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七娘回來,八娘熗好了黃瓜,又燒了個地皮雞蛋湯,七娘端了過去,想着今晚父親和哥哥還有王大舅都喝的不少,八娘又做了醒酒湯放在鍋裡溫着,這才磨磨蹭蹭的回了花廳裡。
因着七娘剛說的話,越發留意起王大舅母的態度,且偷偷瞄了十三郎幾眼,那孩子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雖做出成穩的姿態,可依舊掩不住稚嫩的神情,就這麼個小屁孩子,未來還有可能成爲她要一生相伴的另一伴?
八娘欲哭無淚。
這樣不成,若王家真有這心事,需得想法子讓爹孃不應這事才行。
從廚房裡出來,朱氏就發現八娘有些懨懨的,心裡想着是不是這孩子忙了一晚上,天又熱的慌,累的中暑了?
如此一想,就怕起來,忙藉着去淨房的當兒,叫上八娘,入了內室才摸了摸八孃的額頭,是有些熱,更是嚇的心慌:“八妹兒,你是不是中暑了?有沒有噁心頭暈?娘覺得你這額頭也有些熱。這可怎生是好?你先在娘牀上躺一會兒,我這就去與你二哥說聲,讓他去請郎中來。”
說着,轉身就要出屋。
八娘心道我滴娘唉,我那是急的加廚房裡做飯時熱的好不啦?和中暑什麼的真心一毛錢關係也沒有好不啦?
一把拖住朱氏,八娘振作了一下精神,笑道:“娘,您先別慌,我一沒覺得噁心,也沒覺得頭暈,就是有點兒累。一會兒等飯局轍了,洗把澡便沒事了。這天雖熱,可離六伏天,還有幾天呢,哪裡就至於中暑了?”
朱氏疑惑道:“真沒事?”
“女兒還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真沒事,娘放心就是了,娘要是擔心,我就在您屋裡歇會兒?”
“那好那好,你先歇會兒,我就這去與你大嫂子說一聲,一會兒收拾碗筷什麼的,就不叫你了,等你七姐燒好水,你先去洗個澡,早點歇着吧。”
朱氏拉着八娘躺到牀上,又拿了團扇,趕了蚊子,放下紗帳,又叮囑了幾句,這纔出了屋。
八娘隱隱聽着外面說話的聲音,一會兒想着錢的事情,一會兒想着自己的親事,胸口就象壓了塊重石頭。一時感覺喘不過氣來。
錢的事情倒還好謀劃,這親事就有點讓她不知道如何着手解決。
滿心裡都在想着如果爹和娘答應了這親事該怎麼辦?
又懊悔起剛纔朱氏問她是不是中暑時,實在應該索性裝了病,哪個人家挑媳婦會挑個身體病弱的?她要是裝病,興許王家就歇了那份心思呢?可再一想,如此豈不是叫爹孃和哥哥姐姐們擔擾?
窗外不時響起的蟬鳴之聲,擾的人心煩意躁,
實在躺不住,八娘便下了牀,趿了鞋子,因內屋門外有屏風擋着,八娘輕手輕腳的溜去了後院裡,一個人坐在辛夷樹下打着團扇,發起呆。
好在辛夷樹下的花莆邊上放了幾盆驅蚊草,並沒有蚊子。不自不覺的,八娘竟然倚在樹身上睡了過去。
“八妹,醒醒,你怎麼在這兒睡了?夜露深重,這要是着了涼,可怎麼辦?”
八娘朦朧間聞到一陣酒氣兒,睜開惺鬆的睡眼,就着淺淺的月色,才發現是二哥曾子固。
頭暈的有點厲害,看着曾子固的笑臉,還有他頂上那墨如黑玉一般的天空,天空上如鑲着的鑽石似的星星,八娘一陣恍惚。
“二哥哥,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原想在這裡乘會兒涼的,不想就睡着了。”
八娘搖了搖暈沉沉的頭,就想站起來,誰知眼前一黑,險些跌倒在地。
還好曾子固看着她有點不對勁,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又探手一摸她的額頭,皺眉道:“八妹妹,你這是發燒了。二哥先扶你去屋裡躺着去,一會兒叫七娘過來服侍你。”
一邊說,一邊抱了八娘,舉步向後院西廂兩姐妹的屋裡走去。
窩在二哥的情裡,聞着他身上淡淡的酒香,還有他身體傳過來的溫暖,八娘覺得自己空曠寒涼的心,似乎暖的有了點人氣。
屋裡沒有點燈,暗暗的,曾子固就着窗外透進來的幽幽月色,摸索到牀邊,把八娘放到牀上,便要去點燈,八娘卻一把拉住曾子固的手,低聲問道:“二哥哥,剛七姐姐說,這回王家舅舅過來,是有心想,有心想爲王十三求娶八妹妹,是不是真的?”
黑暗中,八娘幽幽的聲音,帶着些清悽,曾子固聽了心中莫名的就覺得難過。忙安慰道:“沒有的事,八妹妹不要多想,這七妹也是,怎好與你亂說這個?咱們家不是那酸腐的人家,雖說婚姻之事,由父母來定,可八妹妹若不願意,爹和母親也不會免強八妹的,再說,你如今還小呢,哥哥哪裡捨得現在就把你許了人?”
八娘聞言精神一振:“二哥說的當真?不會騙八妹?”
曾子固見她徒然間就來了精神,也有些好笑,便摸了摸她的頭,柔聲笑道:“婚姻乃是關乎妹妹終身的大事,豈是能輕率就定下來的?八妹妹只管放心,二哥何曾騙過你?那王十三雖看着不錯,可如今還小,尚未定性,哪裡就能看出來日後如何?你就把心放回肚子裡吧。”
八娘這才依到曾子固懷中,嬌嗔道:“不是善兒不懂事,實在是捨不得爹孃和哥哥們,再說善兒還小呢,二哥哥得空就勸勸爹孃,多留我在家裡幾年吧。”
曾子固輕笑出聲:“你這鬼丫頭,平白擔心這些做什麼?你放心,爹和母親還有哥哥們,哪裡就捨得叫你早嫁了?先好好躺着,二哥去喚七娘過來。”
自此八娘算是很放了心,便讓曾子固去了。心中又是竊喜,難道自己穿越走的是甜密種田風?所以各種金手指?除了家貧,總共就來了這麼一件煩心事兒,如此順利就解決了?
這一樁叫她擔擾的心思算是了了,又躺在牀上想着那田莊的事情。
前些日子武三娘纔來換過她,以五十貫一張的價格買走了四張圖樣,如今半個月過去了,若是算的不差,再過些日子,武三娘當會再來尋她。
現在家中有四百貫,二哥他們去京裡的費用,總歸不急,還有兩三個月呢,置地滿算,六百貫足夠了,就是要添置農具,也是買地以後的事情,就是等到八月裡再辦,若是辦的快,也趕得上秋種時用。這麼一算,再有二百多貫,就能把購置田莊的事情給辦了。
只是,若是武三娘不來尋她,家中如今又急着用錢怎麼辦?
又想起武三娘託她爲她單設計一套頭面首飾的事情,這幾日她也畫的差不多了,因是武三娘自己作嫁妝用的,所以八娘畫的特別用心,足改了好幾回,才定了下來,如今這事倒急起來,不如就藉着這送畫稿的機會,給武三娘透個話,以武三孃的聰慧,不會聽不出她需要用錢的音,若是她能幫上忙,那這一套她費盡了心思爲她單畫的首飾,就免費送給她。
想到這裡,八娘笑起來,自己真是越來越賊精賊精的了,那套單純爲武三娘作的首飾樣兒,本來就是打算送給人家的。
便決定明天就趕着把那畫稿畫完,下午找個時間去趟泰瑞祥。
不一會兒,七娘就拎着桶水進了屋,看她吃力的樣子,八娘忙起身下牀去幫忙。
七娘忙道:“快些躺着去,二哥說你不舒服,姐娘又叮囑過,我想着你累了一天,先洗個澡還舒服些。晚上你又沒吃什麼,我照着你之前的法子,一會兒給你下碗麪過來,洗了澡剛好吃些再睡。省得半夜餓了。”
一邊說,一邊去搬了洗澡用的浴盆來,又找了澡巾,試好水溫,這纔去了。
八娘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換了乾淨的綢衫穿着,覺得清清涼涼舒服的很,就連纔剛的頭暈,也好了許多,就拿了把團扇,去了屋外的辛夷樹下坐着納涼,等七娘來叫。
愁煩的事情都解決了,一時心裡歡暢起來,連原本那煩人的草蟲鳴叫,都變得夏意悠然格外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