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風吹過,空氣中傳來啤酒的味道,談婧言頭疼地不得了,“你坐在這裡幹什麼?你不進門去在這裡嚇人?”
“是你嗎……談婧言?”
顧奕宸的聲音特別沙啞,一聽就知道狀態迷迷糊糊很不清醒,談婧言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費了很大的力氣將他架着胳膊攙扶起來。
“真是……重死了……”
談婧言一邊抱怨,一邊皺着眉頭忍着難聞的酒氣打開大門然後扶着顧奕宸跌跌撞撞地攙扶進去。
剛到沙發,談婧言已經沒有了力氣,手一放,顧奕宸就那樣就摔在了沙發上,發出一聲悶哼。
談婧言折回去打開燈,此時心裡面已經不想到底原先那個電話是誰打來的了,感覺聲音是很熟悉,但一時之間是誰也猜不出來。
顧奕宸會喝成這副模樣,是因爲什麼,談婧言也很清楚,站在沙發上,看着顧奕宸醉醺醺地撐起身子看着自己,彼此之間互相折磨的滋味,好不好受恐怕只有他們自己最清楚。
有些路一定要自己走過才知道,什麼叫做荊棘密佈。總以爲人一輩子,有一顆愛着被人的心就能夠被別人所愛,然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後來才知道,往往因爲很多客觀的因素,你的愛情,會變成你最大的累贅。
那種愛而不能讓彼此變得痛苦跟可憐。
在顧奕宸揪着顧晏銘的衣領的那一刻,他身上所瀰漫開來的怒氣,談婧言是感覺得到的,她並不是故意無視顧奕宸,而是怕對上他的目光後,動搖了自己原本的心。
你看不見他對你的愛,你才能剋制住你對他的愛。
顧晏銘問談婧言要這樣走到什麼時候纔算是盡頭,要做到什麼地步纔算是放過自己,一路上談婧言腦海裡就只有這兩個問題。
許久沒有搭公交車,選了靠窗的位置,閉上眼睛搖搖晃晃,耳邊是公車裡提示到站的聲音,頭腦裡卻是兩個問題在徘徊。
不知道是在哪一本書上面看到這樣的一句話——
若你等一個答案等了太久,那麼它本身就已經失去了意義。
來到水幕漣,看到眼前這麼頹廢的顧奕宸,談婧言想到的唯一答案就只有一個,在不放過顧奕宸之前,她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所以,她除了狠心再狠心以外,別無選擇。
想着只剩下最後的時間,就要收回所有的溫柔,談婧言嘆了一口氣,走到廚房去,打開冰箱卻發現裡面空無一物,想要給顧奕宸做一碗熱面都不行。只能翻出一些綠豆來,放入電飯煲中開始熬綠豆粥。
回到客廳的時候,就看見沙發上顧奕宸像是很燥熱一樣扯着自己的領帶,解開最上面那一顆釦子,靠在沙發上一臉的不舒服。
“你要不要先去洗澡?不然我幫你先放水?”
這種事情談婧言其實也不是第一次做,兩人結婚的時候,顧奕宸也有過出去應酬然後喝酒回來,不過從來沒有喝那麼多,給他放水讓他泡澡也是自己主動去做的事情。
雖然隔了那麼長的時間,談婧言還是對這一切很熟悉。
上樓去,打開浴室的門,開了花灑之後就開始把浴缸清洗一遍,然後再放水。給顧奕宸挑家居服的時間裡,水也盛得差不多,伸手試了試水溫之後就下樓去叫顧奕宸。
顧奕宸酒後不會犯酒瘋,這一點讓談婧言覺得特別省心,喊他可以洗澡之後,就跟從前一樣伸出手來把他拉起來,扶着他一步一步上樓,送進去浴室之後就撒手不管了。
關上門,談婧言閉上眼睛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額頭上都是汗水,在這裡耽擱了不少時間,下樓的時候發現衣袋中的手機已經有了好幾個未接來電。
都是顧亦晗打來的,回頭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時鐘,這才急起來,顧亦晗是今晚的飛機到g市,指不定已經到酒店了。兩個小寶貝還在等着自己回去給他們講童話故事然後再睡覺,談婧言摸了摸臉頰,最終把外套披上,然後噠噠噠重新跑上樓去。
“顧奕宸,樓下廚房電飯煲裡面煮着綠豆粥,你洗完澡之後自己下去喝!”
說完,就打算轉身離開,然而回應自己的卻是嘭地一聲,像是有什麼重物摔倒在地板上一樣,一開始,談婧言只是愣了一下,沒打算回過頭去。可接下來,水流聲音變成一律嘩啦啦了,沒有沖洗的節奏,談婧言猛地回過頭去,伸手使勁拍門。
“喂!你該不會暈過去了吧!”
拍了好多下都沒有人迴應自己,談婧言乾脆扭開門,就在門打開,熱騰騰的霧氣在面前散開的時候,差一點就尖叫出聲了。
迅速遮住眼睛後,咬着脣都不知道應不應該進去,顧奕宸就那樣什麼衣服都沒穿地滑倒在了浴缸邊,低着頭也不知道是清醒的還是昏睡過去。
“我真的是欠了你的了!”
捂着眼睛,談婧言慢慢地挪了進去,剛蹲下身,就被人伸手一拽,緊接着整個人往後一躺,就靠在了顧奕宸的胸前,掙扎着要起開的時候,手卻不小心按錯了地方。自己尖叫了一聲,顧奕宸則是悶哼了一聲,然後用着無比沙啞的聲音道:“你想弄死我嗎?”
如果此時的浴室有縫隙的話,談婧言肯定不顧一切地鑽進去,再也不要出來了,手抽回來之後也不知道應該往哪裡放。整個身子僵硬地跟石頭一樣,起來也不是,不起來也不是。
“談婧言,那個男人沒有跟你說過,洗澡的時候,最好不要進來嗎?”
一時之間沒有去計較那個男人指的是誰,只聽到了後面半句話談婧言就已經快要跳腳發飆了。
“是你更可笑好不好?洗澡罷了,怎麼就能夠摔倒在地板上,如果不是因爲聽見聲音,你以爲我會管你嗎?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閒得慌。”
“那你現在可以起身了嗎?”
聽聲音就知道顧奕宸是忍得有多辛苦了,談婧言忙不迭撐着瓷磚地板然後站起身,一直都是背對顧奕宸,連回過頭的勇氣都沒有。
看着她這副百般計較的模樣,顧奕宸冷笑了一聲,自己撐着浴缸的邊緣站起身,方纔剛從浴缸裡出來,都沒有注意到瓷磚上的泡沫,就那樣邁了出去,就過就這樣沒站穩、把屁股摔了個四分五裂。
“又不是沒有看過,用不着避諱成這副模樣吧?”
看談婧言躲自己躲成這個樣子,顧奕宸心裡有多難受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不問爲什麼談婧言夜晚會出現在水幕漣,就知道肯定跟蘇易脫不了什麼干係。
伸手拿下架子上的睡衣然後穿好來,動作優雅緩慢,做到一絲不苟,談婧言閉上眼睛等地快睡過去了。
“你爲什麼會來這裡?”
洗了一個熱水澡,雖說還很頭暈,但是起碼意識都是清醒的,顧奕宸看着佈滿霧氣的鏡面,裡面有着自己跟談婧言的影子。
有過多長的一段時間,他只看到他自己一個人。
“爲什麼要喝那麼多酒?誰打電話給我的,你不是更加容易猜到嗎?”
談婧言沒有那麼多的勇氣,不敢擡起頭來看着鏡子,甚至覺得平日裡大的可以塞下好幾臺洗衣機的浴室如今變得有些狹隘,兩個人站在一起,呼吸都變得很困難,無形中像是有一隻手一直在扼住自己的脖子,都不能夠好好呼吸了。
“你問我爲什麼會喝酒?”
顧奕宸忍着胃部輕微的疼痛,冷笑了一聲,“那兩個孩子,是不是我的?”
蘇易不說之前,顧奕宸連這樣想都沒想過,在蘇易說了之後,他靠在水幕漣門口想了很長的時間,慢慢推算,怎麼都不願意相信,那兩個孩子是談婧言跟別的男人所生的孩子。
他們的眉目跟自己是那麼相像,又怎麼會是別人的孩子。
原本模模糊糊的畫面,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催眠下變得越來越清晰跟深刻。
聽到顧奕宸這麼問,談婧言的臉色霎時慘白。
幸好鏡子的玻璃上都蒙着霧氣,不至於被顧奕宸捕捉到自己的儀態,有些急促地笑了幾聲,像是冷笑。
“你憑什麼,對你自己那麼自信?”
顧奕宸啞聲道:“我不是對我自己有自信,而是我知道,那麼短的時間內,你除了跟我,根本不可能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放在身側的手輕輕攥住,“你身體情況,我很清楚,很難懷上孩子這一點我也知道,所以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是一次就中,你是什麼性格的人我還不瞭解嗎?會在離開我之後迅速跟另外一個人好上?”
顧奕宸的話雖然聽上去有些讓人接受不了,但卻是事實。
花了那麼長的時間纔打開心扉喜歡上一個男人的談婧言,怎麼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對另外一個男人有興趣。
而她此時此刻,眼眶泛紅的原因,卻是因爲顧奕宸的那一句——很難懷上孩子這一點,我也知道……
“你……”
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問題想問出來,卻停在了嘴邊,現在來討論這個問題,又有什麼用了呢……過去像是一顆蒼天大樹,那些想要打算掩藏在心底的故事被埋在了樹根下,連根拔起的時候,不僅僅把它們都給抖出來以外,還讓一顆心變得空落落的。
談婧言的沉默,讓顧奕宸心漏跳了一拍,這算不算坐實了他的猜想,那兩個可愛的孩子真的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越想,心裡面就越激動,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保持聲線穩定地再度重新試探一遍——
“他們長得跟我那麼相像,又怎麼會不是我的孩子?”
腦子裡嗡嗡作響,就像是有什麼快要炸開來了一樣,掌心被指甲掐得很疼,談婧言咬着脣轉過身來,面對面對上顧奕宸深邃的眸光,眼底一片霧氣。
“不是你的孩子怎樣,是你的孩子又怎樣?顧奕宸,我們早已經橋歸橋路歸路了!”
泛白的俊臉上,深邃的眸子凝視着談婧言,忽而微微一笑,伸手拖起她的臉頰,掌心貼着,聲線聽起來是那麼無奈卻又輕柔:“你說橋歸橋路歸路,那你爲什麼今天還這麼關心我?談婧言,你以前從來不喜歡自欺欺人的。”
左胸腔的位置隱隱發痛,談婧言覺得自己在這裡多待一秒鐘,就會多奔潰一秒鐘,等到她繳械投降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剩餘力氣可以重新站起來了。
“那麼,你就當作這一切都是夢,酒醒了一切就都回到原點,我們誰也不干涉誰。再拿回憶來說事的話,你只會讓我更加看不起你,知不知道?”
顧奕宸揉了揉眉心,頗爲無奈:“現在的問題,不是我們誰不放過誰,誰不幹澀誰,而是那兩個孩子是不是我的,若是我的,我顧奕宸絕對不允許他們管別人叫爹地!”
談婧言有一秒鐘是愣了的,若是單單從媒體報紙上看的話,顧奕宸怎麼可能會知道小葵管顧晏銘做爹地?
這句話絕對不是憑空用來諷刺自己的。
“你是不是……”
“是。”
連問題都還沒有聽清楚就回答,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只有顧奕宸這樣的人了。
他勾着脣,擡眸凝視着談婧言然後緩聲道:“那天,我在機場碰見過那兩個孩子,其中女孩子管別人叫爹地。當初不知道,如今回想起來,覺得還真諷刺。”
一絲尖銳的痛,襲上心口!
顧奕宸居然已經跟孩子們見過面了!
那麼,他們之間是有多麼相像,恐怕自己再說是錯覺的話已經是沒有用了,幾乎是站不穩腳根,談婧言後退了一步,後背重重地撞在了浴室的大理石臺面邊緣,一陣疼痛竄上脊背,麻意襲來,讓她忍不住閉上眼睛倒吸一口冷氣。
“你今天不告訴我真相,我發誓,就算你把兩個孩子藏到了天涯海角,我也絕對有能力將他們找出來然後帶去做親子鑑定,你應該知道,我既有這樣的時間也有這樣的魄力。”
緊繃的神經被逼到了極點,誰都在試探對方的底線到底在哪裡,狹隘的空間,呼吸變得很是困難。
談婧言深深地看着顧奕宸一眼,然後用力推開他,一語不發地往門口跑去。
後者沒有去拉她。
行爲說明了一切——
孩子,就是自己的。
與其說心頭涌上來覆蓋住自己所有情緒的是喜悅,倒不如說是那種空落落的無措感,真的是自己的孩子,那麼自己該有多麼過分。
談婧言懷着孩子跟自己離婚,一個人藏到那個小鎮裡過着那種生活的時候,心裡面該有多麼難過。
兩個孩子看上去一樣大年紀,又那麼像,肯定是雙胞胎。
談婧言的體質本來就不好,懷上雙胞胎、生產,這個過程該有多麼煎熬。
培育孩子對初爲人父人母來說,有多艱難,需要花費多少心血,就算是沒有任何經驗,在電視上報紙上也看得很多。
……
所有的加起來,匯成兩個字的就只有愧疚。
就算知道是自己的孩子,顧奕宸也做不到像他口頭上跟談婧言說的那樣霸氣豁達,相反,他有些害怕看見那兩個孩子。
因爲他作爲父親這個身份,實在是太失職了。
從臺階上奔跑下來,披散在身後的長髮一抖一抖的像極了波浪。
夜裡,談婧言的步伐有些凌亂,在水幕漣門口碰見江念初,是她連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所以在看見的那一刻,她幾乎是僵住了身子,瞪大了眼睛。
比起她,江念初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今天約了雲芷出去逛街,才意外得知原來除了那天宴會以外,顧奕宸竟一次都沒有聯繫雲芷,別說打電話了,發短信都沒有。有時候雲芷主動聯繫,顧奕宸也沒接電話沒回短信。
帶着一肚子氣回家等了大半天,把公司跟喬紹謙的電話都打爆了才知道顧奕宸今晚在水幕漣,當然,這也是輾轉了好幾個人,最後纔在蘇易那裡得到答案的。
深夜開車過來,江念初本來心情就不是很好,一下車還看見談婧言,下意識就朝別墅看去,那微弱的燈光似乎在提醒她,方纔談婧言從這裡跑出來了,屋裡面的人就是顧奕宸,那麼這兩個人是瞞着自己偷偷見面了?
見到江念初,談婧言腦海裡只有在醫院的那一巴掌,還有顧以寧。
嘴巴張了又張,應該叫阿姨還是叫媽,在嘴裡徘徊了好大半天都沒能說出口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
最後,是江念初先開的口,聲音有多麼冷淡就不用說了。談婧言伸手抓了抓頭髮,頭腦飛速旋轉,最後找了一個特別勉強的理由——
“當初走得着急,有些東西忘了拿,所以今天有時間就過來拿了。不好意思,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儘管說話的語氣很謙卑,頷首彎腰的動作也很恭敬,但江念初似乎沒有打算那麼容易放過談婧言,在她錯身而過的時候,攥住了她的胳膊,聲音不冷不淡——
“既然已經跟別的男人組建了家庭,那麼就放過我家奕宸,你應該知道也聽說過,他正在個雲家千金相親,那個孩子我很希望,我希望你不要破壞他們之間的交往。”
雲家千金?
是之前那一個雲芷嗎?
談婧言愣了愣後,咬住自己的嘴脣,擡眼看了江念初一眼:“我明白您話裡的意思了,您請放心,兩年前我跟顧奕宸早已經約定好橋歸橋,路歸路,從此互不幹澀。”
聽到這句話,江念初也沒打算再糾纏下去,每一次看見談婧言,她就會想起可憐的顧以寧,然後又是傷心得*睡不着覺。
“你走吧。”
江念初的聲音很是無奈,提不起力氣來繼續跟談婧言盤旋,拎着手袋就朝門口臺階走過去……
後來回到酒店,忍了一路的談婧言幾近崩潰地靠着門板滑坐到地板上痛哭起來,原來到最後,走投無路的時候,人是最最脆弱的……
水幕漣。
江念初將手提包重重摔在了沙發上,怒目瞪着顧奕宸:“你是不是非要讓我把心操碎了你才能夠令我省心一點?雲芷哪一點比不上談婧言了,都跟別的男人有了孩子,你居然還跟她來往!還有,爲什麼不主動聯繫雲芷,連跟她聯繫都沒有!”
回想起喬紹謙說過的話,還有江念初如今的表情,顧奕宸的心裡就像是被人點燃了一把五行火一樣。
明明那一次,自己喝酒喝進了醫院,喬紹謙沒有告訴江念初、書寒也沒有說、可能性就只有一個,當時跟喬紹謙站在一起的雲芷在聽到電話內容後,擅自告訴了江念初。否則也不會出現在醫院的那一幕。
顧奕宸向來特別討厭那些有心機的女人,因爲憐惜雲芷的身份,纔會在宴會上時不時照顧她一點,把她介紹給別人認識,卻沒想到……
還有今天江念初的興師問罪,不是雲芷主動說的話,還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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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段時間真心忙,五點多出發,晚上八點多九點纔回家。這周有兩個大圖本來需要萬更,但我都沒啥辦法。所以保持不斷更的情況下,月底跟十二月強更還給大家。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