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蘭縣主已經離開三孃的視線太久了,現在突然出現了這麼個名字在耳邊倒是讓三娘愣了愣。
莊郡王和郡王妃已經被髮配到了東北苦寒之地,宣安被老王妃接回了莊親王府,惠蘭縣主卻因爲“養病”的緣故一直被關在莊子上。三娘懷孕之後,就沒有再過問惠蘭的事情。
將送臘八粥的事情交代給了莊嬤嬤和白英兩人,三娘帶着白蘭回了院子。
已經五個月大了的宣小一正被乳孃抱在南炕上玩耍,他穿了一身大紅色棉襖,頭上還戴着一頂紅色的鯉魚貌,帽子後面長長的一直掃到了肩膀上,十分討喜。聽到響動,宣小一立即就看了過來,一見到三孃的臉就拍手笑,可是他穿的太厚了,兩隻手怎麼也拍不到一塊兒。
三娘出去的時候宣小一還在睡覺,已經有一會兒沒有見到了,現在見到兒子自然是忙走過去想要去抱。
“少夫人要不要換身衣裳,淨一淨手?”乳孃忙道。
三娘看了看笑眯眯的兒子,想着自己剛剛在外頭忙活了一陣,身上不知道有沒有沾染什麼病毒的,便點了點頭,讓剛剛也在一旁帶着宣小一玩的白果去幫自己更衣。白蘭她不是丫鬟出生,雖然平日裡丫鬟做的事情她也做,卻還是沒有白果白英她們做的熟練。
等三娘洗了手,又換了一身面料柔軟的家常衣服出來,發現宣小一正往她所在的屏風方向探頭探腦。
三娘連忙走過去拍了拍手吸引他的注意,然後將他抱在了懷裡。
“你先帶着小丫鬟們下去吧。我抱抱他,等一會兒你再過來。”三娘笑着對乳孃道。
乳孃見三娘剛剛是帶着白蘭回來的,想到她們主僕可能是有事情要商量,自己一個小少爺的乳母在一旁聽着不妥。便立即福了福:“是的,少夫人。小少爺剛剛醒來後已經吃過一次奶了,奴婢也給他把過了一次尿。您抱半個時辰都是沒事的。”
這裡的世家大族裡的年輕夫人們,一般都是隻管生不管養的,孩子基本上都是乳孃在帶,她們又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形象,是不能讓自己身上沾染尿騷味和奶味的。
所以在夫人們想要與孩子們親近一下的時候,奶孃也要有察言觀色的本事,不能把可能要尿牀或者可能會餓了的小主子給夫人們。所以乳孃聽聞三娘要抱孩子纔會這麼交代一句。
三娘點了點頭,溫聲道:“我知道了,這裡還有白果她們呢,你不用擔心,下去歇會兒吧。”她倒是不在意自己身上沾一些孩子的味道。一點付出也不肯,還算什麼親孃?
乳孃便帶着小丫鬟們退了出去。
三娘讓宣小一坐在炕上,宣小一坐了一會兒,三娘一放手他就整個兒重心不穩的往後倒,是因爲衣服穿太多了。
三娘忍不住揪着宣小一的臉蛋兒笑,宣小一被母親這麼捉弄什麼也不懂,也睜着溜圓的眼睛笑。
“惠蘭什麼時候不見的?王妃和相公那邊稟報了沒有?”三娘隨口問了一句惠蘭縣主的情況。
白蘭也笑嘻嘻的看着三娘和宣小一玩耍,聞言點頭道:“昨晚上跑掉的,莊子上的人已經派人追去了。公子那邊已經知道。公子說老王妃那邊先不要驚動,以免老王妃擔心。”
惠蘭縣主那邊只派了幾個婆子照看,宣韶並沒有特意派人過去,只是那幾個婆子也都是十分孔武有力的,別說是看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就看守一個成年男子也不是問題。這也說明惠蘭跑出來是耍過心機的。
這時節已經是天寒地凍,惠蘭身上沒有銀子,她也跑不了太遠,想必到了明日莊子上就會有消息傳過來。
不過還沒有等到第二日,這天晚上三娘宣韶正要帶着宣小一一起去老王妃的壽輝堂一起吃臘八粥的時候,今日在莊親王府外院的寅壬便打發了小廝進來報說惠蘭縣主回來了。
三娘看到惠蘭縣主的時候差點要認不出來了。
她一身尺寸過大的灰撲撲的薄襖,一看就不是她自己的衣服,頭髮散亂,臉上髒兮兮的。此時正被綁成了糉子蜷縮在了地上嘴裡還塞着一把不知道是從哪裡扯下來的碎布。
“咳——寅壬他們不好動手攔她,偏偏她還張牙舞爪的鬧騰,奴婢就自作主張將她綁起來堵上了嘴了。”白蘭低頭道。
“白蘭也是怕縣主大吵打鬧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纔會如此作爲。”向來不怎麼吭聲的寅壬突然出聲道。
白蘭翻了個白眼。
這裡是外院靠近門房的一個小跨院,原來剛剛寅壬他們發現王府外頭有人鬼鬼祟祟的便將人給抓住了,結果發現竟然是昨夜從莊子上逃離的惠蘭縣主。
惠蘭縣主一被抓住就凍暈了過去,寅壬將她弄回了小跨院後打算要回去向宣韶稟報。
不想原本還暈着的惠蘭突然跳了起來想要往府裡衝,寅壬去抓她,她居然大聲嚷嚷說寅壬想要對她行那齷蹉之事,這種臉皮讓向來面無表情見多識廣的寅壬也不由得鬱悶了,好在這裡的人事先就被打發了,而白蘭也正好在這個時候來找寅壬。
白蘭當即毫不客氣的將人給敲暈綁了起來,又將她的嘴給堵住了。
三孃的視線在寅壬和白蘭身上一轉,又如無其事的挪開了。
“有沒有驚動什麼人?”宣韶沒有在意屬下們的話,皺眉道。
寅壬回道:“府裡的人沒有驚動,至於外面……屬下剛剛有派人去查探,縣主應當是在半路上偷偷搭乘了哪個商戶人家莊子上送年禮進京的牛車回來的。剛剛縣主的頭髮上還沾了一些……烏雞毛和污穢。”
難怪莊子上派出來找她的人沒有找到她,她定是使了手段藏到了人家載烏雞籠子的驢車裡,回到京城之後也不冒冒失失的進府。她在外頭鬼鬼祟祟的怕是在等看到自己熟悉的婆子丫鬟,好讓她們進來通知自己的父母或者老王妃。
可是她不知道,莊郡王早已經搬離了莊親王府,而現在的莊親王府裡怕是再也沒有她覺得“可靠”的婆子丫鬟了。
惠蘭縣主這個人到還算是有些小聰明。而且她比她母親能忍。
這樣的人,再加上一副歹毒的心腸……
三娘看了還不省人事的惠蘭縣主一眼,這樣的人是不能再留在身邊了。
“現在要連夜將人送回莊子上去嗎?”白蘭問道。
“送回去的話。她能跑出來第一次也能跑出來第二次。”三娘緩緩搖頭。
這時候那邊的惠蘭突然輕哼了一聲,慢慢轉醒了過來。
她一醒來發現自己的身體被綁,瞪大了眼睛似是想要喊叫,求連嘴也是被堵住了。她驚恐的轉頭就看到了宣韶,三娘,白蘭和寅壬。
惠蘭眸子裡很快閃過了一絲怨毒,隨即卻是突然紅了眼眶。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三娘回宣韶。
三娘冷眼看着她表演,心中激不起半點的憐憫。
“送去東北宣懷那裡。”宣韶淡聲道。
惠蘭先是一喜,接着卻有些疑惑。
白蘭好心的解釋道:“想必惠蘭縣主還不知道吧,莊郡王前一陣子已經被皇上奪了爵位併發配到了東北苦寒之地了,郡王妃也一併去了。原本您好好的待在莊子裡還能躲在京城享福呢。偏偏您這麼愛折騰。這下好了,您既然是已經病癒了,那便只能陪着莊郡王和郡王妃去東北了。”
惠蘭面上一呆,隨即驚懼的搖頭,這會兒眼淚的真的落下來了。
白蘭不知道怎麼的似是非常厭惡惠蘭,依舊笑嘻嘻道:“一家人嘛,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縣主到是個孝順的人。聽說莊郡王被髮配的地方已經快與狄人接壤了,那裡不僅苦寒。還能偶爾遇上那些長了一身長毛不喜歡穿衣服的狄人呢。”
惠蘭縣主身子一抖,又迅速轉頭望向三娘和宣韶,不住的搖頭,眼淚鼻涕流了滿臉。
白蘭玩的高興,還想再說,寅壬卻是攔住她小聲道:“主子們還在呢。你差不多就得了。”
白蘭瞪了寅壬一眼,站到了三娘身後。
“時候不早了,祖母和母親她們還在等着呢,我們回去吧。”宣韶拉住了三孃的手,低頭柔聲道。
三娘點了點頭,順從着讓宣韶拉着往外頭。
而惠蘭卻是已經着急的用自己的後腦勺開始撞地,想要引起兩人的注意。
三娘腳步一頓,隨即便若無其事的離開了跨院。
莊郡王被髮配的地方是有朝廷的軍隊看守的,敢逃走之人,惟有死一途。
憐憫之心可以有,但是卻不能濫用,她是不會去做那敢於救狼的東郭先生的。
即便惠蘭以後可能真的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她也犯不着去賭那個可能,她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
十二月的京城已經很冷了,宣韶在出來的時候低頭幫她整理了一下外頭的厚披風。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掌燈時分,冬日的天總是黑的比較早,滿院子的氣死風燈籠隨着寒風晃盪,搖曳了一地的光影。
宣韶半攬着三娘,爲她擋去了大半的寒風,三娘安靜的靠在他懷裡與他前行。惠蘭的出現,並沒有影響她的心情。
“祖母那邊要怎麼說?”三娘隨口問道。
“我去說,你別管了。”宣韶聲音溫和,這句話讓三娘想起了他們還未成親的那會兒,宣韶說的那些話。
那時候宣韶就總是主動站出來爲她遮風擋雨,他說:我總會幫你的。
三娘嘴角微揚:“嗯。”
兩人去到老王妃的壽輝堂的時候,老王妃正抱着宣小一玩鬧,姜氏站在一邊指揮着丫鬟婆子們擺桌子。
自從賞賜姜氏管了家之後,她也不再避諱在老王妃面前出現了,老王妃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了曾孫子之後,老王妃每日心情都很好,脾氣更好了。
老王妃原本就不是一個惡毒的人,性子甚至算得上大方。不然這麼些年也不會對莊郡王一家那麼照顧。見家中和睦,她也不想扮演惡人惹得宣韶不快。
現在三娘雖然接過了管家的事情,姜氏在她忙的時候也不會袖手旁觀,會主動幫她些忙。
三娘很高興看到老王妃和姜氏的這些改變,當然這些其實都是宣小一的功勞。
孩子總是能給一個家族帶來希望,也是粘結各種關係的最好粘結劑。
“怎麼這會兒纔過來?臘八粥都熱好了,我們小一也都餓了,是不是啊小一?”老王妃不怎麼認真的抱怨了一句。
宣小一現在還處於喝奶狀態,老王妃也不過是這麼一說。
宣小一笑地十分快樂,他是一個愛笑的孩子。剛生下來不久的時候還沒發現,越長大越愛笑。
三娘笑着過去與老王妃一起逗宣小一:“有點小事耽擱了,讓祖母和小一久等了。”
老王妃笑着吩咐擺飯上來。
今日臘八是在一起吃飯的。
自從有了宣小一之後,三娘和宣韶也經常來陪老王妃吃飯,姜氏有時候也會在。
莊親王府今日也收到了不少別府送來的臘八粥,還有宮裡送來的。最後都是合做一鍋熱了,再端上來……謝謝alonhuc,基督山-楓葉,任飛翼,拖把婉兒,美麗的疼痛……瀾源……暮雲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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