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翠羽和綠桑在。鋪牀並不是綠荷的工作,宋舞霞之所以叫她,目的之一不過是詢問西月軒後門的由來。在衆人眼中,這事本來就不是秘密,所以綠荷把自己知道的如實答了。
因宋舞霞對下人從來都是淡淡的,綠荷雖名爲一等大丫鬟,但平日裡連單獨和她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好不容易能表現一回,當然想要把握,因此急切地說:“小姐,依奴婢覺得,如果只是爲了倒夜香的車子,根本不必經過西月軒,直接從花房那邊出去更近。”
“哦?”宋舞霞擡頭看她,一副對她的話十分感興趣的模樣。昌平王府中這麼多知情人,她獨獨問綠荷就因爲她問一答十的個性,當然,宋舞霞也知道,這種性格的人往往喜歡捕風捉影,所以她的答案也不能全信。
綠荷見主子的興趣被勾起,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小姐,聽小丫頭們說,西月軒其實是用來藏人的……”
“話不能亂說!”西月軒畢竟在後院範圍,宋舞霞急忙喝止了她。
“小姐!”綠荷“噗通”一聲跪下了,激動地說:“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很多人都聽到那裡有瘋女人的叫喊聲,還有,其實倒夜香的車子很少往那邊走,西月軒的後門根本就是……”
“還不住嘴!”宋舞霞呵斥了一聲,結束了話題。如果西月軒真是宋修文用來藏人的,那麼無論怎麼樣桂花都沒辦法住進去,除非……她想到了一個辦法,緊接着又搖搖頭,悠悠嘆了一口氣。她總覺得自己在被什麼人牽着鼻子走,可又找不到證據,不知道對方的目的。
綠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宋舞霞,雙手冰冷,微微顫抖。她也知道,主子突然喚她鋪牀就是爲了向她打聽,卻沒想到自己馬屁拍在馬腿上了。眼看自己年紀越來越大,可陪嫁到宋家的姐妹沒一個有好下場,她很着急,卻又無計可施。
宋舞霞看她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現代人的平等意識再次冒了出來,柔聲說:“你起來再說話,我沒有責怪你……”
“小姐恕罪,是奴婢錯了。”綠荷重重磕了一個頭。
宋舞霞急忙傾身扶住她。解釋:“我只是提醒你,不要枉自議論府裡的事。”想起趙嬤嬤主僕有別的教導,她急忙放開了綠荷,指了指一旁的矮凳,示意她坐下,平淡地說:“我知道你是一個伶俐的,又聽人說,你不止消息靈通,還很會說話,所以才找你來解悶,想聽聽最近京裡有什麼趣聞。”
宋舞霞只是隨口這麼一說,爲了解除房內的尷尬氣氛。當然,現在回過頭想想,雖然她阻止綠荷繼續往下說只是一時衝動,但此刻她確實不該明目張膽地問西月軒的事,畢竟綠荷也可能早已被宋修文收買控制了。
一想到那個面帶溫順,對宋維德唯唯諾諾,私底下不知道打着什麼主意的繼兄,她就覺得心中憋了一口氣,恨不得去當面質問他。可轉念想想,在宋修文得到郡王之位前。他不過是一個沒實權的小官,不得父親喜愛的次子,他真的有能力,有野心在太傅府安插人手嗎?
綠荷按照宋舞霞的指示,戰戰兢兢地坐在矮凳上,看着她陰晴不定的臉色。此刻她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話太過了,心中懊惱萬分。聽主子說要聽趣聞,斟酌着不知道應該說哪件事。
因爲他時常總是被翠羽或者趙嬤嬤打發得遠遠的,綠桑也從不與她交流,互換消息,所以她並不知道宋舞霞曾見過丁文長,更不知道兩人之間的種種。
根據她的消息來源,最近城內熱門的話題除了自家主子,剩下就是番邦的蘇娜公主,以及花魁柳依依了。她揣摩着,女人總希望別人不如自己,所以覺得宋舞霞不會想聽蘇娜公主做的種種善事,也不想知道她是如何美貌,更加不想知道她即將進宮與貴妃爭寵,所以選了一個自認安全的話題。
“若說趣聞的話,莫過於丁家想納花魁爲妾的事了。”綠荷的措辭雖顯得十分輕鬆,但語氣卻帶着十二的緊張,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偷瞄宋舞霞,見她似乎被勾起了興趣,繼續說道:“丁大少迷上添香樓花魁,此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不過要納爲妾……”
“不能納爲妾嗎?”宋舞霞問,儘量維持着一貫的微笑。之前聽到丁文長有嫖ji的習慣她已經非常鄙視了,現在。自己身邊一個不能隨意出府的丫鬟都知道他愛ji|女,讓她忍不住猜測:難道逛ji|院不止是他的習慣,還是癖好?想到自己曾經與這樣的人一夜|情,她恨不得馬上去洗澡。
雖然覺得主子的笑容有點僵,但聽她語氣和善,綠荷也沒有多想,繼續說:“丁家只是皇商,如果是一般的花魁姑娘,也不算有違律例,可奴婢聽人說,那個柳依依是官ji之女,現在大家都等着看丁大少怎麼幫人家贖身。”
趙嬤嬤教宋舞霞的都是正統的大家族知識,從沒說過三教九流的事。聽了綠荷的話,她雖然不覺得丁文長是才子,但一直認爲電視上那種才子愛花魁的故事都是無可厚非的,所以不解地追問:“丁家有的是銀子,替花魁贖身不是很容易的事嗎?”
“小姐是大家閨秀當然不知道,官ji只能從一家ji院賣到另外一家ji院,是不能贖身的,官ji之女當然也是官ji,所以大家都說,丁大少說不定會爲了柳依依姑娘開個ji院,再不就是。他去求懿安長公主。”
從字面上看,綠荷的話並沒什麼問題,但後半句的語氣,讓宋舞霞忍不住側目,保守地問:“丁公子與長公主很熟悉嗎?”
“熟不熟悉奴婢不知道,但聽人說,長公主對丁大少一向都是有求必應的。”
這次,綠荷的措辭讓宋舞霞確信,她想暗指兩人有不正當關係。如果宋舞霞沒有見過駙馬以及他們夫妻的相處模式,說不定她會信了這傳言,可那日。長公主在丈夫懷中撒嬌的畫面讓她太記憶深刻了,她相信,當一個女人真心愛着一個男人的時候是絕不會做出背叛他的事情的,所以事情也許並不是表面這樣。
“長公主幫了丁公子很多忙嗎?”宋舞霞狀似隨意地問。
“是不是很多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只是聽說,長公主爲了他,在朝堂上,當着皇上的面掌摑了一個四品大臣,而且還是個文官。”她強調文官,意在表明那是實權的官,見宋舞霞明白了,接着說:“聽說長公主還沒和駙馬成婚那會,她曾經對禮親王妃說,給太后的賀禮一定要有丁家的標誌,所以這些年上至宮廷,下至百姓,只要買得起的,都會去丁家的商鋪。”綠荷一邊說,一邊偷偷看着宋舞霞,見她沒有不悅,繼續陳述着八卦。
“後來,公主指婚給了駙馬,一開始的時候,公主經常回宮,一住就是十天半月,每次都是太后招了丁大少進宮,公主纔會回公主府,再後來,公主索性也不回宮了,只要丁大少人在京城,就一定會召他去見。現在丁大少迷上了柳依依,人人都在猜,公主會不會……”
“皇家的事……”宋舞霞搖搖頭,示意綠荷不要再往下說了,轉而問:“我聽很多人都喚他丁大少,是不是有什麼典故?”她這麼問並不是對丁文長好奇,主要爲了扯開話題。雖然她承認自己很八卦。但對沒見過幾次面的懿安長公主十分好感,所以並不想聽到那些不堪的閒話。
如果胡三沒有因爲宋墨黛被追封爲郡主而變成郡馬,那麼綠荷也不會對宋舞霞說這麼多丁家的八卦,畢竟無論怎麼算,丁立軒都是宋太傅的外孫。可皇帝的聖旨一下,宋丁兩家算是徹底沒有關係了,所以她也沒什麼顧忌了,笑着說:“小姐可知道丁家爲什麼從沒開過ji院?”
“爲什麼?”宋舞霞追問,這纔想起剛纔所說是爲柳依依開一家ji院,而不是把她買去丁家。
“按大楚的律法,官員及其子孫是不可以去ji院的,雖然那些大人們偶然也會去聽個曲,但大多遮遮掩掩的,只有丁大少,他未有官職在身,出手又闊綽,所以十分受姑娘們歡迎。後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在丁老爺面前喚了一聲‘大少’,這名號就傳開了。丁老爺十分生氣,之後丁家就再也不開ji院了,據說這條都寫進丁家家規中去了。”
用現代人的思維,如果有勇氣玩一夜*,撇開乾不乾淨這問題,當然要找經驗豐富的,可聽到綠荷如此形容丁文長,雖然宋舞霞相信這個時代應該沒有艾滋病,也確信自己並沒被傳染上什麼隱疾,但心中難免覺得膈應,只能勉強笑笑,嘆一句:“聽起來這位丁大少真不是良人,幸好……”她搖搖頭,開始爲兒子擔心。
綠荷正說得起勁,一時剎不住嘴,傾身湊向宋舞霞,神秘兮兮地說:“小姐是我們大楚的郡主,當然覺得丁大少不是良人,可丁家有的是銀子,說不定比皇上更多。奴婢今日聽說,吳國的那個吉亞郡主在半夜的時候偷偷去了丁家呢!如果是我們大楚的女子,哪怕是奴婢這樣的身份,也決計做不出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