿肯定很亂,一旦驚動天聽……”童童縮起了身子,“我是爸爸的元珠,所以我能感覺得到,現在爸爸的心裡很難受,很難受……”
“所以一切都是我不對咯?”我反問着,“他說的話就不傷人麼?”
“好吧好吧,我閉嘴。”童童做了一個可愛的拉拉鍊手勢,把自己的嘴巴關上。
明明一走了之的就是他好嗎?還說什麼我都不是那個她了!誰稀罕這張臉!
我使勁戳着鏡子裡的自己那張臉,越戳越覺得自己幼稚,忽然之間,我的動作停頓住了。我右眼那圈紅色光暈似乎又擴大了幾分,如同森夜所說的一樣,那隻鬼眼正和我的右眼融合得越來越緊密。錯過了最佳處理的時間,它的存在到底對我來說是好,是壞,我都說不清了。
我打了個響指。既然我不想永遠縮在背後被他一直保護着,那我完全可以自力更生學點本事啊!
森夜教不了我,韓月那個三腳貓可以啊!
我就不信,我學不到一點驅趕陰魂的皮毛!我好歹有隻什麼鬼眼呢,雖然不知道能派什麼用處。
我仔細凝視着自己右眼眼底的光暈,一圈一圈的紅色條紋盤旋成一個圓形漩渦,我在那一瞬間精神恍惚了起來,好像忽然就被整個人吸引到那漩渦之中去一樣。
在我的右眼視界裡,忽然閃過一張微微笑着的溫暖的臉,那張屬於大男孩般陽光的臉龐乾淨而美好,只一瞬而過,我的整個意識就被剝離了出來,頓時頭痛得必須靠在牆上才能勉強站住。
這張臉的主人我見過幾次,他是我的小秘書宋佳雨的男朋友,據說還是個在讀的研究生,兩人癡纏得很,大男孩一臉的乾淨模樣很能讓人喜歡,只是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他?
我剛洗了把臉,手機便蜂鳴了起來。一個陌生的電話接了進來,對方的聲音有些黯啞:“請問是沈眉姐嗎?”
“你是?”
“對不起,我是陳楓,佳雨的男朋友。我問了好幾個人才拿到了你的電話。這麼晚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對方一直連連道歉,看起來很有禮貌。
我眉頭微微一皺。這是巧合嗎?我剛腦海裡閃過他的臉,就忽然接到他的電話了?“你好,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對方似乎有些緊張:“是這樣的,沈眉姐,我想麻煩你幫我做一個驚喜的求婚策劃好嗎?”
“給佳雨的?”我不用想也知道,“所以你瞞着她?”
“對的,對的。”對方忙道,“多少費用我都能出的!沈眉姐,你不知道,我爸媽一直很反對我們結婚,好不容易鬆口答應了,我……我真的激動壞了。拜託你,我知道佳雨一直都很崇拜你,如果有你爲我們的訂婚祝福的話,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沒有問題。”我滿口答應了下來,“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方便過來跟我談談細節要求?”
他有些緊張:“這樣啊,佳雨白天在公司啊,我不想這件事情那麼快曝光……這樣好了,你現在方便嗎?我過去找你談?”
我留了個心眼:“那好,你在樓下等我,細節卷宗之類的我還得回家慢慢看,過後我們再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