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寺位於京城西郊,坐北朝南,背倚玉蝶峰,周圍還有九座高大的山峰呈馬蹄狀環護,寺內有僧房九百九十九間,是最大的皇家寺院,歷代主持都是由皇家欽定,還賜予一定的官階。
薛氏以前雖然沒有來參加過法會,但是來燒過香。
三娘卻是第一次來大悲寺,果然是天子腳下,連寺院也是巍峨大氣的。
山東的那一座大濮寺,在山東也是算的上名號的了,可是拿到這裡一比,也就是多了一分古韻,氣勢上卻是差了一節。
若不是寺院周圍羣山環繞,三娘幾乎要以爲這裡是另外一座紫禁城了。這裡即便做不了宮城,當一座皇家別院也是綽綽有餘的。
馬車在寺院前的山門前停下,早有知客僧人走來相迎,不用這邊報上名號,那小僧只看了一眼馬車上的標識就認出了是王侍郎家的。
大悲寺有一個與別的寺院不同的規矩,那就是從山門進到寺院中,只能步行,不能借助任何的人力物力。據說這樣才能顯出向佛之心的虔誠。
不過諷刺的是,寺院卻是允許一人坐鑾駕上去的,那個人就是天子。不知道這個規定當年是誰定出來的,不過這也說明了,皇權凌駕與任何權利之上,即便是佛祖到了天子面前也要靠邊站。
除了當朝,任何人其他人,即便是太后娘娘要進寺院也要走上去。
據說在五六十年以前,大悲寺還沒有如今的規模,也不是所謂的皇家寺院。那時候正值上上一任皇帝年幼登基,政權被皇太后以及太后身後的外戚勢力牢牢把持。皇帝到了親政的年紀,太后都不肯放權,每日上朝都在垂簾後聽政。
有一次,京畿地區連續三年大旱,民間有傳聞說是牝雞司晨,惹得天帝大怒,降災示警。此謠言一出,差點引發京畿民衆暴|動。羣臣聯名上書要求太后去西郊的寺院爲國家祈福,也好暫時安撫一下民衆。
太后被逼無奈,只有帶着依仗去西郊的大悲寺,至於爲什麼是大悲寺,據史書上說,欽天監奏報當日太后的命星正好位於玉蝶峰之上。
太后到了大悲寺,主持親自來山門前迎,卻是想太后說了大悲寺的這個規矩,除了天子本人,任何人進寺都要步行,否則佛祖將要怪罪。
太后那幾日正好被民衆和羣臣激得一肚子火,心想:好啊,如今連一個小寺院也要與我過不去我今日還就偏要坐鑾駕上去,也讓大夥兒看看,這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傳言全都是無稽之談。
於是太后執意坐了鳳輦上去。主持見太后一意孤行,也是毫無辦法,只領了其餘人等跟在後頭。
之後的故事就有些玄幻了,有人說太后的鳳輦走到半路,晴天突降一個霹靂,把太后還有太后身邊的近侍全都劈死了(後有人考證,一定不止一個霹靂,至少也要三四十個。)
有的說,太后原本是佛祖座下的坐騎,因不馴而私下凡塵,最後被佛祖收了回去,連她身邊的人也都是她的毛髮變的,所以一併收了。
還有的比較靠譜一些的說法是,這山間原本就隱藏了一些災民,一擁而上將太后和她的侍從們團滅了。
反正不管太后的死法如何千奇百怪,匪夷所思,表達意思只有一個,那就是太后和她身後的爪牙們都在這一條通往寺門的山階上送了命。且原因不是觸怒了神靈就是惹了百姓的怨恨。
在這之後,大悲寺因爲靈驗被皇帝頒旨,立爲皇家寺院,並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翻修擴建。
從那以後,沒有一個人敢不自己走上這九十九級山階進寺。
因爲這樣做已經這不僅僅是在冒犯神靈,還有謀反的嫌疑。
薛氏一臉興味地聽一個原本走在前頭的夫人口沫橫飛的說起這個故事,衆人看着這巍峨的寺院的眼神也都變得不一樣了。
三娘在一旁笑着聽着,卻是覺得上上一任皇帝,也就是當今天子的爺爺,到真是一個不簡單的人。作爲最終得利者,只有他從頭至尾清清白白。
什麼佛祖降怒,天收妖孽。不過是排除政敵的手段罷了,能在大權旁落朝中幾乎無人之時,逆襲成功,且做到這般幹盡利落的,整個歷史上也沒有幾人。
進了寺,知客僧將薛氏與三娘等人迎到了寺裡準備的客房,進去了才知道隔壁幾間屋子正是分給了王閣老的夫人,也就是三孃的叔祖母李氏。
由此可見,這寺院的周到之處,當然也從側面看出了圓滑。
薛氏因爲想着要早些來,所以一早就出發了,李氏和王箏她們還沒有到。薛氏便帶着三娘和五娘在廳裡喝茶。
三娘剛剛來的時候有一路打量,這個寺院各個院子裡都有不少提個健壯的僧人,應當是武僧。能進來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一般上要是想混進來很難,所以崔姨娘若是想要進來做些什麼的話,那這所謂的皇家寺院就真的是擺設了。
可是看五孃的樣子,崔姨娘似乎在今日會有什麼行動。三娘覺得依着崔姨娘那種性子,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她具有一種從社會底層爬出來的人的那種韌性,可惜沒有用到正道上。所以崔姨娘若是出現,應當不只是要見五娘這麼簡單的。
所以崔姨娘今日若是有所行動的話,應當是要在寺外的。剛剛三娘有注意到,寺裡雖然秩序井然,但是寺外還是圍了好些民衆的,即便他們都被衆僧侶們攔在了山門之外,卻沒有阻止他們帶了貢品之物在山下朝拜。那裡到是魚龍混雜,要藏身不是難事。
而大悲寺奉行的是嚴進寬出的原則。
她到是好奇,若是崔姨娘要針對的人是她,要以什麼藉口將她騙出去?
而且,她如此大膽,肯定是不止一人的,這麼短的時間,她又是怎麼找到幫手了。
三娘雖是在喝着茶,卻是心不在焉,直到一陣清脆笑聲伴隨着腳步聲傳了進來。
“聽那知客僧說你們早就到了,我還不信呢,我和母親出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呢。”王箏很是自來熟地先走了進來。
兩家本就是一家,到也沒有什麼顧忌。
薛氏和三娘五娘見王箏進來了,知道李氏也一定是來了,忙起了身。
王箏笑道:“我母親就在隔壁呢,我過來看看你們。”
薛氏表示要帶着三娘和五娘去給李氏見禮,王箏卻是道,李氏就是要她來吩咐暫時不用過去的,等到法會的時候到了再一併去。
原來李氏終究是年紀大了,爬了這麼高的階梯,有些頭暈,想要歇一歇。
薛氏與三娘幾人又問了幾句,知道李氏沒有什麼事情,便打消了過去探望的念頭。
王箏陪着說笑了幾句,便小聲對三娘道:“成之來了,她和蘇夫人就在那邊不遠呢,我們過去找成之說話。”
王箏和蘇敏之的婚事已經正式定下了,定了親,王箏便不能去蘇家隨意走動了,三娘也不好一個人去蘇府,因此從上次在孫家分開之後到是許久未見了。
只是按着這裡的禮數,王箏遇見蘇夫人是要去請安的,她想拉着三娘作陪。
三娘還未開口,薛氏就知趣地道:“三娘你陪着阿箏去吧,我正好也要休息一下。”
三娘便點頭應了,又看向五娘道:“五妹妹要跟我們一起去麼?”
五娘自從進了寺神經就一直緊繃着,坐在一邊沒有說話,聽人喊她,嚇了一跳。
三娘便又問了一次,五娘這時候哪裡敢亂走,忙不迭地搖頭:“我不去,我剛剛走路走累了,要歇會兒。”
王箏瞪着五娘道:“你纔多大點兒的人,走這麼會兒就要休息?以後老了還得了”一副長輩的模樣。
五娘低頭不語。
三娘笑了笑:“算了,讓她歇着吧,我們過去。”
王箏也就是隨口教訓一下,見三娘起身,自己也連忙站了起來,挽住了三孃的胳膊,一副親密的樣子。
薛氏見她們姑侄如此,不禁搖頭失笑,後來又想到自己與三娘有時候也是這般親密的。
蘇家分到的院子離着這邊說遠也不遠,說近也不近。王箏與三娘,在知客僧的帶領下,一路小聲說笑,到也不覺得路難走。
只是在路過一座殿的前面時,從那座佛殿中走出來了四個僧人。當頭的那一個濃眉大眼長相方正,體格極爲健碩,即便是穿着冬衣,也能看出他有一副很好的身材。
三娘當即就是一愣,這是一個熟人。
四娘前,孫氏壽宴,她與宣韶跟蹤一個廚房的管事,結果卻是遇到了那管事與一個和尚偷|情。那管事在之後不久有了孕,而後有好幾次,三娘看到那個濃眉大眼的小孩子,心裡都是一陣彆扭。
她卻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個和尚,不想今日卻是在這大悲寺裡看見了。
三娘記得他的法號好像是……悟深。
“怎麼了?”王箏見三娘停了下來,奇怪地問道,她轉頭順着三孃的視線看去,只看到幾個和尚遠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