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2-25 17:02:13 本章字數:12487
文秋鳳在他手指按揉下,覺得頭疼的症狀減輕了些,她閉着眼睛,聲音冷清中透着夢幻的遙遠,輕輕道:“嗯,就按你說的做。愛睍蓴璩”
“秋鳳,我覺得對於東晟來的那個丫頭;最好還是想法子讓她趕緊離開蛟玥比較好。”
男子聲音一落,文秋鳳身子立時僵了僵,她睜開眼睛,眼神又見那般迷離遙遠的神色,她遞手撥開了男子,並往前走了幾步,與他拉開距離。
才淡淡道:“我也想讓她儘快離開蛟玥;不過什麼辦法我都試過了,你若是想說結果了她,或是將她暗中再囚禁起來,這樣的事情就不要一而再的做了。”
寧優臉色微微變了變;似是突然想到了某件事。
文秋鳳沒有回首,自然沒有看見他臉上那古怪的神色;但她卻感覺得出他氣機呼吸的變化。
她嘴角含一抹隱隱冷笑,幽幽嘆了口氣,緩緩道:“你若是有什麼高明的法子;既不傷着她,又能讓她儘快自願離開蛟玥的話,我倒是願意試一試。”
“我這段時間想了很多辦法,也許有一個辦法真能讓那個丫頭自願離開;當然,那個辦法絕對不會傷到她分毫。”
文秋鳳一聽,頓時來了興趣;連帶着心底那沉鬱的悶氣都散了不少,她挑眉,嘴角微揚,便浮現那遙遠迷離的清婉淺笑,“哦,你有什麼辦法,不如說出來一起參詳參詳。”
“據我這些日子對她的觀察,發覺那個丫頭其實是個真性情的人;對於她所在乎的人或事;她一定會不計後果地去維護。”寧優目光微微閃了閃,眼底一瞬轉出淡淡得意來,“那在東晟,一定有她不計後果一心想要維護的人或事,我們只要從這方面入手,一定能夠令她自願乖乖儘快回東晟去的。”
“她在乎的人或事?”文秋鳳淡然瞥了寧優一眼,眼神含笑,然眼底卻微閃着黯然,她那遙遠冷清的淺笑,甚至帶着幾分哀怨的味道。
寧優輕輕點了點頭,笑道:“秋鳳,相信我,如果她在乎的人發生什麼意外,她一定會自願回去的,只要她一走,那個人的生死就全憑天意,誰也不能左右。”
文秋鳳垂下濃黑長睫,掩去眼底森森疲倦,揚脣,淺淺地笑了起來。
寧優接着又低聲說了一會,跟她交換了意見;再然後,兩人又開始將話題轉到另外的事情上去;他們又商量了一會之後,寧優才終於離去。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來。
到了夜裡三更過後,天空忽然響起暴雷來。
雷聲轟隆之聲有如過年節時,百姓齊齊鳴放的鞭炮一樣,響個不停。
華京上空,下半夜幾乎都被這種雷聲瀰漫籠罩,雷聲密集,然後便驟然下起了大雨;雨勢如潑,自蒼穹嘩嘩傾落大地,夾着雨水的寒風更讓冬天的寒意深重了幾分。
然而,就在大雨下起來不久,上空東北角忽然劃過一道眩目的亮光,住在附近的人因已被大雨驚醒;所以在那道極亮的亮光劃過東北角上空的時候,有人曾清晰看到那其實是一個巨大的火球;火球自天際而下,滾滾往皇陵所在之地墜落。
這個巨形火球從天而降之後,確實墜落到了皇陵所在;不僅如此,這個火球還引起了一場大火,儘管有兵卒守在皇陵,可人數並不多;再加上暴雨連綿,衆人起初並沒有怎麼在意。
而到後來當他們發現起了大火,並且火勢越來越大,不停朝整個皇陵擴散蔓延的時候,那些守在皇陵的兵卒這才急急忙忙跑出來滅火。
可這天火又豈是這麼容易滅得掉的呢。
傾盆如潑的大雨尚且不能澆滅火球的烈焰;兵卒們一桶桶提來的水,亦不過是杯水車薪般的意思而已。
皇陵距華京約有五十多裡,距駐在城外的京衛大營約有三十多裡;待守陵的卒長髮覺依靠他們守陵這點人數無法撲滅火勢,纔開始驚惶失措往京衛大營求救的時候,那火球早就滾遍了皇陵外圍,差不多將皇陵外圍燒了個精光。
京衛大營擔負着保衛京畿的重任,雖然可以抽調一部份去皇陵支援;但這一部份,卻是極小的一部份。
京衛大營的統領是不可能因爲一場天火,而抽調大隊人馬前去支援的;也更不可能因爲那些碑穴被燒,而妄顧京畿安全。
待那一小部份京衛大營的士兵到達皇陵支援的時候,那場火都將皇陵燒得差不多了。
雨勢漸漸小了,天也逐漸開始泛亮;而這場忽然而來的天火,也在這漸小的雨勢裡,漸漸歸於微弱,繼而完全熄滅。
皇陵,安葬着蛟玥國曆代的帝王,代表着蛟玥國的龍脈所在,如今突然天降火球,焚燬皇陵,不啻於斷了他們蛟玥的龍脈,推深一層,那便等於毀了他們的國運。
對於天火燒皇陵這樣的大事,當然引得朝臣們惶惶不安了。
大多數人都將這場天火帶來的災難看作上天示警。
爲了保住他們蛟玥的龍脈,永護國運昌盛;朝臣紛紛上書請求國師佔一卦,以期預測吉凶,提前找到消災解厄之道。
由於蛟玥皇帝已昏迷數月,他在昏迷前,曾留下皇命,由太子寧楚與左右丞相及太師四人共同處理政事。
當然,寧澈所留的皇命雖如此;但實際上,若非有重大事件,並不需經過四人共同討論,而直接由寧楚決斷便可。
無論是太師,還是左右二丞相,都絕對相信寧楚的能力,從來就沒有人對他決斷的政事有半點懷疑。
但,今天一早,朝臣紛紛上書請求國師佔一卦這事,寧楚看着那眨眼便堆積得如小山高的摺子,一時垂下眼瞼,有些無奈地暗暗嘆了口氣。
皇帝迷信國師所謂的能力;不代表寧楚也迷信這種虛幻的事情,所以自他代政以來,他從來就沒有用過國師;國師夏仲謙對他來說,就是一個白領俸祿的閒人而已。
不過,眼下羣情洶涌,他看來不得不順應民意,讓那個裝神弄鬼的國師出來故弄玄虛一番了。
既然太子准奏,急朝臣之所請;一番準備之後,國師夏仲謙便站在了祭壇旁邊,當着羣臣之面,開始占卜問卦。
隨着他長袖舞動,大手將幾片龜甲骨往空中輕輕拋起。
眨眼,那幾片龜甲骨便先後不同地落在聖盤之上,發出一聲聲響脆的聲音。
羣臣心情緊張地盯着那隻小小聖盤,靜待那幾片龜甲骨落定、安靜;再由國師夏仲謙揭開這卦象之謎。
龜甲骨落入聖盤,還輕微地顫動了一會,才漸漸止住那微弱聲響之勢。
夏仲謙目光幽幽地掃了羣臣一眼,然後才緩緩往聖盤看去。
他凝神靜注了那幾片龜甲骨好半晌,然後,臉色便在他注視的時候,由原本風朗雲清的模樣,漸漸變成了烏雲籠罩的陰沉。
羣臣瞧着他驀然生變的臉色,心中皆自驚了起來。
他擡起大袖往聖盤上一拂,那幾片龜甲骨立時便翻轉過來,將另一面呈現在大夥眼前。
夏仲謙這才擡起頭,神色凝重地望向冷肅靜立的羣臣,道:“衆位,據卦象所示,昨夜突然天降火球引起皇陵大火,乃是因爲我蛟玥龍脈最近頻頻遭人破壞;乃至影響到了國運,而陛下遭到歹人毒害,昏迷數月不醒,便是因爲龍脈生穴被搗的緣故。”
“那請問國師,卦象有沒有顯示,這破壞龍脈防礙國運危害陛下的歹人,到底是何方妖物?”
夏仲謙淡淡望向羣臣中發問那位上了年紀的朝臣;他皺起眉頭,露出爲難的神色。
半晌,才又道:“據卦象所示,昨夜皇陵大火,便是上天示警;昨夜火球墜落之地,乃處極空的東北角;也就是說,這位煞氣極重的歹人,現下應該是居住於東北方纔對。”
羣臣中立即又有人緊張追問:“可這東北方的範圍也太廣泛了,我們如何才能將那個歹人揪出來?還請國師爲我等指點迷津。”
“關於這個……”夏仲謙捊了捊微翹的鬍子,露出沉吟思索之態,“我還得再佔一卦才行。”
“那就有勞國師了。”
羣臣幾乎異口同聲催促恭請。
夏仲謙目光幽幽地掃視了羣臣一遍,隨即順應民意,又開始揮着大袖,拿起那幾片龜甲骨往空中拋起。
一會之後,所謂能夠預測吉凶指點迷津的卦象,便隨着龜甲骨跌落聖盤,靜止顫動而自發生成。
這一會,夏仲謙凝視那幾片龜甲骨良久,不僅臉色大變,就連腳下都有些搖晃的蹌踉之勢。
羣臣見狀,心頭頓覺無比沉重,驚慌的情緒一霎便迅速蔓延開來。
“國師,請問卦象怎麼顯示?”
“可有提示那個煞氣極重的歹人具體所在位置?”
夏仲謙僵直着大手,一片片撿起了龜甲骨,聲音微微帶着惶恐,緩緩道:“卦象所示,那人蓄意破壞龍脈圖謀已達數年之久,因那人不惜減損自身壽命,以本身精血餵養一種蠻夷秘下所授的血毒盅,用來毀龍脈;還企圖奪陛下性命……”
羣臣一聽,登時驚慌有之,焦急卻更甚。
有人紛紛問道:“那請問國師,那用心惡毒的歹人到底身在何處啊?”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夏仲謙一臉慘青之相,身體也有些搖搖欲墜之勢,他緩緩擡手往宮殿起伏的檐角一指,“那惡毒之人的居所便在這皇城之內。”
羣臣聽罷,幾乎人人額上都冒出了冷汗。
“皇城之內?”
皇城之內,除了皇帝,便是未成年的皇子,還有公主以及皇宮各位嬪妃們居住而已。
莫非這用心歹毒,煞氣沖天的人,會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員?
想到這事涉及到皇族,羣臣便感覺頭皮陣陣發麻。
若是皇帝此刻是清醒着的,這事有他作主,憑他一錘定音,也無人敢多議論半句;可眼下,皇帝昏迷,太子雖代政;卻並不獨攬大權;也未有登基之望。
這件事萬一出了什麼差錯,誰承擔得起這事帶來的後果?
聽聞夏仲謙這話,羣臣霎時靜寂無聲了。
沉默似乎延續了半天之久;才見有人越衆而出,對着國師道:“那請問國師,卦象上,可有明白指示出歹人的確切方位或者身份?”
羣臣擡頭望去,只見那肯生死榮辱置於腦後的人,竟然是周德親王寧優。
繼寧優之後,又一親王站了出來,對夏仲謙道:“不錯,若是卦象上已經明白指示出了歹人的確切方位或者身份,還請國師爲我等指點迷津,好挽救我蛟玥萬里江山基業。”
羣臣眼見有親王出來牽頭,萬一日後出了什麼差錯;皇帝清醒過來,真要罪責的話,也有這些皇親先站在前頭;衆人那惶惶驚怕的心情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夏仲謙皺了皺眉,臉色仍舊慘青得難看,他沉吟了一會,才道:“卦象上雖有所示;可那人地位非同尋常,衆位可要想清楚了纔好。”
“因爲她長年用精血餵養一種蠻夷秘下所授的血毒盅,此盅十分厲害,且歹毒異常;她只需將那隻血毒盅朝着皇陵龍脈的方向埋入地下三尺,便可在特定的時日裡,徹底破壞我蛟玥風水龍脈;此外,因爲陛下是現在代表着龍脈生相一支;所以,她若想達到目的,勢必先危害了陛下的性命。”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若是陛下遭遇不測,斷了我蛟玥的風水龍脈,那我們這些爲人臣的,還有什麼面目立足蛟玥,還有什麼面目苛存於世!”
有了親王出頭之後,羣臣中也有人開始冒出來激昂陳詞了。
夏仲謙見狀,皺着眉頭,微微嘆息了一聲,才幽幽道:“好吧,既然大家決意要將那人揪出來,以挽救蛟玥風水龍脈;那我只好按照卦象顯示,將那人所在方位告訴大家了。”
“國師請說吧,知道了具體方位與身份,我們也好行事呀。”
羣臣齊聲催促夏仲謙。
卻不知在他們當中,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們;眼底下還泛着隱隱奸狡冷笑。
“昨夜天火既然從東北角滾落皇陵對我等示警,其實已經給了我們一個明顯的暗示了。”
夏仲謙緩緩掠過驚懼害怕的羣臣,眼裡隱約可見冷光閃動,“那用心惡毒、煞氣極重的歹人,其實就住在皇城的東北方向。”
“皇城的東北方向?那可是後宮所在的方向啊?”
有人驚呼,“難道那歹人會是嬪妃中的人?”
夏仲謙含涼一笑,指了指聖盤那幾片龜甲骨,“根據卦象所示,確實如此。”
衆人一時面面相覷,俱沉默着,沒有人站出來再說什麼。
半晌,仍是其中一位親王站了出來,望着夏仲謙,面色陰沉,道:“國師,請問具體是哪個人?”
夏仲謙眼角一飛,幽幽目光便如瑟縮的風一般從衆人面上盤旋而過。
“待我再行佔算出她的生辰,便可知悉那人到底住在哪一宮哪一殿了。”
他說着,又開始重新揮動大袖,在那小小聖盤上動作起來。
結果當然很快就出來了。
不過夏仲謙卻沒有隨即將結果告訴引頸長盼的羣臣;而是面色凝重地看了看那幾位親王。
幾位親王會意,他們相互對望了一眼之後,便朝着夏仲謙走了過去;夏仲謙微微咧嘴笑了笑,眼角隱約可見涼意閃動。
幾位親王自他口中知悉那人名字之後,臉色俱變得十分難看;不過他們又默默對望一眼之後,也沒有再問什麼,便開始散了開去。
而接下來,親王們便勸散了羣臣,並含糊其辭說明國師已經佔算出那個爲禍蛟玥的人是誰;而後面的事自有人會處理云云。
蛟玥國的風水龍脈,蛟玥國的江山基業,說到底乃是他們寧氏的天下;既然親王們已有了應對之策;羣臣們只得憂心忡忡散了。
隨後,親王們又合計着商量了一會;再然後,開始分工合作,準備將那個窩藏在皇城裡危害蛟玥國運的人給揪出來。
因爲牽涉到後宮嬪妃;外臣不便進去,只得請皇后文秋鳳出面。
文秋鳳作爲後宮之主,她只需隨便找個藉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想去哪個宮哪個殿都可以。
現在,羣臣從國師那裡得知有歹人躲在皇城裡意圖顛覆蛟玥江山之事;親王們便開始分頭行事;有人與國師一道對皇后說明了此事的嚴重性;而有人則到某人的皇子府周圍,設法將某位皇子拖住,不讓消息泄露;不給他脫離視線去救人的機會。
皇城後宮。
流雲殿。
顧名思義,整座宮殿的佈局裝飾都以輕盈流動形象爲主;就連物品色調,多以明暖格調爲主;因爲這座宮殿裡,住着一個病美人。
據說這位病美人如妃娘娘年輕時,美豔冠壓羣芳;而她最獨特的是她那輕靈如蝶的舞姿;也是因爲她的舞姿,所以年輕時頗得皇帝寵愛;不過後來生了孩子之後,身子虧損過度,漸漸便不再跳舞了。
而流雲殿沒了能與流雲媲美的舞姿;皇帝從此自然也來得少了;久而久之,這位病美人如妃娘娘便像其他遲暮美人一樣,被時光湮沒在了空寂的宮殿裡,鎮日對着那些凋謝零落的花草哀怨度日。
不過,萬幸,她即使失了君王寵愛;仍有一個兒子;而這個兒子還是個極其出色的人,因爲他的出色與攏絡人心的手段,所以隨着他年歲長成,也漸漸攏絡了不少人支持他。
如妃想到這,免不了在心裡幽幽地嘆了口氣。
可惜,步兒再優秀,也越不過太子寧楚去。只要上面還有一個嫡出又優秀的太子壓着;步兒就永無出頭之日。
正在她心思紛雜的時候,忽然有人高聲通傳:“皇后娘娘駕到。”
聲落,便見有一襲正紅鳳袍自門口迤邐而來。
如妃旋即上前,對着文秋鳳襝襝施了一禮:“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如妃請起。”文秋鳳含笑而來,神態清婉典雅,將小手往空中虛虛一擡,便彰顯出她的明華高貴。
文秋鳳站定,舉目掠看滿庭的嫣然流雲,再看看眼前的病弱女子;只見如妃舉手蹙眉之間,也盡顯柔弱病態的美妙風情;她忍不住在心裡輕輕嘆息,當真是一個美妙的病美人。
可惜,這朵已逐漸走向衰敗的花,已無法再盛放那豔冠羣芳的美麗了;今天,她來,便要將這朵帶病的嬌花折下,摧殘掉那一息尚存的美麗。
如妃行過禮,重新站直身子,卻見皇后立定在地;並沒有進屋的意思。
她怔了怔,隨即微笑道:“不知皇后今日屈駕降臨流雲殿,有何賜教?”
“賜教?”文秋鳳一聲含嘲淺笑,她笑意清婉,然笑紋卻迷離而遙遠,“本宮哪裡敢賜教如妃?”
如妃心下一沉,見皇后神態如此古怪,頓生不好的預感。
皇后妙目轉動,淡然瞥了她一眼,隨即將手往空中一揮;她身後忽然便有大羣宮女太監魚貫涌入。
如妃心裡大驚,不過她仍舊鎮定地看着皇后,“請問皇后這是何意?”
“想必如妃也聽說了昨夜天降大火,引燒皇陵的事了;今天早晨,國師應羣臣所請,當衆佔了卦,問了昨夜天降大火,所示是兇是吉;而國師根據卦象所示,解說是,有人隱藏在皇城裡,企圖毀龍脈斷國運害陛下;而那個人……”
文秋鳳扭頭,目光冰涼地看着蒼白無血色的如妃,淺淺笑道:“據卦象所示,就住在這流雲殿中;本官今天來,就是來找證據,將那個禍害揪出來,以永葆我蛟玥江山穩固萬年。”
如妃臉色白了又白,她心中顯然驚慌異常;因爲她知道皇后既然如此大張旗鼓而來;那麼皇后所說的就一定是真的。
只不過,她沒想到,她韜光養晦這麼多年;一旦那個男人倒下,再無力庇護她的時候,她的末日竟會來得如此之快。
而她那個兒子;她引以爲傲的兒子;爲什麼之前竟然沒有傳一絲訊息給她呢!
如妃並不知道,皇后在來她的流雲殿之前,宮外就已經有人密切監視着寧步的舉動;更用了無數借口將寧步牢牢拖在了他自己的府邸裡。
以致於,寧步根本還不知道羣臣請託國師占卦之事;就更不可能知道他們說服皇后來流雲殿搜查證據的事了。
如妃苦笑了一下,卻沒有再說什麼。
事到如今,她爭或不爭,命運都不可能逆轉。
那就隨皇后去吧。
如妃此刻還能作如此想,那是因爲她根本不知道國師先前在羣臣面前所說的事,她以爲,皇后如此大動干戈,不過是想隨便安個罪名給她,然後降了她的位份;再然後,藉機打壓了寧步那勃勃野心。
皇后見她如此模樣,心裡也難免有些詫異。
雖然外人常說如妃好性子;大概是因爲她身體病弱,所以極少動氣,也極少與他人計較。
可她卻不這麼認爲,當年那個憑藉着舞姿擄獲帝王心的女子,又怎麼可能真正做到無慾無求;只有內心無慾無求的人,才能真正做到不動氣不動性不動情。
跳出七情六慾之外的人,才能不悲不喜不嬌不嗔。
不過,如妃不試圖阻止,那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皇后儘管心裡納悶,對如妃此刻安靜淡然接受的模樣,還是覺得很滿意的。
“那就請如妃多包涵;本宮要讓人到流雲殿搜上一搜了。”
皇后說得如此籠統,如妃也沒有開口詢問一句;彷彿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一樣。
皇后仍然淺淺笑着,見狀,自然不會再跟如妃客氣,手一揮,她身後那羣宮女太監,立即便撒開腳丫,分別往不同的地方而去。
如妃見他們行動迅速,就連目標也很明確的樣子;這纔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皇后的人企圖進入如妃寢殿去搜查的時候,遇到了流雲殿裡嬤嬤的阻攔。
“如妃,你若心裡坦蕩,又何懼別人進去搜你的寢殿;你若是擔心他們會毀壞東西;那本宮自會下令約束他們;若有誰膽敢毀壞了你的東西,本宮定會照價賠償。”
皇后眼睛微微轉了轉,又笑吟吟道:“若是因爲你這一阻,而無法找出那危害我蛟玥江山的妖禍,到時的結果只怕不是如妃你一個能夠承擔得起的。”
如妃怯弱一笑,眉目間盡顯病弱的柔美。
“皇后想搜,那便搜吧;臣妾的寢殿也沒什麼不能見人的東西;當然,更沒有什麼貴重的物品,皇后的人若是不小心毀壞了;臣妾也不敢讓皇后你賠償;就當是臣妾自個不小心毀壞的。”
皇后權當自己沒聽出如妃話裡的冷嘲熱諷;聽罷,又淺笑着,吩咐那些宮人去搜如妃寢殿。
如妃的寢殿,仍舊是以輕盈流動爲主的佈置。
皇后帶來的人,都曾得了嚴令;所以他們進入寢殿之後,雖然四下翻找着什麼東西,但卻沒有一人毀壞殿內飾品;就連那些物品擺放的位置,在搜查過後,宮人們都按照原位輕手輕腳放了回去。
宮人們四下搜尋無果;皇后亦施施然進入到寢殿之內。
還是與如妃相諧着一起走進來的。
“哦,本宮瞧着如妃那面鏡子倒是特別;就是四周的鏡框,那樣子有些古怪。”
皇后忽然伸出玉手,往梳妝檯上那面銅鏡指去。
如妃無波無動地望過去,隨即笑道:“皇后說笑了,那就是一面普通的銅鏡,哪來的特別!”
“是嗎?”文秋鳳扭頭,露出耐人尋味的眼神,隨即又道:“你們將那面鏡子給我打碎看看;嗯,還有那些鏡框,也全部給本宮弄開來看看。”
她吩咐完畢,纔回頭,淺笑微微地看着如妃,道:“如妃不必擔心,本宮過後會讓人送兩面同樣的鏡子過來;以示本宮賠罪之意。”
“嗯,陛下昔日常常稱讚如妃知書識禮,識大體存大局;想必如妃不如因爲本宮這好奇一砸,在心裡生出不痛快來吧?”
如妃微微扯動了一下嘴角。
有這麼霸道的給別人賠罪麼?
當着別人的面下令砸爛東西;回頭再送兩面同樣的鏡子過來?
如妃心裡冷笑;不過面上,她仍然一副毫無波動的臘像模樣,還恭恭敬敬對文秋鳳說道:“皇后想打碎它,就打碎它;臣妾沒有任何異議;心裡也不敢有一絲不滿。”
不敢有一絲不滿?
皇后在心裡冷笑;管你有沒有不滿,今天本宮都會在你這寢殿當中搜出那些件東西來。
宮人領命;立即有人七手八腳配合着,將那面銅鏡自梳妝如上拆了下來;然後找了一塊沒有雜物的空地,當着如妃與皇后的面,“哐當”一聲,將那面銅撞摔個稀馬爛。
鏡子立時裂碎成片片尖銳刮人的碎塊;但地上除了一大堆碎掉的扎人碎片,便什麼也沒有了。
宮人們開始分工;有人拿了工具進來,將銅鏡的碎片打掃乾淨;也有人開始動手去拆那幾條鏡框。
鏡框是木條的形狀,外面塗了層漆,摸起來覺得十分光滑。
然而,就在這光滑平整的表面,卻有處地方微微隆了一小塊起來。
文秋鳳雖然站得遙遠,又顯得那麼悠然漫不經心;她的眼神卻毒得很,居然遠遠就看見了鏡框上那一小塊突起的東西。
她伸手,遙指過去,立即便道:“慢着,就從那個突起的小塊處,將鏡框小心弄開。”
宮人得令,弄開鏡框的時候顯得特別小心,一寸一寸極緩地將那木條狀的鏡框給剝開。
“哐當”又是一聲清脆聲響。
聽起來是硬物落地,與石面碰撞所發出的聲音。
脆響過後,宮人連忙低頭一看,隨即看見一塊小小的金屬令牌。
令牌上面的圖案很古怪,似是在太陽下面,有人張弓拉箭,欲要射向太陽的樣子。
宮人將令牌拾起來,雙手奉到了皇后跟前。
“咦,這是什麼東西?”皇后低頭,看着那面光澤幽暗的令牌,十分詫異問道:“如妃,請問這個是做什麼用的?你竟然將它藏在了鏡框那種地方。”
“嗯,很隱秘;也很大膽;藏在鏡框;一般人絕不會想到那小小的木條裡面竟然會藏有東西;而你每日都坐在梳妝檯前,對着那面鏡子照看打扮;若有人發現什麼異狀,你一定立刻就能察覺出來。”
文秋鳳說着,已伸手拿起了那面狹長的特別令牌,反覆地驗看起來。
如妃的眉頭,自剛纔宮人將鏡框弄開,就一直沒有再舒展過。
此刻,見皇后問她;她盯着那面小小的令牌,忽然感到無比疲倦,道:“皇后,這東西臣妾不認識;也想不出來,到底是誰將這東西藏在鏡框裡。”
“是這樣嗎?”皇后淺淺一笑,眼神有說不出的嘲諷與冰涼,“那可真是奇怪了,這個誰也不認識的東西,居然會有人費心思將它藏在你寢殿裡的鏡框內。”
如妃垂着眼眸,似是根本聽不懂皇后的譏諷一樣。
只是那麼淡淡的一笑,道:“是,臣妾也很好奇,這東西究竟是誰藏在這裡的。”
皇后微笑如嫣,眼眸流漾着婉轉不明的眼波,漠然看了那病弱女子一眼,淺笑着,朝宮人招了招手,“你們拿着這東西向年長的人問問,看看有沒有人認得出這是什麼東西。”
她一聲吩咐,自然有宮人拿着那支細小卻特別的令牌去詢問了。
而其他的人,在如妃寢殿裡再沒有什麼特別發現,便也就散了出去。
皇后似乎對如妃這座流雲殿很感興趣的樣子,居然慢悠悠在花園裡閒逛了起來。
如妃自然只能在旁邊作陪。
過了一會,她們轉入到一條遊廊內。
忽然聽到有宮女驚叫道:“啊,這是什麼花啊?竟然……竟然會流血?”
皇后聞言,意味深長地看了如妃一眼,淺笑道:“如妃這流雲殿還真是個奇妙的地方;除了有不知名的小令牌,還養有能夠流血的鮮花;本宮倒是很想長長見識。”
如妃的臉色本就蒼白,此刻聽到這話,就更是白上加白,比那透明的紙還要慘白幾分。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微露關切道:“如妃,你的身體……還好吧?”
如妃慘慘一笑,“謝謝皇后關心,臣妾這身體歷來如此。”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看看那株會流血的鮮花?”
如妃面對文秋鳳笑意清婉的臉,心裡已經有說不出的煩燥,不過此刻,她斷不會在皇后面前示弱。
如妃輕笑,神態恭謹,“請皇后移步。”
皇后淺淺一笑,她的笑容清婉而冷清,遙遠如天邊飄忽的雲。
她站起,走在如妃前頭,往剛纔宮女所驚叫的地方走去。
迴廊盡頭處,便見有一名宮女正神色驚恐地盯着一盆開得正嬌豔的鮮花,在簌簌發抖。
因着剛纔她驚叫的音量極高,此刻也引來了其他在周圍的人。
皇后過去的時候,一羣宮人正圍着那盆花驚恐萬狀地竊竊私語。
“怎麼回事?”
文秋鳳的聲音不高,而且十分婉轉動聽;但她聲音中自有一股旁人無法比擬的優越尊貴氣度;是以她一出聲;那些宮人便立即停止了議論,而一致地轉頭向她看來。
“皇后娘娘,這盆花——它是妖花,剛纔奴婢不小心碰折了它的葉子,它竟然……竟然流出血來了。”那名在發抖的宮女看見皇后,只得咬着嘴脣,一臉驚恐地指着那盆鮮花,戰戰兢兢在解釋。
“荒謬,鮮花怎麼可能流血。”皇后臉色一沉,那遙遠冷清的淺笑立時隱了去,她隨即大步上前,親自觀看那株會流血的鮮花。
然而,她步近一看;頓時也微現驚訝,“真的哎,這鮮花看着不就是普通的月季嗎?怎麼它流出來的液體居然是紅色的?”
文秋鳳雖然在驚歎;但她這話無疑在向如妃詢問的。
如妃走近一看,眼神一瞬變冷。
說實在話,流雲殿裡種植的花草不計其數,像月季這種普通的品種,自然只配擱在這種難以譜受陽光的角落。
可它流出來的液體竟是紅色的?
這樣的事,簡直匪夷所思。若非現在她親眼所見;也一定會將這樣的事斥爲無稽之談。
可現在,她的心情直直往下沉。
從剛纔皇后親自在她寢殿鏡框找出一面小小的令牌開始;到現在這株會流血的月季花;她心裡不安的感覺便越來越濃了。
“皇后,說實話;這花雖然是養在流雲殿;可臣妾平日並不常到這裡來,所以根本就不知道這裡竟然有一盆會流血的鮮花。”
皇后淺淺一笑,神態典雅清婉,“哦,如妃不知道?這也無妨,本宮看着這分倒是開得別緻,不如讓人先搬到前院去放着吧。”
“容樂姑姑,你讓人到御醫院請一名御醫到這來;哦不,還是直接請陸院首到這來吧,就跟他說,本宮請他到這裡來賞一盆會流血的月季花。”
皇后吩咐完畢,又似沒事人一般;繼續漫無目的在花園裡閒逛;流雲殿除了花園連綿成片外,還有很多側殿;流雲殿的主人只有一個,很多側殿自然便是荒廢着的,除了擺放一些雜物,但多數是丟空着養灰塵。
皇后走着走着,竟繞到了其中一座側殿後面去。
看那裡落英繽紛,在這個蕭索的冬日裡,別是一番惹人眼羨的美景。
那座側殿後面,雖種植着一片桃樹,本來美景如畫;但卻因爲皇后帶來那些宮人的喧譁,生生破壞了這片寧靜的花林美態。
“你們在這吵吵嚷嚷什麼?本官不是讓你們按照國師吩咐去搜尋那樣東西嗎?盡圍在這裡喧譁幹什麼?”
皇后皺了皺眉,清婉臉龐微現不悅;就連那典雅高貴的氣質也微起了變化,變得有一絲冷戾,而那縷並不明顯的冷戾,卻在她踏入這片桃林的時候,悄然浮上了她冷清的眉宇。
“稟皇后娘娘,我們剛纔看這片桃林有異,纔過來瞧一瞧;誰知這一瞧,竟然發現了一些問題;這纔拿了工具過來,挖開那片古怪的地方,剛剛從裡面挖到了一個東西。”
“挖到什麼東西值得你們在這大驚小怪?”皇后眉眼一挑,又含着那遙遠疏離的淺笑,漫不經心道:“將東西拿過來給本宮瞧瞧。”
誰知那回話的宮女立即慌張地跪了下去,哆嗦着聲音勸道:“皇后娘娘,你萬萬不可近身觀看,就站在邊上遠遠看着即可!奴婢怕,那東西會對娘娘你鳳體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