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應堂跟崔應允立在崔老夫人跟宋楚宜面前半響都沒有反應過來,二人都是一臉愕然的模樣,隔了半天還是崔應允反應快些,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了幾個字:“銅礦?!”
誰不知道私採銅礦到底意味着什麼?!這可是天大的事,當年崔氏祖上就已經把所有銅礦如數上交國庫了,並且太祖還因爲這事兒特意給了崔氏一族晉中半年賦稅......現在又沾惹上銅礦,這不分明就是故意跟建章帝過不去,從建章帝的懷裡往外撈銀子使嗎?!
“原來二位舅舅竟然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宋楚宜的語氣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失落,看着他們緩緩嘆了口氣:“我一直聽說崔氏一族治家有道,是難得的名門望族......可是我印象中的名門望族不是這樣的。”就拿最近的的例子來比,宋家,宋程濡並不是宋氏一族的族長,可是因爲他在宋氏一族中最爲出色,那些宋氏的子弟們難免就會藉着他的名頭在老家肆意妄爲,宋程濡從來沒有姑息過這樣的行爲,抓到一個就除族一個。用宋程濡的話來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他辛辛苦苦替宋氏打下來的家業,不能敗在這些不成器的鼠目寸光的不孝子弟身上,他興族學,在老家的宋氏子弟不管是不是嫡支離得遠不遠,只要願意學族學就收,一年四季還給他們發新衣裳和米糧......
宋家族長在老家修葺祠堂、買田產也通通要按照章程來,並且製成賬簿先給族中長老們過目一遍,然後再寄到京城等宋程濡定奪。
這纔是一個家族真正要興旺的發展之道,相比起來,崔家這個古老的傳承了這樣多年的家族比起來,居然還會出現這樣的錯漏,簡直叫人難以理解。
宋楚宜的話就像是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崔二老爺跟崔三老爺的臉上,他們二人對視了一眼就皺眉告訴崔老夫人:“明面上的賬冊都是沒有錯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請了什麼樣的賬房先生,把賬都給抹平了......而且咱們家的紅利也的確與往年的數目相差不大,咱們崔氏自己也有掛號的錢莊當鋪,可是卻沒過手過這樣大筆的銀子......”
意思就是崔紹英果然是專門瞞着大房這邊,採礦的收入按理來說是天大的數字,他都寧願不走家裡的錢莊洗錢......背後果然還有巨大的關係網。
崔紹庭這個時候再也沒有頭一次見宋楚宜時的‘不正經’氣兒,站起身來回在屋裡走了一會兒,就立即轉頭看着崔老夫人:“母親,紹英似乎是從去年開始就往外去的頻繁了,說是別的還罷了,可是馬匹生意卻不能不重視,日後有了心得也好去幫紹庭的忙......我這就派人去把他身邊得用的幾個管事都先綁了來審問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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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應允也覺得這事兒首先要查個清楚,否則牽一髮而動全身,整個崔家都要跟着倒黴,這個險實在太大了,誰都不敢冒:“二哥說的有道理,今天二叔祖母來的時候不還說今年想多買些種馬,把生意再擴大一些,還打算讓咱們大房再投些銀兩進去,拿分紅的大頭嗎?我看二叔祖母對於這些也未必就不知情,爲了以防萬一......我看二叔祖母那裡也得問一問。”
現如今整個二房是別想脫開神了,最怕的就是連三房都有牽扯,崔老夫人覺得頭痛欲裂,穩住了心神仔細思索了一會兒,回頭去看宋楚宜,問她:“小宜,以你的意思,如今咱們自己家裡先查起來會不會打草驚蛇?”
賴成龍的到來就已經是打草驚蛇了,再打草驚蛇也驚不到哪裡去,宋楚宜搖了搖頭,把自己的想法說了:“還是先從家裡查吧,若真是所有問題都出在二房,也好先想解決的法子。只是要怎麼不驚動外頭的情況下能把二房整個都叫到長房來?”
現如今可以肯定的是崔紹英絕對不可能是單槍匹馬的,外頭跟人有勾結,要是讓他趁機把消息傳遞出去,或者是事情鬧大了引起外頭他同夥的注意,那又是一樁麻煩事。
崔老夫人沉吟了半響,忽而吩咐崔二老爺:“去,東北角那邊的星海樓最高,在那裡放把火,說是我帶着鸞姐兒小宜她們在裡頭賞燈,都被困在裡頭了。”
出了這樣大的事,西府去跟東府求援也是極正常的事兒,少不得連二老太太三老太太也要被驚動趕過來。趁着這個機會就把人先困在西府,讓她們沒辦法傳遞消息出去,然後再去外頭鋪子裡抓那些被崔紹英重用的管事的好好審問。
崔紹英接到西府走水的消息的時候還披着衣裳跟人商議賴成龍的事兒,臉上不由自主的飄着一層寒霜,不管怎麼說,賴成龍來了就說明是京城那邊嗅到風聲了,他就忍不住有些着急:“原本太孫親自帶着尚方寶劍來陽泉平亂我就覺得不對,該立即收手的。可你們偏偏要貪心成這樣......”
他話音未落就聽見砰砰砰的敲門聲,緊跟着就是下人驚慌失措的說是西府那邊失火了,崔老夫人跟京城來的表小姐都被困在了星海樓裡。
出了這樣的事,崔老夫人身份又尊貴,他這個族長是決計不能不在場的,不由有些煩躁的踹了一腳凳子,有些不耐煩的揉着太陽穴站起身子:“我不能不過去,否則明天就能被唾沫淹死。”
奇怪的是他對面的人也跟着他一同站起身來,聲音平靜的道:“我跟你一同過去看看。”
“你也去?”崔紹英腳步頓住回頭看他:“不怕被認出來?”
因爲廊下點着幾盞燈籠的原因,此刻那人的面容終於露出來,他露出一口殘缺不全的爛牙笑了笑:“當年她罵我是敗類,如今看看這敗類站在她跟前,她認不認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