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唐軍便開始挨家挨戶地散發碎葉官方的文書。文書用漢語、突厥語和粟特語三種文字寫成。一是宣佈阿圖木鎮改名爲妖龍城。正式併入大唐的版圖。其次要求所有鎮上居民到政務所去登記戶籍。以三日爲限。三日不到者將被驅逐出妖龍城。另外商戶也要同時進行登記。就在唐軍進行戶籍動員的同時。在鎮西面臨街的一處空房前掛出了妖龍城政務署的牌子。署衙裡一共只有兩名年輕的官員。分掌民戶和商戶。
很快。政務署前開始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但排隊的人絕大多數都是突騎施人。粟特人只來了零星幾戶落魄人家。而粟特人的商鋪卻一戶也沒有。
妖龍城中變得異常安靜。大街上只有幾隊唐軍騎兵在來回巡視。行人稀少。偶然可以看見一家幾口去登記的突騎施人。而粟特人一個也看不見。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詭異。但這平靜的下面卻似乎藏着一絲暗暗的殺機。
就在施洋打探消息的那個小酒館裡。生意已經停了、店門緊閉。此刻。七八名粟特人聚在一張桌前正在緊張地爭論着什麼。
“各位。你我都是有身家之人。在阿圖木已經打拼多年。各自都積累了不少產業。難道我們就這樣爲了一個虛名而白白放棄這二十幾年來的創業嗎?做大唐的臣民也好。做大食的臣民也好。關鍵是要有利可圖
說話的是那個康姓老者。他在鎮上開了最大的一家客棧。前兩年剛剛翻新過。在它身上耗費數以萬計的金幣。這些財富都化成了種種精美的裝飾和傢俱。還有大片的宅院。根本就無法帶走。所以他傾向於服從大唐的統治。繳稅買個平安。
但這顯然只是他的一廂情願。在坐地其他商會中人。絕大部分都反對與唐軍妥協。這是十分淺顯的道理。粟特商人一向是傾向於大食而反對唐朝。若投降了唐朝。雖然能保住眼前的一點利益。但在大食、回紇的其他粟特商人怎麼能原諒他們的背叛。還有摩尼教中的長老。非把他們逐出教會不可。
所以康姓老者剛說完。其他幾人便羣起反對。一名長着一張馬臉地中年人更是陰陰地說道:“康執事莫非是得了唐人什麼好處不成。這麼幫他們說話。”
“你血口噴人!”康姓老者怒不可遏。他騰地站起來。指着那馬臉人斥道:“只有你這種小人才會盡想着背叛。我是爲了大家好。若你認爲我有私心。那好。你有種現在就搬走。等唐軍把你從妓院裡趕出去。我第一個就佔了你的老婆和房子。”
“你說什麼!”馬臉人也勃然大怒。他捏緊拳頭、身體前傾。惡狠狠地瞪着康姓老者。康姓老者也毫不示弱。他向後退了一步。拾起一張長凳準備防守反擊。
衆人慌了神。紛紛上前把兩人勸開。“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傷了和氣。有話好好說。”
“哼!既然說不攏。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們要放棄家產。我可不幹!”康姓老者扔下凳子。怒氣衝衝地走了。
衆人默默望着他走遠。誰也不說話。康老頭說得也很現實。唐軍一共只給他們三天時間。回紇人和葛邏祿人無論如何都來不及趕來。難道他們真的要丟棄房產店鋪離開嗎?
“各位。我以爲還是按十年前對付吐蕃人的老辦法來做吧!”另一名老資格的執事終於提出瞭解決的辦法。衆人精神一振。這確實是一個辦法。十年前。一支吐蕃軍隊過境。也一樣強迫他們效忠吐蕃贊普。當時大家嘴上都同意了。卻暗地裡寫了兩封聯名信。一方面向回紇的粟特人求救。另一方面向大食哈里發表示忠心。事後吐蕃人退去。哈里發就因爲他們寫過效忠信而原諒了他們。現在十年前的一幕又重演了。他們爲什麼不能故技重施呢?
“那姓康的老賊要不要他參與?”馬臉人冷冷地說道:“我擔心他會出賣我們。”
“好吧!康明就不要他參與了。此事大家要謹慎從事。千萬不要被唐軍知曉。”
從下午開始。終於有粟特人陸陸續續地去政務署登記了。繼第一家妖龍客棧之後。又開始有第二家、第三家商鋪出現在政務署的商簿之中。就這樣。一直強烈牴觸唐軍佔領阿圖木鎮地粟特人終於出現了鬆動。到第三天期限將滿時。已有超過八成的粟特人前來登基。唐軍主將李天辰索性又放寬了半日期限。並派人去還沒有登基的粟特人家挨家挨戶警告。到第四天中午期限到來前。最後一戶粟特人終於在登基簿上籤下了自己地名字。自此。阿圖木鎮便在大清池地北方消失了。而碎葉的最遠的一個子城。妖龍城卻出現在大唐地版圖之中。它離碎葉八百里遠。但距葛邏祿地實控地卻不足五十里。
幾天之後。唐軍戰刀上瀰漫的殺氣已經飄到了葛邏祿人地上空。
和回紇一樣。粟特人對葛邏祿也有着極爲深刻的影響。他們精明能幹。將大量的日常用品販運到葛邏祿。又將葛邏祿人的牛羊、馬匹運到西方販賣。逐漸地控制了他們的經濟命脈。幾十年來。葛邏祿人對粟特商人產生了極深的依賴性。甚至到了離開粟特商人。他們就難以生存下去的地步。漸漸地。粟特人又通過聯姻、代理貿易等方式將手伸進了葛邏祿的決策層。前任大酋長阿瑟蘭的正妻就是一個粟特大商人的女兒。三個兒子都是她所生。現任大酋長阿特雷也就有了一半的粟特人血統。
阿特雷出任葛邏祿人大酋長並非是什麼利益權衡的結果。而是大食哈里發的直接命令。儘管窺視大酋長之位的葛邏祿貴族多達十人。但沒有一人敢違抗哈里發的命令。在幾個老資格貴族的主持下。剛剛從回紇返回地阿特雷便正式成爲了新的葛邏祿大酋長。此時。他即位還不足兩個
這天早晨。海圖什城外。三名從妖龍城而來的粟特人使者跋涉了三百餘里。終於抵達了這座狹小而簡陋的葛邏祿人都城。爲首之人年紀約五十歲。名叫賈蘭德拉。是一個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面的粟特商人。十年前他在巴格達就以放高利貸而出名。而得罪了哈西姆家族的人而被迫流亡到妖龍城。在妖龍城他依然做他地老本行。嚮往來的客商放高利貸。這次他主動請纓前往葛邏祿。以尋求葛邏祿人的支持。
此時已經到了六月。地上彷彿象下了流火。一些似雲非雲、似霧非霧的灰氣瀰漫在半空中。讓人窒息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賈蘭德拉一行已經有些筋疲力盡了。他們見路旁有一座賣水的大棚。便翻身下了馬。牽着馬走進了棚子。
賣水之人是一對父子。父親早已躲在陰涼呼呼大睡。兒子無聊地坐在一旁打着盹。烈日之下行人稀少。生意顯得十分清淡。
“可有水賣嗎?”賈蘭德拉走進棚子便大聲喊道。
“有!有!有!大叔快請坐。”年輕人立刻忙碌起來。他從後面取了幾個粗瓷大碗。又拎了一罐清水。給他們一一倒滿。笑道:“三位大叔風塵僕僕。是從遠處來吧!”
“我們是從阿圖木鎮來。”賈蘭德拉咕嘟咕嘟地將滿滿一碗水一飲而盡。他摸出兩枚金幣。推給了年輕人。微微笑着問他道:“我聽說你們葛邏祿大酋長換了新人。不知有沒有什麼辦法見到他?”
“你們要見大酋長。還不如見國師。”在一旁酣睡的父親不知什麼時候醒了。他晃悠悠地走過來。拾起桌上的兩枚金幣便隨手揣進了自己的懷裡。他嘿嘿一笑道:“你們是爲阿圖木鎮被唐軍佔領之事而來吧!”
賈蘭德拉一怔。“這件事你已經知道了?”
“我整天就在這裡賣水。怎麼會不知道?我在前天便聽幾個過路的商人說了此事。”
賣水的男人坐了下來。他給自己也倒了一碗水。喝了兩口又笑道:“看在你兩枚金幣地份上。我指點你一下。現在的大酋長才十七歲。什麼事都不懂。所有的事情他都聽從新國師地安排。所以你們與其找阿特雷。還不如去找我們地國師夢月老人。”
夢月老人!賈蘭德拉吃了一驚。他急忙問道:“夢月老人不是回紇的國師嗎?他怎麼也做了葛邏祿人的國師?”
“這有什麼稀奇。國師又不是什麼職位。只不過是摩尼教在這一帶地教主罷了。他在教中地位崇高。身兼兩國地國師也是很正常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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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賈蘭德拉點了點頭。“那我怎樣才能見到你們的國師呢?”
他話音剛落。賣水地男子忽然指着城門口一支隊伍道:“你們看。國師那不是來了嗎?”
賈蘭德拉急忙站起身。打手簾向城門口望去。只見數百騎兵護衛着一輛馬車緩緩從城中駛出。城門口的數十人紛紛跪倒。向馬車大禮參拜。
“你們快跟我來!”焦急之下。賈蘭德拉甚至來不及牽馬。他丟下碗便向馬車疾奔。兩名手下也跟着跳起來一齊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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