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孫殿下合該爲自己傾心的,她從小到大詩書琴棋無一不通,博學廣記,對皇家秘辛也瞭如指掌,一直都在爲了作爲太孫殿下身邊和他並肩而立的人做着努力。她纔是唯一配和太孫登頂這天下,看扁這山河的那個人。宋楚宜何德何能,能叫太孫殿下替她着想到這個地步?!
她雙手緊緊拽着自己的衣襬,上好的蜀錦被她抓得幾乎要皺成一團,可若是不這樣,她又實在是剋制不住心裡噴涌而出的怒火,恨不得此刻就上前告訴衆人宋楚宜就是天煞孤星,張天師分明是聽了太孫的話才刻意替宋楚宜正名,叫她不必去東瀛的。
可她又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在張天師和她之間會信誰,這是不言而喻的事,何況張天師和太孫的關係向來就是個微妙略曖昧的事,她若是指出來,豈不是害了太孫殿下,再一次把他放在火上烤?她做不到。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這一時半刻裡,都已經微笑着上前來跟她們說話的謝司儀忽而被撞了個趔趄,被旁邊眼疾手快的小宮女扶住了才勉強站穩。
九公主撞開謝司儀披頭散髮赤着腳衝出來,血紅着眼睛四面環視了一圈,下脣已經咬的破了皮,嘶啞着聲音問:“張天師呢?元慧大師呢?!”
她抓着陳明玉和韓月恆的手,力氣奇大,看也不看上前來規勸自己的謝司儀,又掙扎着重複了一遍:“張天師和元慧大師呢?!讓他們回來,我要重新問一問他們!”
韓月恆也並沒有比九公主好到哪裡去,從張天師說出九公主命中缺水四個字來,她就知道自己的命運也被註定了-----素來公主和親,作爲伴讀的貴女很有可能要去陪媵。
此刻她自己也如同浸在了冬日的冰窖裡,渾身上下的血脈都凍在了一塊兒,哭都已經不會哭,也不敢哭不能哭,看見九公主這副模樣,帶着一絲哭腔搖頭:“我不知道,兩位師傅應該是去見聖上了......”
“我要去找父皇!”九公主提着裙襬跌跌撞撞的放開她們就要跑,可忽然被躥出來的賢妃宮裡的掌事死死地抱住了腰,半步也動彈不得。
賢妃娘娘到底是適時的清醒了過來,見掌事已經把九公主抱住了,才帶着一絲驚慌和謝司儀致歉:“這孩子病的久了都有些糊塗了,還請謝司儀不要見怪。”
她不能叫九公主去找建章帝,當初她上表的時候,分明說過九公主就是因爲命格一事不能解,特意尋了元慧大師來替她們想法子,找個合適的貴女壓住九公主的命格,好讓她能替皇帝和大周分憂的。要是九公主現在因爲張天師斷命說她適合和親就氣急敗壞的跑去求情.......建章帝只會覺得她們母女倆心口不一其心可誅。到時候九公主的下場很可能比和親還要糟糕,老老實實乖乖的去和親,還能有大批的封賞和嫁妝,她這個賢妃也仍舊是賢德的典範......
謝司儀瞭然一笑,衝賢妃恭敬的福了福身子:“殿下身體不適,還是該儘早請太醫調理好才行。”
晚間的時候就傳出消息,建章帝已經着手讓禮部的人準備公主和親的事宜了,除了九公主和親之外,還另外選了兩名陪媵,錦鄉侯府的韓月恆、英國公府的沈徽儀,二人都被封了郡主。
九公主抱着頭四處亂撞,如同一隻籠中困獸,血紅着眼睛歇斯底里的扯着自己的頭髮。
賢妃幾次欲撲過去抱她,都被她毫不猶豫的推開了。
沒人是可信的,她抱着膝蓋蹲在角落裡防備的看着殿裡的每個人,只覺得向來溫婉慈愛的母親也隱在這些面孔中瞧不出真容------母妃不讓她去見父皇,她就連最後一絲機會也沒了。她以爲母妃說過的話是不會有錯的,可是母妃騙了她,連元慧大師也沒能救得了她。
賢妃抖抖索索的顫着身子,眼淚流水一般的涌出來,一步一步的試探着往九公主身邊走,最後終於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了她攬在懷裡,就如同攬着一隻受傷的幼獸。
“阿九,是母妃對不住你......”她心中也有萬分的不甘和委屈,可她同時也知道這件事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只要她說一聲不願意,替九公主求一句情,她們兩人在大周臣民眼裡就是自私的罪人。在建章帝的眼裡也是出爾反爾只顧場面話不識大體不顧大局的小人。
她輸不起,也不能讓自己和九公主陷入這樣糟糕的境地。
九公主低着頭沒有說話,良久忽然咯咯咯的笑起來,那笑聲就如同夜晚門外有貓撓門,咯咯咯咯的敲在人的心上,叫人起一地的雞皮疙瘩。
賢妃卻沒有害怕,她更用力的摟住九公主,一字一頓的告訴她:“別怕別怕,阿九,你別怕。就算嫁不成商丘沈家要和親了,母妃也會盡力爲你打算,一定會叫你嫁的風風光光。”
和親的公主,再風光又有什麼用?靠着這成親時的排場活一輩子嗎?靠着這些嫁妝就能不背井離鄉了嗎?這樣和錦衣夜行有什麼區別?
九公主不再笑了,她擡手抹了抹笑出來的眼淚,從賢妃娘娘的臂彎裡擡起頭來直直的盯着她:“我可以嫁,可我不要成全十一。就算是我丟掉了不用的東西,也不能便宜她!”
賢妃忙不迭的點頭:“這是自然,就算是母妃也不會叫她過的這麼舒服的,想嫁商丘沈家?做夢!”
九公主眼睛異常的亮,像是頭頂上最亮的那顆啓明星,她目光灼灼的緊盯着賢妃,嘶啞着聲音道:“還有,我要換陪媵,不能換就給我加一個陪嫁的。我不能自己去,我要宋六陪我一同去。”
就算要下地獄,也要拉着宋六一起,她不好過,宋楚宜也別指望能安安穩穩的當她的伯府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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