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氣的兩隻腿直抖,他是聽說過太孫殿下的厲害的,當初揚州織造出事,章淵的事鬧的不可開交,揚州官場上簡直換了血,他也是撿了這個便宜才能到揚州來-----走的還是常首輔門下的路子。
現在纔想起來,常首輔現在可是太子太傅啊!
他急的頭上直冒汗,第二天的接風宴就辦的極爲用心盛大。
周唯昭倒是賞臉出席了,只是看了一眼就搖頭:“太奢靡了!”又一副痛心疾首憂國憂民的模樣:“西北戰事吃緊,將士們食不果腹......就說揚州城外,流民們也這樣多,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揚州知府只差哭出來,陪坐的鎮守太監還有有頭有臉的同知等人也都哭喪着一張臉不知所措,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再沒想到叫人假裝流民的事錯了,就緊跟着處處都成了把柄。
是啊,揚州既然有流民,既然這麼艱難,那怎麼還弄這麼盛大糜費的接風宴?
揚州知府真是恨不得打自己的臉,強撐着吃完了,回去就同自己岳父提起了今天這事兒:“這事兒辦砸了!簡直就給了太孫殿下現成的把柄!”
樑守福吃的米飯多經驗也多,跟女兒不同,連連點頭認錯:“的確是想的不周到,沒料到,沒料到。”
這話就說的太過虛僞了,哪裡是覺得自己做的不妥當,是沒料到周唯昭宋楚宜不乘儀仗,反而坐在不顯眼的馬車裡,先讓儀仗進城,儀仗隊可是死了三個人的......
揚州知府說不清爲什麼,總覺得心裡很是不踏實,一動,心裡就好像裝滿了水,晃盪的人心裡難受,他頓了頓,想要說什麼,見岳父這滿臉憨厚的樣子,又只能閉口不說。
還能說什麼呢?岳父的性子就是這樣的,說什麼都白搭。
他嘆口氣,就道:“現在事情已經辦下了,等於落了個把柄在別人手裡,咱們得描補描補。”
不描補的話,京城論起罪來,那到時候他這個揚州知府也就算是當到頭了,好不容易鑽到這個位子,肥得流油又輕省,他捨不得。
樑守福連連點頭:“應該的,應該的。”一副極憨厚的模樣,又同他商量:“歷年欽差來揚州,都是要由我們出面招待的,後天定一席鳳凰樓的席面,專程給太孫殿下和太孫妃請罪。”又同知府道:“你讓柳兒也別窩在家裡不動彈,太孫妃不召見她,她也得按照規矩去請安求見遞牌子啊!”
揚州知府最討厭岳父的就是這一點,有什麼話他永遠不會好好說,總是這副心裡有打算的模樣,之前定流民的事也是一樣,根本就沒跟自己商量,弄得現在尷不尷尬不尬的,讓人難以收場,這麼一想,他心裡就忍不住有了怨氣,手裡的杯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認真的盯着自己的岳父:“泰山,我跟您說句實話,您辦的這事兒,辦砸了!”他看着樑守福兩隻眼珠子亂轉,心裡很是輕視這個只有銀子的滿身銅臭的商人,當初接親的時候他母親就不同意,說是商人滿身銅臭,欠缺風骨,他還不信,可這麼多年相處下來,這才真的算是知道了。朝廷現在艱難,才說了派欽差下來,轉頭岳父就去夥同揚州的富戶們想法子了,無論如何不想出銀子,連打傷打死太孫的事兒都做的出來。
他眼裡隱隱閃現怒氣,話就說的有些不客氣:“太孫殿下不是旁人!”他壓低了聲音:“以後他是要位登九五的,您現在這樣......”
樑守福手裡的杯子也放下了,眼睛不看揚州知府,聲音陰惻惻的有些嚇人:“我現在這樣怎麼了?張口就是銀子,要用銀子去打仗。你知不知道要多少銀子?!我祖上這麼多輩人攢下來的家業,就全要搭進去了。你以爲天上會掉銀子?!現在西北那邊戰事誰都不知道怎麼樣了,要是再跟從前那樣,韃子打到京城腳下了呢?你怎麼知道這場仗要打多久?怎麼知道一定能打贏?這次給了,就還有下一次,你懂不懂?!”
他說到後來,也不再打太極了:“反正這銀子老子不給,其他人也不給!這是在揚州!”他強調了一遍,陰沉的看着知府:“揚州是我們的地盤,當年也不是沒有王孫公子欽差大臣死在過這裡,現在朝廷自顧不暇,就算是知道我們有問題,那又怎麼樣?;來找我們算賬?他就不怕揚州也鬧起來!”
揚州知府沒料到樑守福口氣這麼大,瞪大了眼睛,氣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樑守福反倒是說開了也不怕了,冷笑了一聲:“反正我不管,他要麼老老實實縮着頭回去,否則,我就要他好看!”
到底怎麼好看,卻還是沒說。
另一頭的陳德忠也正和付友德說:“我看這架勢,恐怕不只是不給銀子這麼簡單的啊,分明是想殺人呢!”
付友德更看得清:“可不是,要不是太孫妃一定不肯去前頭,恐怕就出事了。”
這麼一說,陳德忠就有些犯糊塗:“那,難道太孫妃早就料到了?”
付友德反問:“要不是料到了,你說爲什麼太孫妃早早吩咐下來讓我們去跟着那夥鬧事的,記下他們的去向,記清楚他們的住處?肯定是早就料到了。”
金陵也難要銀子,可也沒這麼難,陳德忠有些來氣:“國難當前,這幫人腦子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西北出了事,他們以爲他們就穩當了?有銀子恐怕都沒命花,一羣蠢貨!”
道理誰都想不通,只可惜在銀子面前,道理是沒有用的。
宋楚宜很清楚這一點,看着眼前的名單,一個一個的把名字記清楚了,回頭去問打聽消息的陳平:“一個沒漏嗎?”
陳平之前從晉中趕回來以後就沒休息,一路跟着周唯昭和宋楚宜來揚州了,聞言認真點頭:“都記清楚了,一個都沒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