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也是想了好一會兒纔想明白這個郭燕堂的來歷,不由吃驚道:“當初郭懷英這個二世祖竟然自請出京,如今似乎是在浙江當個巡按......”
沈鴦當初和崔展眉向來交情極深,幼年時的沈鴦聽說還曾在崔家住過一段時日。
宋老太太將帖子放至一旁,衝宋三老爺道:“慈哥兒,你先去書房招待招待這位郭少爺,看看他的來意。”
宋楚宜也覺得很是驚奇,這位郭少爺這個時候來青州城做什麼?按理來說他不然就該在浙江父母親身邊,要麼就該回京城去過年,怎麼好端端的跑到了青州?
李夫人見有客來了,就起身告辭回家,宋老太太再三挽留也沒能留得住,只好親自送了她出門。
李夫人忙攔住了,笑道:“這可真是折煞了我,哪裡能叫嬸子親自送我?正要問嬸子的示下,眼看着回京過年是趕不上了,不如今年來濟南同我們一同過年?”
北地到了冬天大雪封路是時有的事,現在趕回京城不說時間上來不及,就算是來得及,在路上被大雪堵路,恐怕也要耽擱一兩個月。
宋家一行人又是舟車勞頓纔來的山東,要是再急着趕回去,恐怕身體也吃不消。
宋老太太領了李夫人的好意,卻還是婉拒了:“等開了年過上年的時候,我帶着小宜來濟南看你。”
等送走了李夫人,宋老太太就吩咐玉書玉蘭服侍她去更衣,一面回過頭來吩咐宋楚宜:“小宜也去換件衣裳,待會兒陪祖母出去一趟。”
宋楚宜今日因爲要出門去瞧熱鬧,已經換了見客的衣裳,宋老太太卻還是叫她再去換一身,綠衣不由有些打鼓:“瞧着不像是去寺裡......”
青桃一面跟紫雲說了換衣裳的事,聽綠衣這麼說就笑了:“瞧這陣勢也不像是去寺裡的,恐怕老太太這是去......”
綠衣也就知機了,吐了吐舌頭不由有些嚮往:“我也好想去瞧瞧,看看那位向老太太還能不能囂張得起來。”
說話間宋楚宜已經換好了衣裳,正是去年冬天宋大夫人送那套松濤紅的夾襖和櫻草黃的八幅裙,整個人立在這白茫茫的天地間,叫人不注意都難。
宋老太太瞧着這打扮就笑了,又看看她發間點綴的珍珠和造型精巧別緻的玲瓏翡翠簪,滿意的攜了她的手上馬車。
“今日瞧見那位向老太太了?”宋老太太上了馬車就窩在佈置得柔軟舒適的座位裡,眉間帶着一抹冷意:“覺得是個什麼樣的人?”
因着提親接親來的都是向雲章和向雲章的族叔,宋老太太實際上並沒見過這位名義上的親家。雖然也從雲鶴等人嘴裡聽說過向老太太刻薄,可是到底只存在想象裡。
宋楚宜咳嗽了一聲,老老實實的跟她說:“跟咱們接觸過的所有伯母嬸嬸們都不一樣......激動了還會坐在地上邊說邊唱......”
宋老太太笑了一聲,頭上的抹額顯得她更加的富態和慈祥:“但願待會兒她還能笑的出來。”
此時此刻黃嬤嬤恐怕已經拿着嫁妝單子去催向老太太還陪嫁了,向老太太既然那樣喜歡撒潑打滾,恐怕此刻又在地上連哭帶喊呢吧。
宋老太太猜的不錯,向家此刻已經亂成一團,向老太太正抱着最小的一個孫子坐在地上哭號:“什麼錢?什麼錢?!我們向家何時用過了她一分銀錢?她成日家的花錢如流水,燕窩花膠跟喝粥似的平常,這些難道都不用錢?!早就被她自己給散光了!現在你們還來找我們要錢......這分明是要逼死我們孤兒寡母啊!”
兒子此刻已經下了大獄要拉到刑部去,白姨娘也已經被判了秋後,她手裡要是沒有銀錢,日後怎麼給兒子打點?又怎麼拉扯大這些孫子們?這些錢絕對不能交出去......
宋楚宜扶着宋老太太進門,就瞧見向老太太在地上打滾,這樣冷的天,她自己穿得厚沒事,那個看着才三四歲的小男孩兒又蒙又冷,倒是已經嚇得臉都青白了。
她見過的貴婦人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吞媳婦嫁妝也習慣吞得體體面面的,像前世何氏吞她嫁妝的時候,就是步步蠶食不露痕跡,叫她連說嘴的地方都沒有。可沒見過向老太太這樣以爲蠻橫不講理就能得償所願的。
宋老太太活了大半輩子了,當年一些泥裡打滾出來的勳貴們也不是沒見識過,可真沒見識過這樣不顧臉面的,不由一時沒反應過來。
向老太太卻已經扔了手裡的孩子在地上一把撲過來了,抱住宋老太太的腿就不願意撒手,哭的鼻涕眼淚都一齊出來,抽抽搭搭的喊她:“親家!你可不能這麼着啊!這是在要我們向家的命......好歹當了這麼多年的親家,總也有些情分在吧.......”
宋老太太被她氣得忍不住笑了,眼風一掃,秦嬤嬤就上前掰開了向老太太的手把她給扶了起來。
“情分?”宋老太太看着撇着嘴斜着眼睛的向老太太,語調都有些拔高了:“跟我談情分?我家可是告你家的苦主,你的兒子縱容妾侍虐待我女兒最後還一碗毒藥把我女兒給毒死了,老太太你如今還跟我談情分?”
她冷笑了一聲,臉上帶着徹骨的寒意和嘲諷:“何況當親家這麼多年來,逢年過節的也沒見親家按照規矩準備禮物,都是我女兒在替你們全面子。我們家生日擺宴過年擺宴你家更是連鬼也沒出現一隻,就是這樣的情況下,老太太跟我談情分?!恕我直言,我看不出咱們還剩什麼情分,我只知道我女兒死了,被你家害死的!我只知道,如今巡撫已經判了案子,準了我女兒跟你兒子和離,按照規矩,我女兒的陪嫁,你都該悉數還給我們!”
向老太太怪異的吐了口唾沫在雙手間,被皺紋包裹而越發顯得小的眼睛散發着算計的光:“親家這話說的,兩家隔得千遠萬遠的,就算是想來往也不容易不是?何況琳琅的身體你們也不是不知道,人蔘鹿茸不能離嘴,燕窩花膠喝水似的,這些難道都不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