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雨整整消失了一週,當深秋的最後一片枯葉從樹上掉落後,十一月,初冬降臨佟城這個城市的時候,她纔在佟城出現。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事實上,也沒有人關心她去了哪裡,除了盛怒中的風清雲和醉生夢死的孟爾冬。
回到她那個冷清清的小窩,宣雨先是迎來了吊兒郎當的孟爾冬,並接受着他的拷問。
像條沒骨頭的懶蛇一般,孟爾冬癱坐在沙發上,眯着眸上下打量着宣雨,雙眼像是上了電的X光機一樣,把她看了個透徹,最後,漫不經心地開口:“你和風清雲睡了?”
噗的一聲,宣雨將口中溫熱的奶茶悉數吐了出來,灑了自己一身,萬分狼狽地從茶几上抽出紙巾擦拭着。
“有你這麼說話的人嗎?你說話就不能婉轉點,矜持點?”她將染上茶跡的紙巾扔在桌面上,不滿地瞪着那個毫無坐姿的男人。
孟爾冬坐直了身子,雙手枕在兩腿膝蓋上,十指交纏,目光炯炯地瞪着她說道:“看來小爺我是一語成讖。”
她在週五說有事要離開兩天,他就知道沒啥好事,儘管她不說去哪兒,但是他知道,定然是和風清雲有關。
在張市長兒子的婚宴上,他們兩人的暗語就已經引起他的警覺,雖然不清楚箇中有什麼因由,但事後想想,是越想越不妥。
他參與過宣雨在英國時的生活,也多少清楚她和風清雲的事,儘管她沒明說爲什麼會離開深愛的人,但她曾似是而非地說了一下宣倩柔,他便知道,和她那個繼妹少不了關係。
孟爾冬從來就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他灑脫不羈,個性張揚,從來不糾結在一件事情上面。不是不在意宣雨,而是他清楚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和她相處,纔會不讓她掙扎逃離。
不給她造成壓力,不讓她難做,不會讓她不自在,所以他一直當她是哥們兒當她是姐妹般處着。
事實上,他是對的,他們之間的相處,比起真正的男女朋友一起,更來得自然和自在,他也能毫無顧忌地開口,不用擔心會引起她的不安和警覺。
儘管,他要的不止是這樣。
她說要離開兩天,可是整整一週後,她纔出現,再出現時,已是另一種姿態,那是一種自骨子裡散發出的女人味,少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嫵媚。
他算是閱人無數,若是還看不出宣雨有什麼變化,也枉在情場十幾年了。
只是,她難道不知道,那個男人已經是她名義上的準妹夫了嗎?她是想要做什麼?再和那個男人糾纏不堪,然後再將自己傷得體無完膚嗎?
這個笨女人。
孟爾冬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再度瞪了她一眼,忽地腦中一個念頭一閃,他孤疑地看着她再問:“你不會是爲了公司那招標,而把自己給賣了吧?”
宣雨一愣,心抽了一抽,沒好氣地說道:“我管你去死,你那破公司值得我這麼做嗎?”
她故作輕鬆和不屑地說着,心頭卻在滴血,其實他猜的沒差,但更卑劣的是,她籍着爲那工程招標而去貼近風清雲,卻是爲了自己心底的那小小的貪念,貪戀和他的相纏,比起單純爲工程出賣自己更來得嘲諷和惡劣。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孟爾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平靜地說道:“小雨,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他已經訂婚了。”
宣雨低垂着頭,把玩着自己的指甲,脣邊泛上一抹苦澀的笑,良久才道:“我知道。”
不用他提醒,她也清楚知道風清雲已經訂婚了,而且,他未來的妻就是她此生的噩夢。
風清雲可以娶任何人,可以愛任何人,卻唯獨宣倩柔不行,那個女人,她怎麼配?
然而,對這場婚事她能做些什麼?自己,那樣不堪的過去,假若和盤說出,他會以什麼樣的目光看她?會不會認爲她是瘋子?又有誰會相信?
在廣州,那晚歡愛之後,她一直看着他到天亮,將他的眉眼刻在心裡,也流了一整晚的淚水,她很希望將整個心都掏出來剖開給他看個清楚,讓他讀懂自己心底的傷。
她彷徨,她無助,卻不知該怎麼做,或許可以笑着面對他,卻無法面對那已有瑕疵的自己。
於是,她再一次選擇了逃離,她害怕沉迷,沉迷那樣的溫暖,那強壯有力的手臂擁抱的感覺,她害怕,自己無法回頭。
想去靠近,想去抓住那樣的溫暖,卻又害怕着,她就是個懦弱的人,在那樣極致纏綿的性愛中,她已經不清楚自己的方向,不清楚最初的初衷,她迷失了,也,害怕了。
除了逃避,別無他法。
“冬子,或許我不應該回來的。”她重新捧起了那杯奶茶,然而,在初冬的天氣,那本來溫熱的奶茶已逐漸冷卻,一如她的心。
或許不該回來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過着自己的生活,一個人,孤單的生活着,自我保護着,那樣多好。即使孤獨,卻也不會想着要揭開那血淋淋又慘不忍睹的傷疤,不會感到慌亂,不會彷徨。
只是聽見他訂婚的消息時,她才真正的慌了,最終選擇了回來,也重新出現在他面前,她知道那是衝動,但更多的是,不甘,不甘將他拱手讓人。
孟爾冬看着她良久,將她的彷徨和痛楚都看在眼裡,才站起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小雨,如果還愛,就去爭取吧。過去,都已經過去了,別辜負了你自己。如果受傷了,我還在。”
宣雨心裡一震,看向他,對上他那雙勾人的桃花眼,眨了眨眼,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你好好想想。”孟爾冬揉了揉她的頭髮,才離去。
宣雨坐在沙發上想了許久,在門鈴持續響起的時候,纔像遊魂般的走去開門,無力地道:“忘了什麼嗎?”她擡眼看向來人,卻怔在了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