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爲陳家算是聰明人,老太爺跟老太太應該也是聰明人,可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宋楚宜居高臨下的站起來看着下手的陳老太太跟陳家的那位姑祖太太,面無表情,彷彿在說一件極小不過的事:“春闈的事輕拿輕放自古以來聞所未聞,雖說沒有證據證明陳老太爺並未受賄,可是卻也沒有證據證明陳老太爺就沒把考題先泄露給兒子,藉助陳三老爺把考題賣出去,是不是?聖上看在從前的情分上放你們一馬,你們不知道感恩,不知道韜光養晦,到了金陵不先穩住手腳,這是第一錯。”
陳老太太聽的面紅耳赤,她年紀這樣大了,從前也是在京城圈子裡數的上來的人物,如今卻要淪落的來聽一個小輩的教導訓斥,她捏緊了自己的衣角,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可若是光這樣,陳家也不過落魄一陣罷了。你們卻偏偏還要來設計長寧伯府。”宋楚宜看着她們,着實有些不解的模樣:“長寧伯府跟你們有什麼相干呢?大家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起,你們好端端的跟一個小輩過不去,還想要殺了王家的嫡長孫......”宋楚宜搖搖頭:“此是第二錯,而現在你們聽了誰的話找上門來想死在我們家裡,把京城的這潭水攪渾,是第三錯。”
陳老太太臉色泛白,看向宋楚宜的時候簡直覺得她是一個夜叉鬼怪,陳老太太自己都不甚聽得懂宋楚宜究竟在說些什麼,可是第三點她是聽懂了的-----她的確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來的宋家,因爲馮公公教她,她這個時候死在宋家,到時候風向就又容易變了-----長寧伯府逼死了陳老太爺家去求情的家眷,還是個有誥命的老太太-----陳老太太的誥命身份並沒被撤。到時候宋家難免要背上一個鐵石心腸的名聲,而朝中的聲音一多,很多事就又好操作了。
陳老太太這輩子雖然對陳老太爺的庶子不好,可是對陳老太爺卻是掏心掏肺的,她也深知,要是陳老太爺倒了,陳家也就完了的道理。馮公公既然這樣跟她說,她當然也就這麼信了,反正豁出去也只是一條性命而已,要是她一個人死了,能叫陳老太爺平安無事,兒子他們也能得以保全,陳老太太着實是捨得自己的性命的。她聽宋楚宜把她的來意都說的明明白白,手就哆哆嗦嗦的摸進了自己的袖子-----裡頭放着把匕首,只要她狠得下心,總能一刀斃命。
可宋楚宜並沒給她這個機會,她稍稍朝着兩個嬤嬤一點頭,兩個嬤嬤就上前按住了陳老太太的手,扭動了幾下摔下一把匕首來。
宋楚宜嘆了一聲氣,看向陳老太太的時候目光裡竟然還帶了些疲累跟憐憫:“我跟老太太說的話,老太太怎麼就是聽不進去?您現如今就算是死在了宋府,又怎麼樣?誠然如您老跟給您出主意的所想,宋府要背上一陣子的風言風語,可是那也只是風言風語。我們行得正站得端,凡事不怕人查,就算是聖上下旨領錦衣衛調查此事,難不成就能認定我們府中有人殺人?既然不能,於我們又有什麼壞處?反倒是您,也不過成爲帝都茶餘飯後的談資。事已至此,陳老太爺是誰也救不得了,您還是留着這條命吧。”
陳老太太行事真是越來越沒有分寸了,果然或許是因爲一步錯處處錯的原因,就像陳老太爺那樣,他要是真聰明的話,就不該這麼快這麼冒失的動手,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就算是猜到了宋家聯合方孝孺陷害的他,他也該先韜光養晦,蟄伏一陣子的。
宋楚宜不欲再同她們多說,重新坐在了宋老太太身邊,和顏悅色的道:“其實事情也沒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比起賣考題的罪名來,這次的事可小的多了。頂多也就是男丁被斬,女眷發賣罷了。可您要是再鬧下去,於陳家可並不是好事啊。”
陳老太太簡直整個人都蔫了下去,她擡頭看着宋老太太,眼淚鼻涕都一齊涌出來,此時此刻也着實顧不得之前的恩怨了,忍着心裡的不甘跟酸楚求她:“您開開恩......若是宋閣老願意替我們說句話......”
宋老太太眼睛落在那把匕首上,神情似笑非笑:“易地而處,老姐姐想想,你會伸這個手嗎?何況你們要殺的是我的孫子,要對付的是我們整個長寧伯府!”宋老太太的聲音拔高了些:“今天你還打算死在我家裡,讓我家背上逼死誥命的名聲。您將心比心的想一想,現在來跟前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在爲難人?!”
陳老太太還想再說,陳姑祖太太已經一把拉住了她,抿着脣搖了搖頭。
等把她們送出去了,宋老太太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幸虧聽了你的話見了她們,否則她們要真是一頭撞死在外頭,這名聲還真不好說......”
馮公公這個老謀深算的老太監倒是看出來是宋家在背後做推手,可這一招用的就實在太損了,宋楚宜冷笑了一聲:“在金陵的時候陳老太爺就是找的馮公公替他去跟林元川牽線搭橋,現在馮公公又給陳老太太出主意,看來他們兩家關係的確好的很。”
宋老太太稍晚些等宋珏過來了,把這話也跟他提了提:“着實是不像話,果然太監這沒根的東西就是陰損,這樣的招數也想的出來。人要是真的死在咱們家,雖說小宜說的硬氣,可那些御史豈是好纏的?就算救不了陳老太爺,對你祖父跟你們的官聲也有影響......”
雖然陳老太太跟陳姑祖母沒得逞,可是這事兒終歸是叫人心頭窩火。
宋珏眼裡寒光閃閃,可是對着宋老太太卻仍舊沒顯現出來,安慰她:“您別生氣,馮公公自己也自身難保,他很快就沒空再管這些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