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羽傾的認知裡,人若是不自愛,便也不配得到別人的愛,所以她從未想過要用這種方式留住慕寒淵,也從未想過顏琪會用“自殺”這一招,而更加出乎她預料的是慕寒淵竟然真的心軟。
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倘若想死,即便花樣不帶重複的死法也有很多種,只有想活活不了的,還沒有聽過想死死不成,所以安羽傾有理由相信,顏琪是憑藉自己的焦躁症爲屏障,以此拖住慕寒淵。
許久過後,安羽傾發出一聲輕嘆,她擡眸看向慕寒淵,問道:“如果今天是洛岸或者孟皓煊這麼做,你又會怎麼想?”
慕寒淵神情有過一瞬間的難看,然後他眸色複雜地看向安羽傾,沉聲說道:“如果是以前,你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
“有點兒冷血是嗎?”安羽傾端着白粥回到案桌前,淡淡開口:“這不正是你需要的改變嗎?以前我不諳世事,你覺得我沒有絕對的優勢站在你身邊,總認爲我會成爲你的弱點,現在我懂得如何窺探人心,你又不願意承認了。慕寒淵,你真的很任性。”
慕寒淵薄脣緊抿,好一會兒才沙啞着聲音說道:“我並沒有這種意思。”
“所以你選擇毫無條件地相信顏琪。”安羽傾盯着桌案一角,眼神明亮:“寒淵,你對於顏琪,真的就只有過去的情分嗎?”
自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慕寒淵只應了聲:“我累了。”安羽傾立刻走過去扶着他躺下,凝視着男人熟睡的眉眼,她終於可以確定,自己跟慕寒淵之間,是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接下來的兩天,安羽傾寸步不離地照顧慕寒淵,她不明白慕寒淵既然放不開顏琪,又爲什麼非攥着自己不可。而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並不想看到的那麼簡單,所以安羽傾也不用太折磨自己。如果慕寒淵不願意,自己陪着他就好,多久都可以,換個角度想想,除了顏琪這一件事情,慕寒淵對她真的沒話說。再往現實角度考慮,他是高高在上的A市慕總,也許自己付諸真心,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慕寒淵從來不欠她什麼,倒是她,一直都在拖累這個男人,所以他想要什麼自己就給他什麼,直到兩不相欠。
“羽傾,你有沒有帶我愛吃的蝦仁餃子?”此刻秦欖正大大咧咧地躺在葉紹清辦公室的沙發上,看到安羽傾推門而入,他立刻問道。
安羽傾揚了揚手中的袋子,樂呵呵地說道:“當然。”
葉紹清正在檢查病例,聽到安羽傾的聲音後擡頭看她一下,眼中閃過不知名的情緒。
現在他們三個頗有默契地絕口不提顏琪的事情,連慕寒淵也很少涉及,並不是安羽傾在逃避,而是包括葉紹清在內,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要慕寒淵還牽顧着顏琪,便是對所有人的折磨。
秦欖快速解決完自己的那一份,然後眼巴巴地看向葉紹清的那一份,剛把手伸過去便被另一隻白皙漂亮的手按住,葉紹清毫不猶豫地賞了秦欖一巴掌,然後曼斯條理地享用起來。
安羽傾看着他們輕笑,可是笑完後心頭又涌現濃濃的哀傷,一切看起來好像跟平時沒什麼區別,可是每一個人都清楚,是有什麼不一樣了。他們都在努力維持現在的平衡,直到其中一方再也堅持不住,平衡就此坍塌。
而這樣的平衡坍塌得很快,第四天中午,顏琪果然不負衆望地找上門來。
彼時安羽傾三個正圍在慕寒淵病房中,慕寒淵這兩天恢復得不錯,除了手臂上的傷,其餘都達到正常,所以秦欖也敢明目張膽地來騷擾他了。
秦欖正對着慕寒淵講鬼故事,病房門忽然被人打開,衆人同時回頭,顏琪正一身粉色長裙站在門口,她顯然也沒有想到房中有這麼多人,神情微微有些錯愕。
秦欖方纔的笑容瞬間不見,他凝眉站起身來,卻聽到葉紹清先冷冷開口:“出去!”
顏琪立刻有些慌亂,她用一種楚楚可憐又充滿希望的眼神看着葉紹清,隨後又看向慕寒淵,輕聲說道:“你好久沒來了,我經過多方打聽才知道你住院了,我就來看看你。”
慕寒淵聞言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不需要,你回去吧。”
按照安羽傾的設想,顏琪此時就應該淚眼朦朧地一訴衷腸,卻不想她竟然露出微笑,轉而將視線移到自己身上。
“安小姐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吧。”顏琪說出這麼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葉紹清幾個輕輕皺眉,顯然不清楚是什麼意思,而安羽傾愕然不過一瞬,隨即反應過來。顏琪這是在提醒自己夾層裡面的照片的事情,前幾天自己去了亞斯那裡,慕寒淵折騰出那麼大的動靜尋找自己,顏琪怎麼可能不知道?而她自然也能想到自己是因爲什麼事情不告而別,她肯定覺得自己特別痛苦,所以今天才舊事重提,左不過就想傳遞一個信息:慕寒淵的摯愛是她,並非自己。
安羽傾想到這裡冷笑一聲,自己容忍她到現在,也是該夠了!
“顏琪小姐這話怎麼說?”安羽傾臉上帶着精緻虛假的笑容,“我當然不能理解你的心情,寒淵這兩天爲了找我費盡周折,我怎麼也要先理解他,至於顏琪小姐讓錢宋小姐告訴我的書房的秘密,我倒不是很在意,畢竟現在······”安羽傾說到這裡走到慕寒淵身邊,執起男人的手,眉眼輕挑:“我纔是慕寒淵的女朋友,如果不相信,顏琪小姐不妨現在就找寒淵確定一下。”
安羽傾絕對不是軟柿子!這席話可謂一箭雙鵰,先是在慕寒淵面前點明顏琪讓錢宋挑撥離間的事情,二是以顏琪的性子肯定會追問,到時候全看慕寒淵的反應,如果他承認,安羽傾也好徹底死心。
果然,顏琪神情大變,下意識看向慕寒淵,卻聽到慕寒淵清冷開口:“錢宋?她應該早就離開服裝設計行業了,畢竟我實在容忍不了這種人。”顏琪聽到這裡臉色“唰”的變白,眼中快速凝聚出一片水色,慕寒淵卻不爲所動,淡淡說道:“其次,羽傾說的不錯,我現在的女朋友,只能是她。”
顏琪痛苦地搖着頭,顯然不相信慕寒淵的說辭,她瞬間流出淚來,顫抖着問慕寒淵:“那你最近一段時間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慕寒淵反握住安羽傾的手,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好像解釋一班徐徐說道:“好?我並不覺得,我去看你是因爲你母親跪在我面前求我,她說你割腕自殺,將自己鎖在房間裡面不出來,想讓我過去看看。”
時隔這麼多天,這是慕寒淵主動提及這件事情,葉紹清跟秦欖想了很多可能性,卻獨獨沒有想到這一點,秦欖一臉鄙視地看向顏琪,果然是下三濫的人慣用下三濫的手段。
安羽傾低頭站在一旁,耐心地聽着。
“顏琪,我承認你這樣的做法是可以吸引我的注意力,畢竟我從來沒有恨過你,而你又是我慕寒淵曾經真心以對的女人,所以我到底不可能見死不救。可是除去這一層,你又能改變什麼呢?”慕寒淵認真地看向顏琪,而顏琪在他近乎於理智殘酷的眼神中愈加絕望,“其實你很清楚,即便用這種方式牽絆住我,慕總夫人的名分也永遠不會是你的。”
顏琪聞言淚如雨下,片刻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神情忽然猙獰起來,她忽然指着安羽傾大聲吼道:“那麼她就可以嗎?!”
“是!”慕寒淵擲地有聲地說道,惹得安羽傾心頭一顫,慕總夫人?她還真的沒有想過。
“憑什麼是她?!”顏琪歇斯底里地喊道,說着就要衝上來。
葉紹清跟秦欖同時大步上前,顏琪再怎麼瘋狂也不會是兩個大男人的對手,葉紹清一手鉗制住她,衝着外面吼了一句,立刻有值班護士進來,葉紹清讓護士抓住顏琪,然後快速給她注射了鎮定劑。只見顏琪髮絲凌亂,她恨恨地看向安羽傾,沉重地喘息,然後一翻白眼昏了過去。
慕寒淵坐起身來,葉紹清趕他開口之前沉聲說道:“焦躁症,應該是你剛纔的話有些刺激到她。”葉紹清說完頗爲嫌棄地抱起顏琪,女人的身子好像凌空一樣被他抱出去。
秦欖衝慕寒淵擺擺手:“你放心啦,不會有什麼事情的。”說完也跟着出去。
等他們都走後,安羽傾輕輕放開慕寒淵的手,盯着男人冷峻的臉色,說道:“如果還是擔心我就陪你過去看看。”
慕寒淵聞言倒是擡頭看向安羽傾,眼神極具穿透力,冷聲說道:“你不相信我?”
安羽傾眸色一閃,含笑道:“怎麼可能?”
慕寒淵的臉色變得十分陰沉,他側身躺回牀上,不再說話。
安羽傾凝視着他的背影,深深呼出一口氣,眼底涌現一絲哀傷,是的,她並不相信他,因爲慕寒淵吶,你要是真的愛我,就不會一再縱容顏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