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朝淮山點頭微笑道:“我知道了,謝謝你跑來告訴我。”
淮山聞言很是高興:“能幫到小姐就好了,常嬤嬤教我們做人要知恩圖報。三小姐救了淮山的性命,淮山會報答三小姐的。”
三娘愣了愣,搖頭失笑:“你年紀還小呢,等你大了再來報答我吧。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少挨些責罵。”
淮山認真地點了點頭。
三娘便打發她回去了。
待回到荷風院,三娘將白英打發去鬆齡院等常嬤嬤回來好探聽消息,過了許久,白英回來道:“小姐,大老爺是在回來的路上突然就驚了馬,剛剛大夫來診斷說只是傷了皮肉,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並無大礙。”
三娘聞言點了點頭,剛剛甘草已經派人去各院將大老爺的情況交代了一遍。荷風院也派了小丫頭過來,因此王柏的情況她剛剛就已經知道了。
“可是,大老爺查到祠堂之事卻是出了問題。”
“哦?出了什麼問題?”三娘將手中的書放到榻上,自己也從榻上起了身。
白英忙走上前去摻扶:“原本是查到祠堂失火是由於香燭照看不慎所導致,正要找那祠堂看香燭的婆子問話,不想他婆子卻不見了蹤影。說是去了她在府外的女兒家,可是找到她女兒家的時候,她女兒卻說已經好些日子不曾見過她了。大老爺回府之前就是先去的那婆子的女兒家中。”
三娘聞言沉默着思索了一會兒。
若是祠堂失火之事與那看香燭的婆子有關,那麼那婆子現在可能已經凶多吉少了。即便是她。也知道這關係到性命的事情是要斬草不留根的,不能將把柄留在世上。
而王柏驚馬一事,很是有些蹊蹺。
柳氏母女來勢洶洶,崔姨娘在一旁狼子野心,虎視眈眈。她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掌握主動權才行。想到這裡三娘白英叫到身邊道:“我寫一封信。你幫我去跑一趟青衣巷。交給宣公子。”
白英昨夜也聽到了宣韶的話,因此聽聞之後也不驚訝,只是有些躊躇道:“小姐可是想讓宣公子幫忙?可是他畢竟是個外人,王家的事情卻不宜宣揚出去。小姐,這樣好嗎?”
雖說小姐曾經幫過那位宣公子的忙,更是救過他的性命,但是王家的這些事情並不可對外人言。若是那位君公子將事情泄漏出去,不僅僅是對王家的聲譽會有影響,恐怕小姐的閨譽也會受損。
三娘明白白英的意思。搖頭道:“人脈有限,外頭的事情我只能請他幫忙。”性命攸關,考慮那些虛的玩意兒也太矯情了。
三娘走到書案前。鋪開紙筆,白英想了想還是上前去幫三娘磨墨。三娘提筆的時候略一沉吟,就用了前世的筆體。三娘前一世跟隨軍人出身的爺爺練字,行筆剛勁有利。字裡行間隱隱帶着蕭殺之氣,讓人第一眼看到,是怎麼也想不到這是出自一個閨閣女子之手的。
三娘寫好信,在等墨跡乾透的空隙,找出了一個信封。這裡的信封分爲官封,民封和女封三種。
“官封”的信封上一般印着或蓋着表示寫信人級別的標誌,若是蓋印的話一般不是用的官府的大印,而是寫信人官服上代表官職的圖案。“民封”是尋常用的信封,比官封的信封稍微小一些,紙張也稍薄。而“女封”是閨閣女子之間傳遞信箋所用的信封,三娘這裡便有幾張從外頭買回來的,這種信封很是精緻,邊口用的時候絲綢密針細線縫製而成的,還被薰上了或是花香或是檀香的芳香味,還未拿出來就香飄好幾裡。
三娘這次用的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民用信封,絲毫不打眼。待墨跡乾透了之後三娘將信裝入,封好交給白英:“速去速回。”
白英接過信之後應聲去了。
白英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是晚了,三娘見她雖是額頭有汗,但是神情鎮靜,也無慌亂之色,知道這次送信很是順利,不由地鬆了一口氣。
“小姐,奴婢到了青衣巷,那裡只有一個懸壺醫館。青衣巷裡隨便找個人打聽就能打聽得到。奴婢找到那家醫館的時候,見那醫館很小也沒有什麼病人看病,便找到掌櫃的說要見宣公子,那掌櫃的打量了我好一會兒,我還以爲他會說沒有這麼個人呢,不想他當即就打發一個小廝出去幫我尋人了。只是過了好一會兒奴婢才見到宣公子的人。”
白英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她剛剛在等人的時候心中很是有些忐忑,擔心那掌櫃是故意唬她在那裡,其實是找人來府裡報信,她一直坐在那裡胡思亂想,就連掌櫃的端給她的茶她也不敢喝一口。還好,來的真的是那位宣公子。
“宣公子看完信之後,讓我告訴小姐他知道了。”只有一句冷冷輕輕的知道了,卻讓白英鬆了好大一口氣,有些人,即便是隨隨便便的一句話,都能讓人心中的不安消退。
三娘點了點頭,也不多話,宣韶的反應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託了宣韶兩件事,一件是暗中查探祠堂看香燭的婆子的下落,若是能尋到活的,務必將她藏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第二是查王柏驚馬一事。以宣韶的身份,應當是有門路的,查這些事情也不在話下。而宣韶半分猶豫沒有就應下了,也正好證明了三孃的猜測。
當初三娘救宣韶的時候就沒有抱着施恩不圖報的心態,她是有目的的,而宣韶昨夜很明說了有事情可以去找他,還留下了地址,三娘自然不會將送上門來的助力拒之門外。
了卻一樁心事之後,三娘便放下心來。
到了快晚膳的時間,三老爺王棟終於回府了。芳芷院那邊又打發人來說請五少爺和三小姐過去吃飯。這頓所謂的“團員飯”拖了這麼幾日,終於能兌現了。可惜卻無一人真正的期盼,即便是王璟,也僅僅是對王三老爺一人有着孺慕之情,但是若柳氏往旁邊一坐就立即變了味。
不過等三娘與王璟到得芳芷院的時候,見到還臥病在牀的柳氏和閉門謝客的二孃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柳氏母女如今正傷着,可能沒有辦法與他們吃飯了。
“原本是想等我傷好了之後才讓你們過來的,老爺卻說拖了這麼幾日,還是早早吃了這頓飯了事的好,我便只能叫了你們過來了。”柳氏冷冷瞥了三娘和王璟一眼,道。這話說的好像是王棟與她們兄妹吃飯是迫於規矩不得不完成的任務一般。
三娘笑了笑有說話,柳氏如今正四氣不順的時候。倖幸苦苦導演出一場大戲,結果傷是受了,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二孃去了一趟鬆齡院卻是腫着臉被撫回來的。可惜柳氏如今行動不便,不然非鬧到秋衡院去找金氏算賬不可。
正在這時候外頭有人說,三老爺來了。
柳氏頓了頓,突然掏出帕子嚶嚶哭了起來,三娘和王璟一愣,還沒明白這是唱得那一出呢,就見一個穿着石青色素面杭綢直裰的男子進了屋子。
三娘和王璟看見來人,趕緊上前去行禮。王棟只點了點頭,讓兩人起身。
“老爺,你可算是回來了!您若是再不回來,我們孃兒倆不知道要被欺負到什麼地步去。嗚——”柳氏哭得肝腸寸斷。
三娘這才知道,原來柳氏也是剛剛纔見到三老爺。剛剛那一說,純粹的信口開河。
王棟淡淡看了柳氏一眼,站了離牀二尺遠,等她哭夠了悄悄擡起眼來了才道:“我都聽說了,你辛苦了,若是需要什麼就開口。”
柳氏聞言哭聲一頓,下一刻卻是哭得更大聲:“老爺——妾身受這麼點傷又算得了什麼,總算是對得起王家的列祖列宗了。可是我們家瓊兒,她那麼乖乖巧巧的,平日裡最是溫柔恭順,金氏那個潑婦卻是說打就打。你是沒有看到瓊兒那張臉啊,若是此次破了相那可怎生是好?老爺啊——你可得給我們可憐的女兒做主啊!嗚嗚——”
王棟聞言卻是皺了皺眉:“大嫂是她的長輩,要對她動手,她受着就是了,哪裡有什麼委屈。況且她是長嫂,你怎能對她口出惡言,還是當着孩子的面?這次便罷了,若是還有下次便家規處置。”
柳氏目瞪口呆,都忘了哭了。王璟在一旁看了有些憋笑,怎麼也忍不住那上勾的嘴角。三娘卻是挑了挑眉,她見柳氏和二孃的囂張樣子,還以爲這兩母女有多受寵呢,卻原來在王棟的心裡也不過是如此,至少是寵不過祖宗家法綱理倫常。
想到王棟身邊這些年只有柳氏,可能正是因爲這樣纔給別人和柳氏自己這種王棟獨寵她一人的錯覺。真是應了二孃回來時說的那句話了,山中無老虎,猴子便跳出來充大王。
“你好好養傷。你們跟我出來。”王棟對着柳氏說完,又朝着三娘與王璟兄妹道。
三娘低眉順眼地跟在王璟身後隨出去了,不經意看見柳氏那張哭花了的臉銀牙緊咬,面色扭曲。
三娘覺得自己變壞了,因爲她此刻感覺自己被愉悅了,身心暢快。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一羣扭曲的人鬥久了,她也惡劣起來。
回去得好好念幾遍清心咒了,三娘暗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