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的房裡的氣氛有一瞬間的僵硬。
三娘三姐妹在驚訝慍怒之後,各人自有不同的憂心。
孫元宏面對的孫氏的怒容,也有些尷尬,他瞪了孫金生一眼,孫金生卻是絲毫也不怕他,反而是朝着他扮了一個鬼臉。
孫元宏朝着孫氏賠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亂語,姑母您不要生氣。”
“十一歲也不小了吧?再說這話若是你們沒有在他面前提,他一個‘小孩子’又知道什麼?”孫氏冷冷地看了孫元宏一眼道。
孫元宏尷尬地笑了笑,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三娘幾人,對孫氏請求道:“姑母,侄兒有些話想對您說,可不可以……”
孫氏哼了一聲,見孫元宏懇求地看着她,想着這是大哥大嫂的嫡長子,不能讓他太沒臉,便朝着三娘幾人吩咐道:“你們先回自己的院子去吧。”
“金生,你也先出去,爹有話要和你姑祖母談談。”孫元宏朝着孫金生溫聲道。
元娘和五娘有些不安地站起了身,三娘低着頭跟着站了起來的時候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直隨侍在孫氏身邊的常嬤嬤一眼,幾人朝着孫氏和孫元宏行了禮之後便輕輕退出了孫氏的正房。
孫金生也嘻嘻哈哈得跟着出去了。
姐妹三人正要各自回院,孫金生卻突然跳了出來,攔在了五孃的面前:“喂,你叫什麼名字?”
饒是五娘平日裡伶俐開朗,見了孫金生這樣不懂禮數的也應付不來。嚇得一下子就躲在了三孃的後面,不出來了。
孫金生見狀嗤笑一聲:“你躲個什麼勁兒,少爺就是問問你的名字,又沒有要吃了你。”
元娘卻是板起了臉站在了三娘和五娘身前,對着孫金生叱道:“孫公子。你這話就不對了。女子的閨名豈是隨意就能告訴人的?我瞧你也是個讀書人。怎麼這般的不懂禮數?聖人之言你是白讀了嗎?”
元娘有一點好。她時刻記着自己長姐的身份。即便是自己也很不適應的情況下她也不會讓妹妹們站在自己的前面。這也是三娘願意與她親近的原因,即便這樣的人你會覺得她有些憨傻,但是她有一顆善良的心,這個比什麼都重要。
元娘這句斥責有些重了,若是其他的男子聽到這句話定然會羞愧或者惱怒。但是孫金生卻是個奇葩,他聽了之後反而笑嘻嘻地道:“這你就錯了,小爺我從沒去過學堂,字也就認識一個孫字,一個金字。至於聖人之言——那是什麼玩意兒?多少錢一兩?”
“你——”元娘平日裡接觸的男子也就是家中的幾個弟弟。可是就連最爲頑皮的王玬在元娘面前也是聽得進去這個長姐的幾句說教的,想孫金生這樣沒臉沒皮的,她是聞所未聞。更別說見過了,因此也只能氣急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大姐姐,祖母讓我們各自會自己的院子呢,在這裡停留太久了。不好。”三娘輕聲提醒元娘,惹不起的人,還是躲着吧。
與無賴講道理,還得講贏了,那得喊流氓來。
三娘聞言也想起來這裡還是孫氏的院子,而眼前的少年是孫氏的侄孫,若是爭執起來不僅僅是她,恐怕妹妹們都要受牽連而被祖母責罰
於是元娘點了點頭,對三娘和五娘道:“那我們回院子去吧。”說着帶着三娘和五娘就往外走,不再看孫金生一眼。
孫金生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明晃晃的,與他身上的金字一樣晃人眼。他也不跟上去再做糾纏,只在一邊抱臂站了,很是得意的樣子。
“少爺,這裡是姑老夫人家,您怎麼能招惹王家的小姐。”剛剛在孫氏房裡,給三娘幾人拿荷包的那個丫鬟咱在了孫金生旁邊,不贊同道。
“小爺什麼時候招惹她們啦?小爺就是問問那個大眼睛的丫頭名字。你別以爲姨娘派你來看着小爺,你就能拿着雞毛當令箭了啊!小心小爺一腳把你踹回去!”孫金生翻了個白眼道。
那丫鬟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閉下了。
這位少爺是姨娘唯一的兒子,雖是庶子,但是極得老爺的寵愛,就連兩個嫡子也越不過他去。因此平日裡就很是驕橫霸道,高興的時候往丫鬟們身上扔死老鼠死蛇蛙那是很常見的。
就連她這個姨娘身邊的大丫鬟,也被捉弄過幾回。可是老爺和姨娘從來都捨不得責備他半句。
這次姨娘雖然是派了她來看住這位小祖宗,但是她若真的回去告狀,姨娘這個當孃的也會心中不喜。因爲大多數母親的不會承認是自己兒子的錯誤,而是怨責身邊隨侍之人不盡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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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元娘在鬆齡院門口分別之後,只剩下了三娘與五娘姐妹兩人。五娘一改以往與三娘單獨在一處時候的嘰嘰喳喳,反而是低着頭走路,一言不發。三娘也不管她,只想着自己的事情。
“三姐,你說祖母會不會……會不會……”五娘終於擡起頭,問道。但是畢竟是後面的話自然是說不出口的。
三娘聞言安慰道:“你不必擔心,祖母她自有分寸。”
五娘卻沒有因這句話而心情寬鬆,剛剛目睹了六堂姐的悲傷無奈,她本就對自己的未來多了寫惶恐,這時候卻正好跳出來一個孫金生。這讓她怎麼能不擔心?祖母對她向來就不親近,何況她還是個庶出了,剛剛那個無賴也是庶出,可別讓祖母覺得他們正合適。
不行!這件事情她得和姨娘商議商議。
正好到了芳芷院和荷風院的分岔路,五娘只急急道了一聲“三姐我先走了。”便提着裙角匆匆跑走了。
三娘見她焦急的模樣,搖了搖頭。
看來孫氏的孃家侄兒這次來拜壽的目的並不單純,而是想爲自己庶出的兒子在王家找一門親,想必是在京中孫金生那犯七煞又福薄的名聲已然傳了出去,高門大戶的人家看不上這個孫家的庶子,門第太低了孫元宏又怕委屈了他,便想起了孫氏這個遠嫁山東的姑母。
個只是不知道這是孫元宏他自己的意思,還是整個孫家的意思?若是整個孫家的意思,孫氏恐怕還真的不好拒絕。
此時,孫氏房裡,孫氏正一言不發地聽着孫元宏的請求。
半響,孫氏擡眼道:“你這番來,是想爲你那庶子與王家結親?”
孫元宏賠笑道:“這次來當然主要是爲姑母您拜壽的,爲金生求親也是臨走的時候突然起意的。金生雖然是庶子,但是您放心,該他的那一份絕不會少,另外我還私下給他留了點產業。絕不會委屈了王家的閨女的。”
孫氏沉着臉道:“是突然起意,還是你那寵妾哭着求着你的?”這個侄兒對一個寵妾百般縱容寵愛,這個她也是有所耳聞的,只是一個身份低賤的妾居然將主意打到了她的頭上,這是她不能忍受的。
孫元宏聞言臉上更加尷尬,忙道:“不,不。不是她的意思,是侄兒自己的意思,自己的意思。”
孫氏哼了一聲,並不相信。
“你一個庶子就當成了寶貝,我王家的孫女就是隨便你挑挑揀揀的賠錢貨麼?你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姑母?”
孫元宏忙賭咒發誓:“姑母,天地良心啊。這些年侄兒逢年過節從來麼有忘記姑母您,一得了好東西,先是想着父母,然後就是想着您。這個您難道還不知道麼?侄兒不就是因爲將姑母您當成了自己的孃親一般敬愛親近,遇到了難事纔不遮不掩地找您幫忙麼!侄兒還記得小得時候,姑母您總將侄兒帶在身邊教養,侄兒的字還是您先教的。”
孫氏聞言有哼了一聲,卻是沒有先前的怒氣了。孫元宏這些年到真的沒有忘記她這個遠嫁的姑母,逢年過節的從來沒有缺過禮數,得了新鮮的玩意也會記着給她捎來一份。因此她說話的時候就軟化了一些:“王家閨女的婚事不是我一人能做主的,不過我會幫你留意一下別家的閨女有沒有合適的,你不要急。”
孫元宏聞言看了孫氏一眼,苦笑道:“姑母,您若是不願意就直接跟侄兒說,何必說這話來打發侄兒?說不知道,您如今是不僅是王家當家老夫人還是王氏一族的族長夫人,姑父他又是個不管事的,王家的事情還不是您一人說了算?就連母親都常說,您這一輩如今就數您最是威風了。”
孫氏本來臉上有些掛不住,但是聽着後來臉色便好了些,好話誰不願意聽?孫氏向來吃這一套。
“你這次來的意思,你母親她們知道嗎?”
孫元宏忙道:“母親自然是知道的,她也想與您親上加親呢。當年還一直怨侄兒怎麼不是個女兒,不然就能與姑母您當兒女親家了。”
這當然是玩笑話,但是孫氏卻遲疑了。
若是孫家的人都已經默認了孫元宏此次的來意,哥哥嫂子也是樂見其成的話,她還真的不能拒絕了。嫁到王家這麼些年以來,孫家極少對她提什麼要求,反倒是當年陸氏在的時候,哥嫂爲了給她撐腰,助了她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