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於氏的親自陪同下,商如意沿着後院的青石板小路慢慢的走到了那個院子裡,這裡仍舊是翠竹環繞,水汽氤氳,纔剛一走進小院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幽香。
於氏低聲道:“我就不陪王妃了。”
她顯然也看出來了商如意此行出了送孫銜月來之外,似乎也是真的要見綠綃一面,所以並不打擾他們,商如意點點頭,目送舅母轉身離開之後,才推開房門,走進了那個幽靜雅緻的精舍。
一進門,就看到綠綃坐在屋子中央的桌案邊,正拿着杯子喝東西。
看到她的姿態,商如意以爲她喝的是酒,可走近了,就聞到一陣淡淡的茶香,原來她喝的是茶。
可當綠綃擡頭看她的時候,眼神媚然如絲,卻彷彿真的是在喝酒,而且被酒氣侵染的醺醺欲醉一般,即便身爲女子,商如意也被她身上那種天生的媚態勾得心頭一顫,連呼吸都緊了一下。
但她立刻平復了呼吸,慢慢走進去。
看到她,綠綃卻彷彿遲疑了一下,才慢慢站起身來,對着她行了個禮:“王妃。”
這倒是少見。
綠綃雖然幫過她幾次,可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是一種微妙的對立關係——當然是因爲蕭元邃從一開始就與他們是敵對的,所以綠綃見到她的時候也從未謙恭過,但眼前他們只有兩個人單獨相處,綠綃卻對着她行禮,這個舉動讓商如意有些意外。
不過,她立刻就有些明白過來。
於是微笑着輕輕的一擡手,也坐到了那桌邊,道:“看來,你已經知道秦王在東線的連勝了。”
綠綃行過禮之後,也坐到了對面,道:“是。”
“那你知道我今天來見你,是爲什麼嗎?”
“……”
綠綃那雙柔媚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神情凝重卻沒有說什麼。她顯然也有些意外商如意會主動來見自己,畢竟以她秦王妃的身份,應該是讓人進來傳話,把自己叫出去見她纔是。
綠綃謹慎的道:“或許,你有東邊的消息要告訴我。”
“……”
“是關於他的嗎?”
雖然她極力的剋制自己的情緒,可說話的時候,尤其是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她的身子已經不由自主的微微往前傾,將她心中的急切期盼昭示得一覽無遺,商如意在心裡輕嘆了一聲,然後說道:“我沒有他的消息。”
“……”
“秦王過去打了幾仗,但一直都沒有碰到他,誰都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聽到這話,綠綃的臉上露出了掩飾不住的失落。
她輕聲道:“哦。”
商如意看着她,卻又說道:“你想見他,是嗎?”
綠綃又擡眼看向她,苦笑的神情中帶着幾分譏誚之意,道:“王妃何必如此戲弄我?”
她過去的心思,從來都只藏在玩世不恭和矯揉媚態之下,可上一次商如意和於氏對她說出的那些話就已經讓她明白,其實她什麼心思都遮掩不了,完完全全被人看得一清二楚,誰都知道她的軟肋是什麼,誰都知道她在用生命追隨那個男人,至死不渝。
所以,商如意問她是不是想見他,不是戲弄是什麼?
看着她這樣,商如意又在心裡嘆了口氣,然後道:“如果這一次,我帶你去呢?”
“……!?”
一聽這話,綠綃幾乎是下意識的倒抽了一口冷氣,詫異的睜大了雙眼看着商如意,彷彿不敢置信的囁喏道:“你,你帶我,帶我去洛陽?”
商如意點頭:“去見他。”
“……”
“當然,未必能見到他,但要見他,也只能去洛陽。” “……”
“你願意——”
“願意!”
“嗎”字還沒出口,綠綃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口,整個身子向前傾得幾乎完全要探過身下的桌案,急切不已的望着商如意,而看着她熾熱的眼神,商如意的心裡卻更添了幾分涼意。
她笑道:“我問你,也是多此一舉。”
她這話,比剛剛問綠綃是否想見蕭元邃更露出了明顯的譏誚之意,可這個時候的綠綃已經根本不在乎了,但她還算清醒,在略一思索之後立刻說道:“可是,你怎麼帶我去洛陽?”
“……”
“難道,你要去洛陽?”
“……”
商如意平靜的說道:“我此行的主要目的不是洛陽,但如果達成目的之後,我能去一趟。”
“……”
“當然,就看我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
“而你跟我去,也就算是——賭一場吧,你敢嗎?”
綠綃根本不回答她敢不敢這個問題,只是神情凝重的盯着她:“你,你此行要去哪裡?”
商如意道:“夏州。”
“夏州?”
這個有些陌生的地方讓綠綃略感詫異,但隨即就回過神來,道:“我聽說前些日子,突厥新任的朱邪可汗領兵南下,圍攻東突厥的邊境夏州,而且,千城公主接連發了書信請求皇帝出兵相助。”
商如意不算意外的笑道:“原來,你對外面發生的事也不是完全不關心嘛。”
綠綃微微板起臉:“我又不是餐風飲露的。”
但說完這句話,她又立刻神情凝重的看着商如意:“可是,朝廷出兵——怎麼是你去?”
“……”
“難道,朝廷派你領兵過去馳援?”
“……”
“這,怎麼可能?!”
聽到她全然不信的口氣和話語,商如意也淡淡的笑了笑——讓秦王妃領兵對陣突厥,這話別說綠綃不信,說出去任何一個人都不信,所以只微笑着說道:“我領兵?誰敢把兵馬交給我統領?而且還是去對上阿史那朱邪率領的西突厥主力,那可是所向披靡的重甲騎兵,這不是自尋死路是什麼?”
聽到這話,自然不算意外,可綠綃眼中懷疑的神色更重了幾分,皺着眉頭看着商如意:“那,你怎麼說你要去夏州?”
“……”
“還有,你說此行目的達成之後,就可能去洛陽,那你的目的是什麼?”
“……”
“你到底要做什麼?”
商如意微笑着說:“我,要去解夏州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