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一月下雪的日子比往年都多,幾乎每天都有飄飄揚揚的小雪,也不密集,粉末般的雪花飛舞在空中,落在地上,積起了薄薄的雪層。
上元節過後第三天,幾輛由千餘羽林軍護衛的馬車離開長安城,向東面的新豐縣而去,馬車經過一處田埂時,不遠處一陣笑語傳來,一輛馬車的車簾拉開了,李琪好奇地望着遠方的景色。
遠方是一望無際的冬麥田,一條渭河的支流,從冬麥田中穿過,河兩岸隨處可見高大的水車,這時天又開始下雪了,梅花般的雪花在空中飛揚,很快形成了一片朦朧的雪霧,遠方的景色變得不清晰起來,離官道不遠處十幾個修建水渠農民正坐在一架水車前休息,他們談笑風聲,雪花落在他們頭上肩上,落在他們身旁的麥田裡,他們非但不惱,反而興致更加高漲了。
李琪伸出手,感受車窗外晶瑩飄舞的雪花,雪花輕輕落在他的手背上,隨即融化,冰涼涼的感覺使他笑了起來。
“殿下在笑什麼?”和他坐在一輛車上的師傅李泌放下手中書,湊在車窗前笑着問他道。
“咱們路過長安城內時,滿耳聽到的都是對不停下雪的抱怨,商人們抱怨道路泥濘難行,抱怨天總不肯放晴,影響他們的生意,可出了城來到田間,聽到的卻是農民對雪花的讚美,我就在想,老天爺該聽誰的,究竟是工商重要,還是農桑重要。”
李琪今年已經十四歲了,從今年起,他就不再住後宮,搬到了十王宅的雍王府,每天和百官一樣上朝,不過他是去位於東宮的弘文館讀書,每天功課結束後去宮中向母親請安,隨即又回到自己的王府中,自從去年的爬樹事件後,張煥對兒子的成長教育開始異常重視,每隔兩三天他就會選一些事關民生奏摺,抄成副本命人給他送去,讓兒子在奏摺上發表自己的意見,有時他出外視察,也一定會把兒子也帶上,讓他在閉門讀書之餘,也能瞭解窗外之事,今天張煥去新豐縣視察一家紡織工坊,就特地將兒子帶在身邊。
李泌見李琪說話頗有趣,明明是自己的想法,卻推給老天,他笑了笑便道:“這不是孰重孰輕的問題,民以食爲天,這農桑自然就是天,而國以財爲富,這工商就是地了,也可謂之陰陽,農桑爲陽、工商爲陰,若陰盛陽衰,人人都去從商賺錢,朝廷就要鼓勵耕織,加稅抑商;
可若陽盛陰衰,又會影響朝廷財政,所以朝廷又要適當放寬稅賦,調動起工商的積極性,當然陰陽協調爲最好,你看你父皇就是這樣做的,十天前帶你去視察水利,在田間地頭和農民面談,而今天又帶你去視察紡織工坊,這就是二者協調,所以執政者的關鍵不在做什麼大事,而在於能不斷地對現有的各項律法進行微調,發現問題、解決問題,使大唐能夠迅速恢復國力,你明白嗎?”
李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前天看了一本摺子,是戶部房侍郎所上,說自從前幾年中原推廣棉花種植以來,原料充足,朝廷開始鼓勵關中、河東兩地的商人開辦大工坊,結果大量的莊園佃農進城做工,莊園出現了工荒,很多莊園的田地開始荒蕪了,關中和河東不少地方都出現莊園拋售土地、或者降低租賦的情況,歷史上聞所未聞,百年來一直困擾大唐的土地兼併問題竟然出現瞭解決的契機,我就很感慨,看來興工商也並非沒有好處。”
李泌微微地笑了,“這其實是你父皇和幾個相國深思熟慮的結果,幾年前先是嚴格實行廢奴令,查抄了十幾家抗拒廢奴的權貴,甚至連郭子儀家也被處罰五萬貫,沒收八萬頃賞田,然後在江淮、江南、巴蜀大量授田,以那裡的高產來保障大唐的糧食供給,又在碎葉大量開採銀礦,實行稅制變革,以錢代租庸,逼迫各家的富餘人口流向工商,從而使工商振興,這樣一來,百姓不種田也有飯吃,就有了另一條活路,誰還願意做佃農被人盤剝呢?沒有了種地的多餘人口,兼併土地也就失去了意義,每年還要交白白交一筆土地超額稅,所以這兩年土地兼併之事鮮有聽聞,也就是這個原因。”
李琪沉吟一下,又問道:“現在是人口少的緣故,如果將來人口達到開元鼎盛之時的八百萬戶,甚至更多,種糧的土地不夠養活國人,那時又會不會土地兼併之風重起呢?”
“這個你不用擔心,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總會有比稻麥產量更高的糧食,就像棉花,若不是從埃及學到種棉和紡織技術,白疊布的價格也不會像今天這樣便宜,再者,蔥嶺以西土地遼闊,人口增加可以向西方移民,這就是你父皇用舉國之力打碎葉戰爭的真正原因,不僅僅是碎葉的銀礦事關大唐戰略利益,更重要是保住西域的疆域,爲將來解決國內矛盾提供一條途徑。”
師傅的循循善誘使李琪的思路進一步被拓寬了,他望着車窗外疾飛的雪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中午,車隊抵達了新豐縣,新豐縣令早得到消息,一大早就等在城外五里驛站處,準備迎候皇上的駕臨,中午過後沒多久,皇上視察的龍駕終於到來。
張煥來這裡視察在年前便決定了,主要是新豐縣有一家郭記紡織工坊,有織機兩千臺,僱傭工人四千多人,不僅紡織上好的白疊布,還紡織輕容和輕絹,所出的貨物供不應求,給東主帶來了豐厚的利潤,也給新豐縣帶來了可觀的稅收,這是一家典型的成功作坊,引起了朝廷的廣泛關注。
這次陪同張煥視察還有工部尚書李涵、少府監令楊敏中和工部侍郎宋廉玉,隊伍浩浩蕩蕩地停在了驛站前,新豐縣令慌忙迎上來,在龍駕前跪下,“臣新豐縣令王洪興叩見陛下。”
車門拉開,張煥走下馬車,見他是單身前來,不由微微一笑道:“王愛卿請平身。”
“謝陛下!”王縣令站起身又道:“臣接到朝廷快信,說皇上不願擾民,臣將一切都安排好了。”
說罷,他指了指不遠處,那裡停着幾輛驛站的馬車,“等會兒陛下可以坐馬車進縣城,郭記工坊就緊靠西門,陛下來去,城中百姓都不會知道。”
張煥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他回頭又向兒子的馬車看了看,李琪也已經下了馬車,後面跟着李泌,張煥對兒子笑了笑道:“皇兒肚子餓了嗎?”
“回稟父皇,兒臣已經在車裡吃過一些糕點了,現在不餓了。”
“那好,咱們換乘馬車,早一點去,早一點回。”
幾個人換成了驛站的馬車,在三百多名羽林軍的護衛下繼續向縣城駛去,片刻,一行人便抵達了新豐縣西門,進了城門,大街上行人來來往往,頗爲熱鬧,尤其胡商很多,他們都是直接來郭記工坊買貨的商人,來到郭記工坊前,老遠便聽見了密集的機杼聲。
郭記工坊在新豐縣一共有四處作坊,其中最大的一處就緊靠西門,佔地約百畝,被一道長長的院牆包圍,東主是個長安商人,叫做郭甫,四年前由二百張織機起家,短短几年便發展成爲二千張織機的超大作坊,他也是在昨天便知道今天皇上要來視察他的工坊,儘管從去年下半年以來,他已經接待了幾批朝廷的高官,但皇上親自來視察,還是讓他激動得一夜都沒有睡着覺。
一大早他就在大門前等候了,院子裡已打掃得乾乾淨淨,等了一個上午,就仿等了十幾年一般,就在他剛想去吃午飯時,大門外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只見一名衙役飛奔進來,低聲喊道:“來了!來了!快點開大門。”
郭東主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他急忙上前將大門拉開,只見外面已被大羣士兵控制,幾個人正朝大門走來,最左邊的是王縣令,他認識,另外一個少府監令楊敏中去年十一月時來過,他也認識,而正中間的男子約三十餘歲,身着一件白疊布長袍,頭戴烏網帽,臉上帶着一絲淡淡的笑容,讓人覺得十分親切,他身邊還跟着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郭東主的心砰砰地劇烈跳動起來,他知道此人必然就是大唐皇帝了,他連忙上前一步跪下:“草民郭甫叩見陛下,祝陛下萬歲、萬萬歲!”
王縣令連忙給張煥介紹道:“陛下,他就是郭記工坊的東主郭甫,長安人。”
張煥連忙命人將他扶起,微微笑道:“朕今天是微服私訪,郭東主就不必多禮了。”
“謝陛下,臣沒有告訴工坊中人今天陛下要來,一切都和平常一樣,請陛下隨我來。”
說罷,他急忙上前推開另一扇門,“陛下請往這邊走。”
張煥點了點頭,走了兩步,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扭頭問他道:“朕聽說你有一個兒子在碎葉從軍,是這樣嗎?”
郭東主慌忙答道:“是!草民次子是碎葉的陌刀軍,參加了碎葉保衛戰,前幾天捎信來,他一切很好,還立功受勳,得了不少獎賞。”
“朕也有一個義子在碎葉從軍,這次也立了功,孩子們有出息,我們這些做父親的臉上也有光啊!”
“是啊!前兩天兵部派人敲鑼打鼓,將一朵斗大的紅花掛在我長安的宅門上,不知多少人羨慕我呢.”
“那朕怎麼沒有?”張煥回頭對李涵笑道:“回去朕要向兵部抗議,他們居然把朕的紅花忘了。”
衆人都一起笑了起來,郭東主見皇上和藹可親,他緊張之心漸漸消失,帶着張煥向內坊走去,雖然外面看着很小,但裡面卻佔地面積極大,五座長條型的房子並排在一起,每間房子裡皆有三百張織機,幾百名工人在裡面做工,大多是年輕的女子,穿着統一的白裙,一眼望去,房內白裙勝雪,十分養眼。
張煥和衆人走進一間屋子,巨大‘嚓嚓!’聲迎面撲來,這裡是織白疊布的工坊,在每一張織機旁都擺着一個大框子,裡面放着另一個工坊紡好的一團團棉線,一張織機兩人操作,一人白天織布,晚上休息,另一人是晚上織布,白天休息,這樣織機就從早到晚不用停,另外還有幾十名健婦負責搬運線團、布匹等物品,還有幾名身着黑衣工頭,她們負責給每一個織娘計數。
衆紡娘都在專心致志地織布,對於張煥他們進來,沒有人留心,這幾個月來參觀的朝廷高官不少,她們也習慣了。
“你給她們開多少工錢?”在巨大的機杼聲中,張煥提高了聲音。
“看她們能織多少布了,我一般是開二十文一匹布的工價,她們每天做五個時辰,技術最熟練的每天能織十匹布,那就是二百文錢,一個月下來能賺六貫錢,但大部分都能掙三到五貫錢左右,而且我還提供食宿,長安東市賣苦力的也不過掙這麼多,已經很不錯了,很多人家都爭着要把女兒送來,甚至還有長安來的女工。”
“那你怎麼想到在新豐開店,爲何不到長安開店呢?”旁邊的李琪插口問道。
郭東主已經知道這個少年就是皇上的嫡長子,雍王殿下,如果不出意外,這就是下一任皇帝,他不敢怠慢,連忙恭恭敬敬道:“回殿下話,主要是長安的地皮太貴,爲了省點買地皮的錢,我就來新豐縣了,這裡的地價只是長安的一半,而且離長安也近,由於我的貨物供不應求,長安東市和西市的店鋪都會自己僱馬車來運貨,又省下我一筆運費。”
“原來如此。”李琪恍然大悟,他想想又問道:“剛纔我在大街上看見許多胡商,好像都是來你這裡買貨的,那他們直接來你這裡買貨會不會比去東市買更便宜一點?”
“不!不!”郭東主連忙擺手,“價格都是一樣,這是行規,我不能賣得比西市便宜,我若不遵守,所有的店都不會向我買貨,只不過直接在我這裡買可以多買一點,而且現貨充足,那些胡商都是急性子。”
衆人便說邊走,張煥卻忽然蹲下來問一個年輕的織娘道:“你一個月能掙多少?”
織娘臉一紅,低下頭小聲地說道:“我來了才半年,不很熟練,上個月得了三十五枚銀幣。”
一枚銀幣的官價是一百文,也就是說她賺了三貫五百文,一個九品主簿的月薪也不過才五貫錢,當然,縣尉還有土地收入和糧食收入,但就是這樣,還是很不錯了。
張煥站了起來,又對郭東主道:“我們去看看紡織輕容吧!”
輕容又叫無花薄紗,是目前市面上最輕的一種紗,入手似無重量,裁成衣服,看上去就像披一層輕霧一般,這種紗的紡織法極爲珍秘,原只有亳州兩個紡織世家能紡,爲防止技術泄漏出去,兩個紡織世家世代互爲通婚,不讓技術外泄,但六年前的中原之亂中,亳州也受了衝擊,兩個紡織世家有幾戶人逃到長安,被郭東主得到消息,便花大錢從其中一戶人家手中學到了這門技術,現在輕容是他最賺錢的貨物,一直就供不應求,價格很貴,訂單已經排到了今年十月,整個關中地區,也只有郭記工坊能做這種輕容。
目前郭東主的輕容工坊中只有織娘三十人,每一個人都是他精心挑選,身世清白人家的女子,而且都和他簽了契約,保證不會把技術傳出去,相應她們的收入也是最高,最高者每月甚至能拿到二十貫錢。
出了白疊布工坊的大門,耳朵一下子安靜下來,輕容工坊位於單獨一座院子裡,而且有圍牆和其他工坊相隔,有專人把守,除了來視察的朝廷高官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得進去。
進了門,張煥見這裡防備森嚴,便對衆人笑了笑道:“算了,既然是郭東主的珍秘,我們就不進去了。”
郭東主連忙躬身道:“皇上但進無妨,這種輕容技術十分複雜,外行人是看不懂的?”
張煥走到窗前,見大房間內也傳來輕微的機杼聲,三十名織娘正全神貫注地紡織輕紗,他回頭對郭東主笑道:“朕有個非分的要求想請東主答應。”
郭東主嚇得連忙跪下,“陛下儘管開口,草民怎敢不答應。”
“是這樣。”張煥沉吟一下道:“朕的皇后十分喜歡輕容,她也組織宮女在宮中紡織輕容,可是怎麼也紡不起來,朕這次來視察前,皇后特地囑咐朕請一個會織輕容的織娘進宮教授,不知.”
郭東主心中一跳,這等於就是把輕容的技術傳出去了,可他又不敢不答應,只得一咬牙道:“陛下要求,草民安敢不答應,草民一定讓最優秀的織娘進宮教授。”
說罷,他對一名工頭道:“去把吳繡娘叫來。”
他又回頭對張煥道:“這個吳繡娘丈夫是個軍人,去年被調到安西參戰,身世很清白,請陛下放心。”
片刻,一名身着白裙的年輕女子被帶了過來,張煥老遠看見她,只見她年紀約二十五六歲,模樣倒也清秀,走近了卻覺得她似乎有些面熟,象在哪裡見過,那個吳繡娘上前和張煥打了一個對面,她也一愣,忽然她跪了下來,高聲道:“小女子叩見皇帝陛下。”
張煥遲疑一下,問道:“朕見你也有點眼熟,我們是在哪裡見過?”
“陛下忘了嗎?當年陛下在武威時曾視察過天寶縣移民,我爹爹就和陛下講過水車之事,陛下當時還給我們一張名刺。”
張煥猛地想起來了,後來就是這對父女來金城告狀,揭開了陳平貪污救濟糧一事,他呵呵地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們居然在這裡又見面了,朕記得你應該姓劉吧!快快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吳繡娘也十分高興,她站起來道:“小女子夫家姓吳,他就是陛下當年砍傷我父親的一個親兵,被陛下處罰後,他歉疚於心,時常來照顧我們,時間長了,小女子就嫁給了他,還生了兩個兒子,他是奉天縣人,積功升爲果毅都尉,去年被調到安西打仗去了,兩個兒子都在長安讀書,我就來這裡做工,掙錢供他們學費。”
張煥聽說他的親兵知錯能改,心中感到異常欣慰,他便對吳繡娘笑道:“真是巧了,朕的妻子正想請一名會織輕容的織娘進宮教她們紡織技藝,郭東主就給朕介紹了你,你願意去嗎?朕不會虧待於你,只呆半年,你可隨時出宮看你的兒子。”
吳繡娘想了想便點了點頭應道:“小女子願意進宮教授皇后娘娘輕容技術。”
“好,你去收拾一下東西,等一會兒朕就要回宮了。”張煥又回頭對郭東主道:“朕這次前來視察也想聽一聽你們這些實業商人的意見,覺得朝廷哪些法度是不太合理的,儘管提出來,朕想聽你說實話。”
郭東主連忙躬身行一禮道:“草民覺得現在朝廷對我們已經很寬容了,不過草民也覺得確實有兩個小小的地方不甚合理。”
有人給張煥搬來一張坐榻,他坐了下來,又讓李琪坐在自己身邊,便對郭東主道:“郭東主請說。”
郭東主想了想便道:“草民是想說關於朝廷對商人各種律令衆多,而且很多互相矛盾,前年有河東奸商賣假茶坑蒙於民,朝廷便一刀切,所有河東商人皆不可賣茶,這實在是不合理,這是一件事,還有草民去年曾在揚州開了一家三百織機的作坊,長安這邊鹽鐵監說我的郭記工坊是在長安登記商籍,按照慶治十三年的詔書規定,揚州的店應該在長安一併繳稅,可揚州那邊鹽鐵監卻說我店開在揚州,按大治二年的詔書規定,我必須在揚州繳稅,按理應以大治年的規定爲正,但慶治十三年的規定又沒有廢除,結果我兩邊同時繳稅,無奈我只好將揚州的工坊改名,在揚州登記商籍,可這樣一來,我郭記工坊這塊響噹噹的牌子就沒有了,草民的意思是,朝廷能否修訂一本完整的商律,不要再隨意下詔改變它。”
張煥沉思了片刻便道:“這件事朕知道了,說起來《永徽律疏》中也有涉及,只是不甚完備,朕上月已經下旨,命崔相國牽頭刑部,將一些新的律令補充進去,其中就包括商律,將來我大唐斷案一律以《永徽律疏》爲準,任何人不得違律擅斷,若有迷惑,當報刑部裁決,你說的這些情況,可寫成文書,投入四匭之中,刑部自然會採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