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書樓,回到自己的房間時,石勇的神情還有些怔忡,直到季明惠喚了他一聲,他才驟然回過神來。〔。
“母親!”
石勇緩緩扯起了脣角,卻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這麼多年來,他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意,雖然已經預料到是這種結局,但他一點也不後悔,他身上的擔子到今天終於可以卸下了農家園林師全文閱讀。
“說了?”
季明惠拉着石勇到一旁的軟榻上坐下,看着兒子好似突然間成長了不少,她的心中雖然有一絲澀味滑過,但更多的卻是欣慰和感懷。
若是石勇不邁出這一步,今後他又該怎麼走下去?
好歹如今是跨過去了。
“嗯,說了。”
石勇呼出一口氣來,目光誠摯地看向季明惠,“說出來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你能這樣最好。”
季明惠笑着點了點頭,“五丫頭聰慧大氣,這樣的女子不好掌控,也不適合你,以後母親自會爲你挑選一個賢良淑德的名門閨秀,保證不比五丫頭差。”
石勇不以爲意地牽了牽脣角,靜默片刻後,才道:“母親,孩兒有個決定想要告訴你。”
“喔,是什麼?”
季明惠挑了挑眉,脣角帶着淡淡的笑意。
石勇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擡頭看向季明惠,眸中滿是鄭重的神色,“母親,我想去從軍!”
“什麼?”
季明惠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不可置信地看向石勇,搖着他的手臂,顫聲問道:“勇兒,你是說笑的吧?”
一個兒子想要從軍,兩個兒子也是這般,雖然石強當時的提議被她否決了,但也拗不住這孩子的執拗勁,如今就在石毅麾下任職,有丈夫看着,她好歹也能放心些。
兩個兒子,如今一個做着文職,一個任着武職,總歸都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可此刻聽石勇這一說,季明惠總覺得有種抓不住的感覺,她像是從來都沒有了解過這個兒子一般,眸中的神情帶着驚惶與不安。
“母親。”
石勇握住了季明惠有些顫抖的雙手,微微使力讓她鎮靜了下來,這才沉聲道:“其實這件事情兒子已經想了許久了,從前留在這裡只不過是……不過是想離五表妹更近些,如今功名不成,勉強能在父親任下混個閒差,可兒子志向本不在此,空有一身武藝,若是不報效國家,那豈不是白白活在這世上?”
石勇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雖然他求學嚴謹踏實,但耐何終究不是那塊料子,可武藝不同,他從小習武,自問也不比石強差上半分,那小子還是他的手下敗將呢。
“勇兒,你真地決定了?”
季明惠握緊了石勇的手,面色緊緊地繃着,兒子是成長了,卻不是按照着她想像的方向而行,她有些失落,有些彷徨,心中更升起了一股不可抑制的擔憂。
“嗯。”
石勇重重地點了點頭,脣角露出一抹笑來,就像多年的夙願終於得償了一般,想像着未來,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和幹勁。
“那……我讓你父親再安排一下,到時候你與強兒在一處……”
季明惠試探着說道,哪知話還未說完,便被石勇給打斷了,“母親,我要的不是與二弟一般,在父親的庇護下,我們永遠都是不懂得展翅的雛鳥,我想要飛得更高,飛得更遠,看看不一樣的天空!”
石勇說着這話時,眸中帶着嚮往的神色,看得季明惠有些不忍心打擾他,但是若是由着兒子離開自己的視線去到軍中,在那未知的戰場上浴血拼殺,季明惠又怎麼放得下心來?
“勇兒,不要離開母親……”
季明惠咬了咬脣,眸中微微泛紅,她猛地站了起來,沉聲道:“我這就去找五丫頭,去找老太太,憑我們石家的門第,難道還壓不住一個探花郎,母親這就爲你求了五丫頭來,只要你們成親了,你就不會離開我了,不會離開這裡……”
季明惠神情堅決,一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妃本妖嬈全文閱讀。
“母親,不要這樣!”
石勇猛地跪在了季明惠跟前,抱住她欲行的雙腿,啞着嗓音道:“您若是這樣做了,將兒子置於何地?”
季重蓮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他們只是兄妹,這份感情永遠都不會變,他不想要破壞掉他在五表妹心目中的印象,就讓她留下昔日的美好,成爲心中永遠的惦念。
可母親如今的做爲,那就是以勢壓人,這是要和季家撕破臉,他怎麼能看着這樣的事情發生?
“勇兒……”
季明惠紅着眼眶,目光一垂,淚水便滑落而下,滴進了石勇濃密的烏髮中,“母親養育了你這麼多年,你怎麼能夠忍心說走就走?”
“是孩兒不孝!”
石勇咬了咬牙,只覺得鼻頭一陣酸澀,那眼淚就要止不住地落下,他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地將之逼了回去,這才緩聲道:“兒子長大了,終有離開父母的一天,我不想做溫室裡的花,被父母精心呵護着,卻經不起風吹雨打……母親,你看看兒子,我已不再是那個只會窩在你懷裡哭泣的小男孩了!”
石勇昂起了頭,眼眶泛着紅,目光卻是那樣地堅定,透着讓人心驚的執着。
季明惠死死地咬住了脣,淚水卻在一瞬間模糊了視線,原來她的維護與牽念只是綁住兒子的一根繩索,她卻從來沒想過,只覺得自己一切都是爲了兒子好,卻不知兒子已經長大,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她阻擋不了,也不能阻擋!
看着兒子堅毅的臉龐,卻透着青春逼人的氣息,季明惠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真地老了。
季重蓮不知道自己怎麼再走回的季家老宅,只覺得耳中嗡嗡的鳴響着,心中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感覺。
走了幾步,她是覺得有些虛發,不由扶着廊柱緩緩坐在了一旁的美人靠上。
石勇離開時,他的眸中有着深深的失落,但那卻不是悲傷,不知怎麼的,看在季重蓮的眼中卻有一絲疼惜,這個男人寬厚正直,重情重義,卻不是她心底深處的那個人,錯過了雖然有遺憾,但她卻不會後悔。
葛兒一直守在季重蓮身邊,此刻卻是咬着脣,眸中的不愉顯而易見。
“姑娘,大表少爺這般好,你爲什麼就是看不到呢?”
葛兒終於忍不住爲石勇打起了抱不平,雖然嗓音漸小,卻也躥進了季重蓮的耳裡,“難不成真像他們說的一樣……姑娘看上了秦公子,就因爲他是探花郎……”
“你放肆!”
季重蓮目光一冷,葛兒只覺得一陣哆嗦,腿下一軟便跪在了季重蓮跟前。
季重蓮向來待人溫和,但不代表她沒有主見,能夠任由別人胡亂說道,此刻葛兒才知失言,有些懊惱地伏在地上低聲求饒道:“婢子一時亂說話,請姑娘原諒!”
季重蓮抿了抿脣,壓下心口翻涌的怒氣,她的確是生氣了,這還沒有談成的事,便有人將她與秦子都拉在了一起,不管將來如何,這不是壞了她的名聲?
看着跪在地上的葛兒,季重蓮微微眯了眼,“這事你是聽誰說的,還是府裡下人都在議論?”
“這……”
葛兒咬了咬脣,不知該如何迴應,雙手緊張地絞住了衣襬,在背後議論主子可是大忌,她雖然是家生子,但也怕討不了好去星光天后。
柳姨娘與季紫薇坐在另一輛馬車裡,經過這兩個月的開導,季紫薇好歹是放開了心懷,如今再見到丹陽的一切,她頓時有種豁然重生的感覺。
沒有了好姻緣可以再找,可能夠重回到丹陽的機會卻是不常有的,季紫薇撩簾瞧見了窗外熱鬧的景象,終於是笑着勾起了脣。
前方突然一陣騷動,季紫薇還沒有反應過來,馬車便是驟然一頓,慣性之下她整個人措不及防地衝了出去,柳姨娘拉之不及,只能驚叫着看着女兒掉在地上,險險地躲過馬兒的驚蹄,滾了一個圈後撞在街道邊的石沿上。
“這是怎麼回事?!”
前面的馬車裡,季明宣三人已是撞成了一團,眉毛眼角抽搐不已,個個都痛得呲牙咧嘴。
“季老爺,前面有個孩子突然衝了出來,小的也是不得已才勒了馬。”
馬伕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季明宣,頭垂得不能再低了,季明宣暗罵了一聲“晦氣”,忍着發痛的額角讓季崇天趕快去查看一下後面的馬車情況如何了。
季崇天也是撞了腰,如今被季明宣喚着去做事,自然是不情不願慢慢吞吞的地向後走了過去。
季紫薇這一衝下去原地打了幾個翻滾,好在躲過了馬蹄,只肩膀撞在了街道旁的石沿上,這才痛呼一聲穩住了身形,正想咒罵之時,卻不想旁邊突然伸出了一隻手來,手指修長圓潤,掌心寬厚,一看就是個男人的手。
季紫薇本能地向後一縮,擡起驚魂未定的雙眸向上望了過去,整個人卻是驟然僵住了。
這人腳踏一雙方頭青絲履,褚紅色的衣袍泛着綢緞細膩的光澤,袍角邊繡着威武的麒麟獸,繁複的花色和針腳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再往上去,一條銀色的玉帶束腰,腰間垂着羊脂白玉鴛鴦佩,胸口上一大團暗紋的團花,只是穿着便知其非富即貴,再看到那張熟悉的英俊面容,季紫薇已經止不住地脫口喚道:“齊公子?”
齊湛怔了怔,有些茫然地盯着季紫薇的面容,卻是怎麼也想不出來他是否見過。
他不過正從茶樓裡步出,偶然遇到這樣的畫面,見着摔出馬車的姑娘有幾分姿色,他這纔出手相扶,卻全然沒想到這姑娘竟然認識自己。
“齊公子,你不記得小女子了?”
季紫薇掙扎着想要站起身來,齊湛趁機上前一扶,只覺得少女的身軀充滿柔韌與彈性,微帶蜜色的肌膚又不同於一般的閨閣姑娘,再加上那玲瓏細緻的五官,讓他不由生了興趣。
“姑娘是……”
齊湛脣角帶笑,不自覺地便想要展現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小女子是季家女兒,在姐妹中行六,咱們曾在廣福寺見過。”
季紫薇含羞帶怯地掃了齊湛一眼,似乎有些慶幸在這樣的時刻竟然能夠遇到齊湛,真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也好在下船之後他們便換了一身衣衫,雖然談不上華麗,但好歹是體面的,總比在三沙鎮老用布巾包頭像個村姑一般來得好。
“原來是你!”
齊湛細細想了想,眸中驟然泛起一抹晶亮。
雖然廣福寺的經歷對他來說算不得好,但過去這麼多年了,他早已經淡忘,此刻聽季紫薇提起,他才模糊記得當初卻是見過一個季家的姑娘,真正是女大十八變,當年的季六姑娘竟然出落得這般美貌,他的心不可抑制地蠢蠢欲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