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剛纔脫口而出的那個稱呼,童佳期覺得尷尬無比。
她和田野兩個人談了五年的戀愛,開始的那三年他們兩個人在異地求學,基本上吃喝也是在童佳期母女家裡,田野一口一個“媽”喊得童媽媽很開心,大家相處的也十分融洽。後來到雁門市之後,爲了和田野爸媽打好關係,她幾乎每個星期日都要去他家吃飯,順便還要給他們帶很多的禮物,只爲了討他們歡心而已。
田野爸媽雖然不在什麼關鍵的位置上,可畢竟也是做過公務員的人,眼光高,有些看不上童佳期這樣單親家庭的姑娘,可他們從來不知道他們口中天上有地下無的好兒子有一年的學費都是童佳期這個單親姑娘幫着賺回來的。他們不高興歸不高興的,可卻從來沒把反對說出口過,但好歹童佳期外在條件不差,而且人也勤快,業績好的時候工資比田野這個小公務員要高多了,時間久了他們兩個把婚事敲定了,田野爸媽就給了他們改口紅包。許是壓抑的久了,有點翻身農奴的得解放的感覺,童佳期可是狠狠的叫了他們一陣“爸媽”,跟個小傻子似的。
現在想想也有些諷刺,田野結婚不到二十四小時便離婚另娶,他們這對做父母的不僅不爲兒子的行爲感到羞恥,還很開心的參加兒子和章市長千金的訂婚宴去了。當時見面的時候,田野爸媽更是裝作不認識她,好像她童佳期是個跟他們半點瓜葛也沒有的陌生人,看了真叫人心涼。
不過現在嘛,那些事兒都過去了,童佳期不想去計較,也懶得去計較。就是剛纔那一聲稱呼讓她自己和對方多少都有些不自在罷了,她肯定也不會再這樣把自己的真心和自己的尊敬捧給不想幹的人胡亂摔,她又不賤。
“田伯母,好巧。”童佳期大方的和對方打招呼,臉上的笑容十分真誠,毫無作假的成分:“您最近身體好嗎?”
“我兒子有本事,未來兒媳婦又孝順,補品燉品天天不斷,我身體當然好了。”田媽媽上下打量童佳期一番,見她現在穿的人模狗樣的,而且還比跟着他們兒子的時候耐看漂亮多了,頓時有點彆扭:“聽說你結婚了?還嫁給我們家田野的對頭?”
田野和肖宸不和這種事兒,怎麼誰都知道了?
童佳期不甚在意,四兩撥千斤的說道:“是嗎?我怎麼不知道我先生和田野有什麼恩怨?”
“也對,”田媽媽呵呵一笑,眉眼間都是遮都遮不住的驕傲:“我聽人說你現任老公得罪了章市長,被下放到山區裡去去。可能這輩子沒機會回來了吧?他這樣的人,也確實不能和我們家田野成對頭了,資格就不夠了。”
看到她這個得意的樣子,童佳期心裡就一陣陣的不痛快。怎麼說以前她童佳期都對他們老兩口子恭敬有加,她不敢說自己有多麼孝順,可對田野的父母她一向掏心掏費的好,這會兒見了面她就和自己說這個?
“哎,這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說的可真是一點也不錯。”田媽媽本來沒想把童佳期說的那麼不堪,可看到她現在風風光光的,一點都不落魄的樣子,她又有點不平衡了。田野和那個市長千金在一塊之後多多少少的受了點委屈,每天都搞的特別累,反觀這個前兒媳婦過的好,她心裡就忍不住酸起勁兒來了:“你看,你這就是不小心給嫁錯了,難道要等到自己人老珠黃了才能盼到他回來?聽伯母的,實在不行就和他離了再找一個吧?你長得又不差,實在不行就找個年紀大點的也沒關係,反正我們家田野那樣的你是別想了。”
童佳期一向尊老愛幼,但是她尊敬的不包括這種爲老不尊又勢利眼的女人。壓下了心中的火氣,她深吸了幾口氣,朝着田媽媽露出了個甜甜的,完美無缺的笑,字字清楚的對她說道:“是啊,女怕嫁錯郎,這句話說的真好!我之前就是瞎了眼纔會嫁給田野,虧着我現在的老公不介意,他還覺得我之前遇人不淑嫁了個嫌貧愛富狼心狗肺的東西受了委屈,所以對我格外的好。”
“你說什麼?!”田媽媽一聽她說自己嫁給田野是瞎了眼遇人不淑,火氣一下就上來了:“你說誰是嫌貧愛富狼心狗肺的東西?!你說!”
“嗯?我有說什麼嗎?”童佳期雲淡風輕的笑了笑,伸手又要去摘那件衣服。
田媽媽擋在她面前,扯着她的衣服罵道:“童佳期你這個沒教養沒爹教的孩子,你那個沒用的媽就是這麼教你規矩的?你說誰是狼心狗肺的東西?你說啊!”
童佳期聽到她提自己的媽媽,肚子裡的火“騰”的一下就燒了起來:“田伯母,我敬重你是長輩,不想和你吵!請你放尊重一點,別把我媽媽掛在你的嘴邊上。我有說錯嗎?我和田野兩個人剛結婚就有個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找上門來,我不管那個女人是市長千金還是個默默無名的女人,這都說明了一點,那就是田野就是個賤男人,家裡有老婆還去勾搭別的女人,我說錯了嗎?以前是我瞎了眼纔會想要嫁給你的寶貝兒子,現在我眼睛不瞎了,不可以嗎?”
“童佳期你個沒教養的野孩子,一聲不了一聲的罵我兒子,你當我是死的嗎?”田媽媽怒火攻心,伸手就往童佳期的臉上抓。
童佳期哪兒能讓她欺負不還手呢?她腳下一踢,把供客人試鞋子的小凳子踢到她腳邊上,田野媽媽被絆了一下,動作緩了下來。
江染染剛從更衣室裡出來就看到了個老女人爲難童佳期,她臉色一沉,衝過去就把田野媽媽給拽開了:“哪兒來的瘋女人?保安呢?你們店裡就是這麼看着客人被騷擾的?!”她這幾句話說得擲地有聲,剛剛被嚇傻的女店員趕緊衝出去找保安去了。
“佳期,這是誰啊?”江染染看着那個面目可憎的老太婆討厭得緊,要不是她二十幾年的教養擺在這兒,要不是她是個腦子裡條條框框都是些規則的法律人,恐怕她就真的要跟她動手了!
她說剛纔爲什麼聽見外面那麼吵,原來是這個老女人在爲難童佳期!
童佳期剛剛本來就沒有吃虧,而且也沒讓她真的碰着自己,就是她說的話太可惡,讓她氣得不行:“她是田野的媽媽。”
“田野?”江染染本來就氣勢凌人,她掃了田媽媽一眼,那個眼神更是說不出的蔑視和憎惡,即便是隻用一眼便能讓田媽媽的自尊心受到嚴重的打擊。江染染輕哼一聲,輕飄飄的說道:“怪不得呢,上樑不正下樑歪。”
“你說什麼?!”田媽媽怒極,站起來就要給這兩個小王八蛋點顏色瞧瞧,可那手剛揚起來就讓讓商場保安攔住了。眼見這個老女人又要吵鬧行兇,商場保安也不得不用稍微溫和一點的手段將她先“請”到辦公室裡冷靜冷靜。田媽媽被人抓着,嘴裡還不依不饒的罵着:“你們這是要幹嘛?你們都瘋了吧?膽子不小啊!我告訴你,我兒子是市委辦公室的主任,我們親家是章市長,你得罪了我明天就必須下崗滾蛋了你信不信?!你放開我!放開我!”
prada專賣店很少有像現在這樣有這麼多人同時圍觀過,大家都對裡面發生的一幕指指點點的。
江染染十分嚴肅的站在店長面前質問道:“剛纔她們兩個吵架的時候你爲什麼不上前阻攔?”
店長的臉色也有點不好看:“我們的員工以爲她們兩個認識,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進到這個店即將消費的消費者與你們店鋪之間有默示契約關係,你們店總要保護客人的安全才行,不然是要負責人的,你不懂嗎?”江染染並不想這樣咄咄逼人,可她才走開那麼一小會兒童佳期就被人爲難了,她心裡的火氣壓不下去。
能做prada店長的人這些基礎的法律常識還是懂的,可一般顧客沒人懂這些也不會追究,今天這樣的事兒也是第一次發生,她還沒緩過神兒來。聽見這位女性顧客用這種嚴肅的語氣說出這幾句話,她就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也不能輕易得罪,於是趕緊收起了自己的輕視連連道歉:“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這次是我們店裡的疏忽!讓二位受驚了。”
“染染,算了,跟他們店裡沒關係。”童佳期扯了江染染一下,她知道江染染這是心疼她呢,所以纔會那麼咄咄逼人。
江染染心情也平復下來了,拉着她的手說:“走,咱們吃飯去,好好給你壓壓驚。”
“哎!”童佳期趕緊攔住她:“你還穿着人家的衣服呢。”
“氣糊塗我了……”江染染嘆了口氣,轉身回更衣間換衣服去了。
童佳期朝着驚魂未定的店長笑了笑,指着男裝品牌的方向說:“麻煩您,那套西裝幫我包起來。”
“好的好的!”
江染染回來的時候,童佳期已經買好了東西結了賬。店長親自送她們出了門,還送了好多小禮品給她們“壓驚”。
“童佳期,你竟然還有心思買衣服……”
“怎麼啦?”
江染染問道:“田野他媽都欺負你欺負成這樣了,你竟然不生氣?”
童佳期停下了腳步,笑了笑,用十分冷靜的語氣說道:“染染,我幹嘛要爲了不相干的人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