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媽媽皺着眉頭,蒼老的手摸着女兒的頭:“光知道有什麼用,唉,桑巖出了這樣的事是誰也不想看到的,這麼大的事你瞞着我和你爸真不應該,要不是我們從電視上看到,你是不是準備一輩子不告訴我們?”
“我是怕你們擔心。”米婭下意識的摸自己凸起來的肚子。
樓下有汽車的聲音,米婭下*從窗戶往下看,是韓漠,關萼沒來,只有他一個人。
“媽,你去把人請到樓下書房來,我有話要跟他說。”米婭對米媽媽說道。
時間切換到幾分鐘後,書房內米婭與韓漠對座,起初是沉默,只有茶几上的茶飄着熱氣騰騰的茶香味。
“人是我殺的。”韓漠一出口就是出人意料的一句。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米婭看着杯子中舒展的茶葉說:“爲什麼?你和楊小舞又無恩怨,你有什麼動機殺她?”
“我有。”韓漠苦笑着,“我和楊小舞認識在幾個月前,她是我的*,關萼一開始並不知道,我隱瞞得緊,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後來外面漸漸有了風言風語,本來像楊小舞那種明星傳緋聞很正常,但是關於我和她的流言起的太厲害,很快傳到了關萼的耳朵裡。她和我大吵大鬧,我在她面前保證會解決掉楊小舞,於是我和楊小舞攤牌,我希望給她一筆錢了斷此事,誰知道她早有準備,她說要了斷可以,要我投資拍她下一部的戲,捧她當女一號。我那段時間資金週轉的很緊,給她幾百萬的分手費已經不易,還要我拿上千萬的製作費出來着實拿不出來。楊小舞就說我裝,她說我有一個有錢的小舅子爲什麼不去借,我說我和秦桑巖一向沒有經濟來往,再說這種事情最好不要讓關萼孃家人知道,楊小舞卻不依不饒,她說如果我拿不出來,她就把我和她的事抖擻出去,要我身敗名裂,要我妻離子散。我是一時糊塗才走錯了路,我很愛關萼和韓智,我不想看到楊小舞所說的情況,於是我就起了殺機,但也只是想想而已。那天傍晚我無意中看到楊小舞的車,就跟上去,想不到她在威脅桑巖,桑巖失手把她推倒,她的頭砸在石頭上當時就不動了。桑巖以爲她死了,跑到山下找信號打電話報警,我準備出去的時候發現前面有個身影,跟着秦桑巖跑下山,於是我等了一會纔過去,發現楊小舞還有氣,我就把人從另一條路背下山,到了山腳下楊小舞醒了,她說她要告我行兇,我一時氣不過就掐死了她,想到她企圖害我家破人亡,我一時頭腦發熱就把人分了屍。後來阿貴拿出帶子勒索桑巖我才知道,那個在我前面跑下山的人正是阿貴。”
聽完韓漠的講述,米婭發現韓漠講的與秦桑巖講的完全不一樣,韓漠講的時候帶着感情,有如身臨其境,完全像是他所爲。
“爲什麼不早站出來?”米婭不知道是該怪韓漠還是該害怕韓漠,他爲了情變就殺人滅口着實令人髮指,但是她心裡仍是有一絲不相信,不相信他會是這樣一種人,難道真印證了那句話知人知面不知心?
韓漠脣角勾起一抹笑,呷了口茶說:“凡是犯罪的人遇到這種事是能躲就躲,我又怎麼會輕易站出來認罪。像我這樣的人如今什麼都有了,妻子,孩子,事業,要我突然失去這些東西真的比殺了我還要痛苦。”
“那你爲什麼要承認人是你殺的?”這是米婭不解的地方,“你又爲什麼要告訴我?你不怕我告訴警方嗎?”
“我既然告訴了你,我就有此打算,我打算去自守。”韓漠突然正色道。
米婭倒是沒有想到,手一抖,分不清是高興還是驚詫,問:“你想好了?”
“想好了。”韓漠放下了杯子,“我來就是要告訴你真相,我爲他替我頂罪感到抱歉,今天去看守所看他,他和我說讓我以後好好照顧你們母子,我當時聽了心裡特別不是滋味,我爲我的自私感到慚愧。我有事業,有家庭,有妻子孩子,捨不得丟掉,他又何嘗沒有?他比我更難得到今天的幸福生活,我不能拖累他,不能毀了他,該我承擔的責任我要一力承擔起來。”
“關萼知道嗎?”米婭始終覺得哪裡不對勁,又挑不出來。
“她知道,正是因爲她知道真相所以最近一直和我爭吵,韓智因此而不開心,那天在學校演出你也看到了,小傢伙鬧了脾氣,但這一切從今天開始就會消失,一切又會回到原來的樣子。”
米婭這下總算明白最近關萼夫婦總吵架的原因,原來真的是爲了楊小舞,可惜了佟拉拉,她無辜受冤,到最後含冤而死。
“好了,話就講到此,我走了,相信我進去後桑巖就會放出來,你們好好生活,以後替我照顧關萼母子。”
聽着韓漠說着告別和託付的話,米婭感觸良多,彷彿看到了秦桑巖當時對着韓漠說着同樣話的情景,撇去韓漠殺人不談,他真的是個好丈夫,只可惜他一步錯,步步錯,着實令人唏噓。
韓漠走後,米婭的心情好了不少,中午竟下樓陪着父母吃飯,而且一口氣吃了兩碗飯,喝掉了兩碗米媽媽熬的湯。
米媽媽與米利感到驚奇,“婭婭,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
“你們的女婿可能很快就被放出來了。”米婭開心宣佈。
米媽媽和米利驚喜連連:“真的啊?”
“嗯。”米婭大力點頭,“媽,家裡還有沒有菜,做點巖愛吃的,說不定今天他就會被放出來。”
“好好,有,我去包水餃,他最愛吃我包的水餃。”米媽媽忙不迭的答應着,收拾好碗筷到廚房忙活開了。
下午,米婭在花園散步,口袋裡的電話響了,是關萼打來的,她預料到關萼會說什麼。
“姐。”
“韓漠是不是去找過你?”
“嗯。”
“那他人呢?”
“他說他去自守。”
“什麼自守?他怎麼這麼傻。”關萼大驚,“他走了有多久?”
“快三個小時了。”
關萼又嘀咕了什麼,然後匆匆收了線。
這整天米婭都在等消息,傍晚她經過客廳,聽到米利在叫:“婭婭,快過來看電視。”
米婭走過去一看電視里正放着一條新聞:“……本臺消息,楊小舞被殺碎屍案又有了新的進展,韓氏負責人今天上午前去自守,對方稱他纔是殺死楊小舞的兇手,與赫賽負責人無關……警方稱該案撲朔迷離,目前正在審理,無法迴應,不日將召開記者招待會對此事進行公佈說明……”
“怎麼桑巖的姐夫成了殺人兇手,這案子越來越讓人看不懂。”米利發出感嘆。
米婭沒什麼評價,事實上靜下心來想一想,她覺得韓漠雖然講的合情合理,但總感覺有不對勁的地方,更何況韓漠一貫是個模範丈夫和父親,不像是那種頭腦發熱就搞*的男人。
像警方和爸所說,這件案子越來越撲朔迷離,教人看不懂,一切只待警方查出真相。
兩天後,警方召開了記者招待會,米婭第一時間打開辦公室的液晶電視收看,白綿綿剛好進來,一起看起來。
“根據我們覈實,自守的韓漠不是殺害楊小舞的真正凶手……”
此話一出臺下響起記者連番快門,有記者就提問:“爲什麼這麼說,警方有什麼證據?”
“警方的證據就是根據韓漠供述他殺死楊小舞是想保全名聲,保全自己的家庭,但事實並非如此,經過我們的排查和走訪,韓漠確實與楊小舞傳過緋聞,但他們沒有男女關係,純屬炒作和媒體捏造。韓漠向警方自守的目的我們也已經查清了,他是想解救犯罪嫌疑人秦桑巖……”
“轟!”米婭一陣耳鳴,感覺到天旋地轉,她沒想到韓漠居然與楊小舞的案子無關,那天韓漠所說完全是爲了幫秦桑巖脫罪,這麼說巖還得繼續被關押,等候開庭。
“婭姐。”白綿綿看米婭搖搖欲墜,趕緊過來扶到沙發上坐下:“法院還沒判呢,說不定還有轉機。”
“轉機?”白綿綿絕望的喃喃重複,“沒有了,什麼也沒有了,等等沒有了爸爸,我沒有了丈夫,什麼也沒有了……”
“赫賽因爲秦桑巖入獄股價大跌,赫賽內部可能亂成一團,婭姐,越是在這種緊要關頭你越不能亂,你亂了就完了,沒人能救得了秦桑巖和赫賽。”白綿綿分析着行勢。
米婭如大夢初醒,“對,我不能亂,我不能自亂陣腳,法院還沒有判,說明還有一線生機,我要振作。”
“要不,你去赫賽看看?”白綿綿提議。
綿綿說的很對,米婭點了點頭。
???
赫賽離的並不太遠,米婭要開車,白綿綿怕她心緒不定,便主動請纓當司機送她過去。
赫賽那兒沒有想象中的亂,起碼米婭過去的時候大樓內各個部門的人還好好的坐在位置上上班,秦桑巖的秘書接待了米婭。
米婭詢問公司情況,秘書說:“秦總走的時候把公司交給了鍾總,這兩天赫賽內部雖然有些流言,好在鍾總在管,沒出什麼大事。赫賽股價大跌是意料之中的事,鍾總已經在積極應對了。”
這就好,米婭一顆心逐漸放下來,這個所謂的鐘總名叫鍾琤,她曾聽秦桑巖提過,是他的得力助手,最信任的屬下,在赫賽集團中擔任總裁一職,能力與才幹有目共睹。
“秦太太,鍾總在接見一個客戶,要不要把鍾總叫過來?”秘書問。
“不必了。”米婭不想打擾鍾琤的工作,既是巖欽點的繼任者,她應該要做的是支持,走之前留了電話號碼給對秘書說:“你和鍾總就說我來過了,以後有什麼事可以電話聯繫。”
“想不到秦桑巖挺會用人的嘛,要是別的企業老闆被抓了,公司內部早就亂成一團了。”白綿綿陪着米婭走出赫賽大樓,如此感嘆道。
米婭回頭看了看佇立在身後的赫賽大樓,這裡畢竟有巖的心血,鍾琤撐得了一時,撐不了一世,赫賽需要的是靈魂人物,需要的是主人,需要的是精神支柱,現在看着它還屹立不倒,也不過是表象,恐怕一等法院宣判,這所有繁華的一切都可能瞬間坍塌,不復存在。
她不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不能容忍他就這樣被法院判刑,她必須要做些什麼。
但,她能做什麼呢?
他說他認罪,他承認殺了人,她如何救他,就算請通天的律師恐怕也無計可施。
當前關鍵所在就是找到兇手,只要找到兇手,巖就有救。
米婭不由又想起了秦滔,打了電話過去。
“爸,求你救救桑巖,救救他。”米婭一接通電話就控制不住情緒哀求着。
秦滔在電話裡嘆了口氣:“晚了,桑巖捅出這麼大的窟窿,不要說我救他了,我現在自身都難保,媒體這幾天抓着這件事不放,把我和文絹,還有南宮音的陳年往事揪出來大肆報導,我感到壓力很大。前天你求我讓你見他一面,我也是賣了這張老臉不要硬是託了關係,現在不同了,上頭幾次找我談話,暗示讓我提前退休,恐怕我這兩天要交辭職信,正式退下來。”
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的,機會之門似乎再次合上,米婭沒料到秦桑巖的事會對秦滔造成影響,看來在秦滔這方面行不通。
這裡不行,就走那裡,韓漠被放出來後,動用了關係,請了國內最有名的大律師,米婭也去了。
律師看過所有檔案後長久不說話,然後搖頭:“你們請別人吧,這官司百分之九十九是輸的。”
“怎麼會百分之九十九?”米婭聲音擡高,“你好好看看,巖他說那天他下山打電話報警的時候楊小舞還在,等他回去楊小舞就不見了,很明顯是有人或是兇手把楊小舞移走並殺害了,他不是兇手,你明不明白?”
韓漠輕咳,暗示米婭不要過於激動,這個大律師本來工作檔期排的極滿,是他動手關係花了大價錢才請來的。
但米婭哪裡肯聽,又說:“你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律師,你應該看得出來這其中的蹊蹺之處,如果真是他殺了人,你想我會花這麼多口舌跟你說這些嗎?”
律師還是搖頭,他好歹也是名聲在外,萬一這個案子輸了對他的名聲和以後的生意可是會有大大的影響,因此不接爲好,當即把檔案還給他們站了起來:“很抱歉,秦太太,韓先生,在下無能爲力,這是場必輸的官司,告辭了!”
看着律師決然離開的身影,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米婭啜泣着背過身去。
韓漠看到此一陣沉默,許久後說:“沒關係,這個不行我會再請另外好的律師,總有律師肯接手。”
米婭擦擦眼淚點頭,也只好寄希望於下一個。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韓漠連請了幾個大名鼎鼎的律師,均被婉言拒絕了,離法院開庭的日子越來越近,米婭也越來越絕望,整個人成天恍恍惚惚的。
週末休息在家,近中午了米媽媽還是不見女兒下樓,叩門進來,手裡端着飯菜,小心翼翼的擱在桌子上,對呆坐在*上的米婭說:“人是鐵,飯是鋼,你現在可是兩個人,爲了肚子裡的等等你好歹吃點東西。”
“嗯。”米婭這才發現媽媽進來了,匆匆下*,拿起飯菜吃起來。
米媽媽看女兒蓬頭垢面,問:“刷牙洗臉了嗎?”
米婭後知後覺的搖頭,米媽媽嘆了口氣,去擰了毛巾過來,米婭擦完臉,米媽媽又遞上牙刷:“婭婭,你是當媽的人了,不能再這樣下去,萬一桑巖真要有個好歹,你得爲你肚子裡的等等打算,這是他的骨肉,也是你們的孩子,你不要擔心孩子以後沒人帶的問題,媽媽還年輕,會給你帶好等等……”
米媽媽不說還好,一說米婭的眼淚就掉下來,米媽媽摸了摸女兒的長髮:“你要堅強,還有媽媽,還有爸爸在……”
……
法院宣判前一天,總算有律師肯接手。
這天米婭開車,無意中看到高中部的大門,心中一陣觸動,正值學校放週末假,看門的門衛似乎也不在,她停了車,步行進了校園。
與平常的喧鬧相比校園裡十分安靜,上空迴盪着籃球拍打地面的聲音,教學樓後有塊操場,此時有幾個少年在半邊籃球場上打籃球,汗水在太陽光下反射出晶瑩的光澤,散發出年輕與活力,青春與激情。
旁邊看臺上坐了幾個少女,雙頰紅撲撲的,正在給籃球場上最帥的男孩加油,這是一個充滿了憧憬愛情的年紀,這是一段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等到多年後回憶起來仍是記憶中最美的片段。
由此,米婭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也是這樣看着自己暗戀的對象,心裡想靠近又害怕,她渴望去愛,渴望被愛,那時候以爲自己年輕,有大把的時間去等,殊不知戀愛就該趁年輕勇敢去愛,去追求愛,否則一旦逝去就是永恆的錯過。
當年,她錯過了秦桑巖,只敢悄悄仰慕他,只敢偷偷躲在電線杆後一解相思。
後來陰差陽錯,他們走到了一起,曾經最憧憬的愛情原來到手後那麼不快樂,存在着太多的不確定因素,他們爭吵,他們彼此懷疑,他們互相傷害,他們惡言相向,他們撕破了臉……
美好被撕碎,他們以離婚收場,分道揚鑣。她在心中咬牙切齒,後悔當年對他一見鍾情,後悔自己一廂情願,後悔自己不該靠近,後悔自己錯嫁。
米婭低頭澀然一笑,那時候認爲永遠不可能和他再在一起,人生如果都按自己設定好的軌道走該有多好,可以不被拋棄,不被傷害……
都說女人是男人的學校,會教會男人很多東西,那麼誰是女人的學校?命運?
命運把她和他再次聯繫到一起,他們彼此心中一直有彼此,他們復婚,她有了等等,這些來的太快,又來的理所當然。
在校園裡來回找了很久,她都沒有找到當年藏身的電線杆,也是,校園裡大部分被翻新的,操場、教學樓、圖書館……一根小小的電線杆早就沒了蹤影。
米婭步出學校,坐進車內,打開廣播,電臺正放着一首老歌《電臺情歌》:
誰能夠將天上月亮電源關掉
它把你我沉默照得太明瞭
關於愛情我們瞭解的太少
愛了以後又不覺可靠
你和我看着霓虹
穿過了愛情的街道
有種不真實的味道
我們一直忘了要搭一座橋
到對方心底瞧一瞧
體會彼此什麼才最重要
別再寂寞的擁抱
誰能夠將電臺情歌關掉
它將你我心事唱的太敏感
當兩顆心放在感情天秤上
想了太多又做的太少
你我仰望星空
走到了愛情的邊疆
有種不確定預感
我們一直忘了要搭一座橋
到對方心底瞧一瞧
……
這首歌如果當初離婚前聽到該多好,完全是他們感情問題的寫照。
當年他們不理解對方,沒有到彼此的心底去看一看,看一看彼此心底在想什麼,一味的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
多年後,他們體會到了,又走到一起,卻又被鐵窗無情的阻擋住,不能不說是他們蹉跎了歲月,明明可以一直相守,卻鬧出那麼多的波折。
離開學校,她去了看守所,這是開庭前最後一次看他,是律師爭取來的時間,只有半小時。
“秦太太,我還有些問題要問秦先生,所以您只有十分鐘。”律師敬業的說道。
“嗯。”米婭深吸一口氣,走進了探視房間。
秦桑巖今天的形象比前幾天要好,鬍子刮的很乾淨,頭髮也剪短了,面色也恢復了一些,就是體重沒增加,還是那麼瘦,和上次一樣身後角落裡仍站着一名獄警。
米婭今天沒有哭,她不允許自己哭,她要笑着陪他等候明天的開庭。
“你好嗎?等等還好嗎?”他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又增加了一倍的腰圍。
她微笑:“都挺好的。”
他親着她的手掌心,又摸摸她的臉頰和額頭:“我知道你肯定不好,吃不下睡不着是不是?傻丫頭,不要爲我擔心,我很好。對了,薛璟譽有沒有和你聯繫?”
她知道他要說什麼,她不想聽那些,從旁邊的椅子上拿出一隻飯盒出來說:“這是媽給你包的餃子,是你最愛吃的。”
“婭婭。”秦桑巖知道她在迴避什麼,拉着她的手說:“別這樣,我不值得你這樣犧牲下輩子,我更不希望你一個人孤獨的走完下半生,我希望你有人照顧,快快樂樂樂的,我希望能有個男人照顧好等等,照顧好你。薛璟譽這個男人不錯,他愛了你這麼多年,他不會嫌棄你……”
米婭彷彿沒聽到,用筷子夾了一隻餃子送到他嘴前:“來,我餵你。”
秦桑巖薄脣抿成一條直線,終究張開一條縫,把餃子咬下去,米婭又想起了什麼,“對了,你吃餃子愛粘醋,我媽給你也準備了。”說着,翻開飯盒,從裡面拿出一隻小飯盒,打開來滿室的醋香。
看着她倔強的面龐和下巴,他沒有再說下去,張嘴接下她餵過來的一隻只粘了醋的水餃,直到吃的一顆不剩。
十分鐘到了之後,米婭在外面等律師,二十分鐘後律師搖頭嘆氣從裡面出來:“秦太太,這官司沒法打贏,秦先生與我完全不配合,他一口咬定人是他殺的,他認罪,這案子沒法打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米婭說:“你盡全力就行,不管輸贏我會付你一大筆酬勞。”
律師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這些案子還存在許多疑點,我需要回去再整理一下,失陪。”
米婭單獨從看守所出來,韓漠夫婦等在外面,關萼的眼睛還是紅腫的,這幾天哭了不少。
“律師怎麼說?”韓漠問。
米婭木然的說:“桑巖不肯合作,律師也沒辦法,只說盡力而爲。”
“我有話要跟你說,能找個地方談談嗎?”關萼手帕掩鼻,啜泣着開口。
“好。”米婭點頭。
韓漠似乎知道妻子要說什麼:“去家裡吧,家裡談着方便。”
韓宅——
保姆泡了茶就被韓漠打發了下去,這是韓漠的書房,典型的硬朗風格,此時三人誰也沒說話,安靜的像在靜坐。
米婭低頭一點點的喝着茶,韓漠與關萼對視一眼,關萼的手被韓漠攥住,似乎在交流着什麼。
“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桑巖……”關萼突然出聲。
“姐,你這話從何說起。”米婭擡頭。
“是我對不起你們,都是我的錯……”關萼眼淚成串掉,訴說着,“人是我殺的,桑巖是替我頂的罪……”
米婭愣了一愣:“姐,不要這樣,我知道你們爲了救人費了不少心力,之前姐夫去頂罪的情我已經欠下了,你又這樣何必。”
“不是這樣的,桑巖和韓漠都是想保護我,他們纔會先後去認罪,真正殺死楊小舞的人是我,是我關萼。”關萼情緒激動,“是我氣不過,頭腦發熱把楊小舞的屍體大卸八塊,分別埋在山上和隔壁市,我以爲做的天衣無縫,沒人會知道,想不到這麼快屍體就被發現。我更想不到會連累桑巖,他是無辜的,兇手是我……”
關萼講的語無倫次,米婭整理不出頭緒,看向韓漠,韓漠低頭,一臉靜默,彷彿默認了此事。
“可是你爲什麼要殺楊小舞,你與她沒有過節,又怎麼會下手這麼殘忍?”
關萼連聲抽噎:“說來話來,事情的起因是由於楊小舞與韓漠的緋聞,今年年初他和人合夥投資了一部電視劇,在飯局上認識了楊小舞,當時楊小舞一見到他眼睛就膩在他身上,想方設法要到了他的號碼。事後不顧韓漠已婚的身份,頻頻給他打電話,或是製造在公從場合碰面的機會,於是媒體就開始炒作。當事情傳到我耳朵裡時我火冒三丈,我傳問韓漠有沒有這回事,他說沒有,然後媒體又曝光在電視劇開拍儀式上他們的親密照片,其實當時是媒體取景角度的問題,我信以爲真,和韓漠大吵大鬧。就在我和韓漠冷戰的期間楊小舞居然還有膽子給我打電話,約我出去談談。我心想我是正妻我怕誰,於是就去了,楊小舞嘲笑我人老珠黃,皮膚鬆馳,比不得她年輕貌美,身材火-辣,她說韓漠早就膩煩我了,只是礙於我孃家的勢力,不敢明目張膽嫌棄我,遲早會把我甩了。楊小舞還舉着手向我炫耀她手上的鑽戒,說是韓漠買的,我實在氣不過就打了楊小舞一耳光,楊小舞反手也打了我一個耳光,益發囂張的說趁早讓我把韓太太的位置讓出來,不要等韓漠提出離婚惹得大家不痛快。那次我被楊小舞氣的不輕,韓漠又矢口否認與楊小舞有染,我抓不到把柄,就想到了要教訓教訓楊小舞。幾天後韓漠出差,我打電話約楊小舞見面,她卻說有事,我以爲他們廝混在一起,剛好我提前讓人悄悄在她手機裡裝了定位系統,打算來個捉-殲,當場戳破韓漠的謊話。那天晚上,我發現楊小舞的信號在天平山,當即開車趕過去,等我上去的時候發現楊小舞倒在地上,腦後一灘血,我一摸鼻息,還有氣,然後我悄悄按原路把楊小舞背下了山,開到了荒郊野外。楊小舞這時候也醒了,滿頭是血,看到我後態度惡劣,大吵着說要報警抓我,我知道她不是開玩笑,如果她報了警我有嘴說不清,說不定真的會被警方定爲企圖殺人,那樣的話我只能拱手把韓太太的寶座讓給楊小舞,我不甘心,那時候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楊小舞這個賤女人毀了我的家庭,搶走我的丈夫,我隨手搬起旁邊的一個石頭對着楊小舞的後腦又砸了下去……”
聽到這兒,滿室的死寂,米婭驚恐的看着關萼,看不出來關萼會做出這等事情來,“那……分屍呢?也是你做的?”
“對,是我。我當時不知道怎麼想的,大腦完全不受控制,我拿出了後備箱裡的刀對着楊小舞的屍體就割了下去……”關萼講到這裡面孔蒼白,舉到面前的雙手顫抖個不停,彷彿那上面還飄着濃濃的血腥味。
韓漠默默摟着關萼,給予安慰,對米婭說道:“怪我不好,忙於工作,以爲她只是疑神疑鬼的小打小鬧,沒想到事情會發展的這樣嚴重。等我發現的時候是我出差回來的時候,我發現她整個人都變了,晚上怕黑,怕打雷下雨,怕有人大聲說話,等我逼問出真相的時候我驚呆了,第一反應是去帶她自守。但是她死活不肯,她抱着我的大腿哭,她說她錯了,她說她太愛我,太害怕失去我,我看着她趴在我腳下哀求的樣子心軟了,按道理來說我也有錯,要不是我疏於對她的關心,只想着賺錢,也不會讓她走到今天的地步。”
米婭接下去說:“所以,你隱瞞了下來,然後韓智開始發現你們經常爭吵,爲的就是這件事?”
“對。”韓漠沒有否認,苦苦笑着,“畢竟心中有鬼,尤其是在楊小舞的屍體被發現後,佟拉拉成了替罪羊,我知道不能讓別人去承擔,打算去頂罪,關萼聽了不肯,她說這個家不能散,韓智還太小,他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她甚至用自殺來威脅我不准我去自守。在這樣的壓力下我無法站出去,佟拉拉死後我一直內疚,桑巖見我悶悶不樂問我出了什麼事,我想他是關萼的弟弟,告訴他也沒關係。他知道後久久不說話,也被嚇到了。後來他告訴我,楊小舞之所以在山上滿頭的血是因爲被他推的,他當時下山去打電話,回去後楊小舞就不見了,他以爲楊小舞回家了,沒想到把楊小舞背下山的人是他姐姐,這可真是陰差陽錯,天意弄人。”
米婭坐在邊上,靜靜聽着,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是指責關萼的殘忍,還是同情於她的可憐,爲了丈夫一個莫虛有的*,居然做出如此滅絕人性的事來,結果害了一個又一個。
關萼驟然痛哭流涕:“我沒想到桑巖把這件事攬了下來,他被抓進警察局後很快承認自己殺了楊小舞,我知道他是替我頂的罪,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沒查清楚就上了楊小舞激將法的當,可是事情已經做了,我能怎麼辦?我沒退路,兩次去看桑巖,兩次我說我去自守,他都不讓我去做,他說他不希望連累更多的人,他只要我過的好……”
事情聽到這裡米婭還能說什麼呢,之前她恨透了兇手,恨對方自私自利,把無罪的秦桑巖推到了殺人兇手的位置上去。
現在關萼夫妻親口承認,人是關萼殺的,屍體也是關萼分割的,巖也好,韓漠也罷,他們都在極力保護這個女人。
她能怎麼辦?
關萼是巖的姐姐,雖不是親姐姐,卻勝似親姐姐,倘若被他頂罪的人是旁人,她可以馬上告訴警察,抓到真正的兇手。
可這不是旁人,是他姐姐,是他的親人。
她如果做了他就算被放出來也會恨她,恨她一輩子。
此時此刻,米婭真想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不知道,就當個聾子、啞巴該有多好。
次日開庭,被告律師就幾大疑點提出疑問,而原告律師卻拿出了一大堆證據,以及秦桑巖的供詞。
案子進入焦灼狀態,控辨雙方互不相讓,輪到被告秦桑巖陳述時,他對自己的行爲供認不諱,完全把律師之前的所有脣舌和努力白費了,現場一片譁然。
經過一番法庭辯論,法院當庭宣判秦桑巖殺人罪名成立,判無期徒刑,終身監禁。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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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終於結局了,此文爲撒旦危情繫列的收官之作,即此係列的最後一部,謝謝童鞋們長久以來的支持,一人一個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