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正是立夏時分。這一日,沈氏正帶着項庭真清理府中的賬目,白福家的忽然來報,只說宮裡來了位女官,只命沈氏前去接皇后口諭。沈氏一時不知端的,慌忙換了身衣裳,急急去了。
女官朗聲道:“奉皇后娘娘諭,御花園百花盛放,爲不負美夏勝景,邀衆公卿千金於明日巳時,進宮同賞繁花。”
沈氏謝過恩,給了女官賞銀,又請過茶後,方問道:“借問姑姑,此次進宮的,單就咱們項府麼?可有別的公侯府?”
那女官笑道:“此次邀衆位千金進宮賞花,是皇后娘娘、皇貴妃娘娘還有雅貴妃娘娘三人之意,自然不單是項府。”
沈氏聞言,心中有數,客客氣氣地把人送出府後,方回到正廳,命人把項庭真喚來。
沈氏牽着女兒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跟前,細細端詳她良久,方道:“娘不妨跟你說實話,此次皇后娘娘邀你們這些公侯千金進宮,美其名曰是賞花,實則,卻是替三位皇子相看正妃。”
項庭真到底面皮薄,不免有點羞怯,只抿着脣一言不發。
沈氏憐愛地替女兒撫平鬢旁的碎髮,“其實你爹在此事上早有打算了,在當中花費了不少心力,就是想爲你鋪路。”她頓一頓,續道,“你爹爹心裡,屬意皇貴妃娘娘所出的晉王,眼下只不知皇貴妃娘娘意下如何。既是貴爲皇貴妃,必是寵冠六宮,明日你進宮,切記謹守禮數,不能少了也不能多了,爲免不落好,還平白遭來禍端。”
項庭真平生第一回面臨這種排場,心下亦覺忐忑,如此懷揣着緊張不安度過一夜,翌日一早起來,仔細梳洗更衣,元香和元妙二人着意將華美的衣裳首飾取出,供主子選擇。
因是進宮,項庭真便命元香替自己梳一個高雅大方的垂鬟分肖髻,在髮髻上飾以千葉鑲珍珠蓮花釵,枝枝葉葉串珍珠繞銀絲,與鬢旁的白玉薄翅蝴蝶壓發相映相連,雅緻中透着幾分貴氣。身上着淺藍色雙繡緞裳,配以秋香色齊胸瑞錦百褶襦裙,十分輕盈秀麗。
她正對鏡理妝,元妙便從外頭繞進來,小聲道:“姑娘,聽綺梅院的葉媽媽說,四姑娘昨夜不知怎的竟說服了老爺,讓她今日一同進宮去。”
項庭真畫眉的手停了一停,“她也去?倒也是,皇后娘娘的口諭中,只說邀請衆位千金,並未指名道姓,也並未限定人數。”她細細描出了遠山黛,含了一縷譏誚的笑意,對元香道,“你去,到南廂房把六姑娘找來,替她好生裝扮了,隨我一同進宮去。”
元香明白主子的心意,沒有多問便去了。元妙不免有點瞧不起項庭秀,只道:“進宮見皇后娘娘這般的大事,把六姑娘帶上,怕是不妥當罷?”
項庭真低頭揉着手中的茉莉花粉,道:“說到底,我是公卿千金,四姑娘是,六姑娘自然也是。既然四姑娘可以同去,六姑娘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既然如此,在身份高低上,她們又有何區別呢?”
元妙這才明白過來,方知主子是利用六姑娘彈壓四姑娘氣焰之意。
項庭真替項庭秀選了一襲簇新的嫩黃色交領短衣,外罩藕荷色對襟半袖,下面是淡藍色的馬面裙。因她尚未及笄,一頭髮絲便長長披於腦後,只用一枚累絲珠釵將鬢旁的頭髮綰起,端的是整整潔潔,秀氣大方。
項庭秀難掩惶恐:“三姐姐,庭秀生怕舉止不周,有失項家顏面。”
項庭真拉着她的手走在廊下,瞥了一眼從前面過來的項庭茵,淡然笑道:“旁人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畢竟你們都是項家姑娘,沒有什麼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