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的這些情況只是陸妙彤聽來的。她相信,她能得到的訊息,有心人士一定也能知道。雖然不解吳國爲什麼選擇讓自己的郡主跑來給人當繼室,而不是另擇商家,擺脫丁家的制約,但她心中明白,就像太后說的,吳國的事,包括蘇娜公主與吉亞郡主的嫁娶,只能皇上做主。
看到太后面有疲色,自己想說的話也說得差不多了,陸妙彤便起身告退,回了中宮準備晚上的宴會。
在陸妙彤與太后說話的時候,宋舞霞正往御花園而去。
從太后的態度,話語,宋舞霞知道自己不但沒抱住她的大腿,反而讓她十分不喜歡自己。就像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一樣,要毀了一個人對自己的好印象很容易,但要扭轉一個人對自己的壞印象卻很難。仔細算了算,宋舞霞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早已腹背受敵,能信任的人屈指可數。
成不了朋友至少不能成爲敵人。這是宋舞霞看到宋墨黛的時候,腦海中突然冒出的一句話。
歪在藤椅上吃着快馬送來的荔枝,宋墨黛並沒看到宋舞霞。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很好,因爲昨晚皇帝又留宿餘慶宮了。想起昨晚的火熱,她嘴角含春,面露嬌羞。雖然現在的狀況離專寵很遠,但她相信,只要自己能保有獨一份的寵愛,等她有了孩子,離三千寵愛集一身就不遠了。想到孩子,她輕輕摸了摸小腹,心中十分悵然。她已經用盡方法,可肚子還是杳無音信。
雖然宋墨黛早已聽聞宋舞霞今日會入宮,但她以爲,上次妹妹不告而別,惹得皇帝遷怒與她,多日不去餘慶宮,她們姐妹近期並不會相見。所以當她聽到宋舞霞喚了一聲“貴妃姐姐”,恭敬地對她行禮的時候,不禁面露驚訝。
隨即她馬上想到了因上次的事,自己所受的冷遇,心意闌珊地說:“原來是妹妹來了,快坐吧。”話雖這麼說,可放眼望去,四周除了宋墨黛身下的藤椅。哪有可以坐的地方?
宋舞霞自覺並沒有對不起她,不過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有敵人了,殷切地問:“姐姐近日身體可好?”
宋墨黛點點頭,問:“還好。對了,前些日子你怎麼一聲不吭就出宮了?”對那天發生的事,她有些糊塗,也有些好奇。可惜沒人告訴她到底怎麼回事,她只是知道,宮中走了水,她用皇后的馬車與令牌出了宮。按照皇帝事後對她的解釋,是皇后把宋舞霞送出去的。她知道這不是真的,所以忍不住詢問。
“當日我在御花園賞荷,突然走水了,我怕關了宮門,回不去,所以匆匆走了,來不及向姐姐道別,請姐姐原諒。”宋舞霞避重就輕地回答,見宋墨黛並不相信,努力想着對策。
既然趙嬤嬤說。她曾給我下*藥,也就是說,她知道皇帝的意思。即便是古人,有哪個女人願意丈夫和其他女人上牀?宋墨黛願意成爲幫兇,是不是因爲她一直沒有孩子?
面對僵局,宋舞霞決定搏一搏,正色說:“關於上次的事,妹妹有話對姐姐說,不知姐姐能不能……”她看了一眼分散在四周的太監、宮女,加了一句:“這事不但關係到我,更關係到……”她意味深長地看着宋墨黛平坦的小腹。
宋墨黛收到她的暗示,遲疑了一下,讓四周的人退開了幾步,問:“你想說什麼?”
“姐姐,你好糊塗!”宋舞霞不顧宋墨黛疏離的態度,激動地握住了她的手,“我一直想和姐姐解釋的,可皇后卻幾次駁了我的請求,今日總算有機會了。”
宋墨黛欲抽開自己的手,不過並未成功,只能聽宋舞霞繼續往下說。
“姐姐,皇后隨時會召我過去,我就不和您拐彎抹角了。其實叔父與我說過,因爲姐姐沒有孩子,叔父與大哥都希望我能入宮,與姐姐一起服侍皇上。皇后有兒子,淑妃馮氏也有兒子,爲了宋家,我應該進宮的。所以那天我見了皇上,可是……”宋舞霞看着宋墨黛的眼睛,儘量讓自己說得真誠些。
宋墨黛相信她說的是真的,點點頭,“我明白,爲了家族,我也不是那種拈酸吃醋的……”
“姐姐,我知道你是爲了大義,可您有沒有想過,我已經是皇上親封的郡主,若我以郡主的身份嫁給了皇上,我們又同爲爹爹的嫡女,萬一我真的不小心有了孩子,在身份上豈不是越過了姐姐?清兒怎麼能這麼自私呢!”
宋墨黛一怔,隨即問道:“所以那時候你匆忙離宮了?”
那一天,宋墨黛被皇帝忽悠了一通,當下覺得鄭晟睿是爲了自己,可冷靜之後馬上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一旦宋舞霞真的有了皇帝的孩子,即便她死了,自己幫着把孩子養大,在皇家宗碟上,孩子的母親寫的也不可能是她的名字,因爲宋舞霞的身份太高。根本不會抹煞她的存在。如果孩子不在她的名下,對她能有什麼好處?想明白了這點,她馬上後悔了,也立即知道,皇帝想留下宋舞霞根本不是爲了她,而是爲了自己的私慾。
當下,聽到宋舞霞說的和自己想的差不多,開始相信她說的話中有一部分是真話,至少不完全是假話。
宋舞霞見宋墨黛眼中的戒備少了許多,想着自己如果想與她結盟,就一定要取得她的信任。咬咬牙說道:“其實,我離宮也不全是爲了這個原因。”
“哦?還有其他原因?”宋墨黛追問,然後瞭然地笑起來,“我很想知道,妹妹那麼做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上一世,宋舞霞曾在雜誌看到一篇文章,文章中說,經社會學家研究論證,人類往往會用自己的道德水準揣測別人的想法。簡單來說,自私的人往往會覺得別人與自己同樣自私,而高尚的人會認爲人類多是高尚的。
宋墨黛爲了討好皇帝,居然會給自己的親妹妹下*藥,這就說明,她不一定會相信宋舞霞爲了她放棄榮華富貴,但她一定會相信,她爲了私慾做某些不顧家族利益的事。
想到這,宋舞霞假裝不好意思地說:“不瞞姐姐,雖然我已經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可是在碧琰山莊見到陸公子後,我一直無法忘記他。既然我和他本就有婚約,我……我想……”
“你想嫁給陸博濤?”
宋舞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所以你不想伺候皇上,悄悄溜了出去?”雖然宋墨黛說的是問句,但看她的表情,她已經相信了這番話。
看到宋舞霞再次點頭,宋墨黛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數落:“妹妹,你也好糊塗!陸家雖然是世家,但世代不能入朝爲官,你嫁給了陸博濤,他就成不了陸家家主。相反,如果你入宮了,陸家能給你的,皇上一樣能給,一旦你有了孩子,更加能母憑子貴。”
“可是,我不想和姐姐爭寵,再說。我真的喜歡陸公子。”宋舞霞一邊說,一邊低下了頭,心中默默對陸博濤說對不起。
聽到“爭寵”,宋墨黛神情一黯。雖然皇帝歇在餘慶宮的日子是最多的,但這些天,皇帝寵幸了很多年紀較小的新人,還有人第二天就被加封的。這讓宋墨黛有了危機意識,她當然不希望有更多的人與她爭寵,即便是親姐妹也是同樣。
“姐姐,看得出,皇上最喜歡的是你,如果你有了皇上的子嗣……”
“你以爲我不知道嗎?可我就是懷不上!”宋墨黛的語氣帶着絕望,她最苦惱的就是這個。
宋舞霞見自己的機會來了,馬上接口:“我們是親姐妹,理應你幫我,我幫你。”
“我怎麼幫你,你又能怎麼幫我?”宋墨黛已經心動了。
“我知道,姐姐最想要的是皇上的子嗣,既然太醫院幫不上忙,我可以爲姐姐去找民間的名醫。”宋舞霞指了指不遠處的翠羽,“她看着年輕,卻能用銀針解毒,任何湯藥,只要聞上一聞,馬上能知道其中有幾味藥。”
“是嗎?”宋墨黛瞥了一眼翠羽,興趣並不大。
宋舞霞想想也是,這事宋修文,宋維德也能做。不期然地,她想到了借腹生子,想到了依然被關在秋水閣廂房的宋繡屏。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只是一閃而過。在她看來,如果把宋繡屏送入宮中,基本等於毀了她,她立馬把想法扼殺在了搖籃中,用略帶不安的語氣說:“只要姐姐能幫我,我願意爲姐姐做任何事。”
“我們是親姐妹,即使你幫不了我,我也會幫你的。只是,你希望我怎麼做呢?”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這個世上只有我們是最親的人。”宋墨黛說得十分肯定,心中卻不以爲然,她只想知道眼前的妹妹想讓她幫什麼忙。
宋舞霞又何嘗不知道宋墨黛的想法。以她現在四面楚歌的處理,只求不再多一個敵人。當下,她感激地看着宋墨黛,小聲說:“我知道叔父和皇后娘娘都不希望我和陸公子完婚,我只希望姐姐在適當的時候幫我向皇后娘娘求求情。”
宋舞霞心中明白,即便宋墨黛真的會去求情,陸妙彤也絕不會被說動,所以她纔敢如此說,更何況她相信宋墨黛得不到好處是決計不會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