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過了祖宗,再由族長主持了記名族譜之事,項庭真方領着項庭沛去拜見族中各位耆老。如此這般的規矩禮數過後,已是大半日過去,項庭沛的認祖歸宗方算是妥當完事。
及至晚膳時分,項庭真命人去把府中上下人等均請到偏廳用膳,算是讓府中諸人與項庭沛見一面,權當知會。
項景天眼見嫡女兒將事情打點得井井有條,一絲不亂,且得體又合乎禮數,心下極爲滿意。待得晚膳結束後,他把妻子和嫡女兒請進了書房中,目帶讚賞地看着女兒道:“庭真果真進益不少,此次沛兒回府,雖算不上什麼大事,你還是打點得一絲不苟,倒深具你孃的風範。”
項庭真沉靜道:“爹爹謬讚,女兒所做的不過是孃的意思,要說一絲不苟,那也是孃的心意周到。”
項景天帶了點愧疚地看向妻子,道:“我曉得,靈雲,你辛苦了。”
沈氏多久不曾聽聞丈夫喚自己的閨名,原該是舉案齊眉的伉儷情深,沒想到卻在這般的情狀之下方得他一星半點的憐惜,她心下暗怮,面上只不動聲色,平和道:“老爺言重,原是我份內之事。”
項景天靜默片刻,眉眼間有些微的凝重,似是略感爲難,卻終是下了決定,開口道:“靈雲,有一事,恐怕還需讓你費心。”
沈氏吸了口氣,放柔了語調道:“你我夫妻,也不必說這費不費心的話。替你分憂,難道不是我該做的麼?”
項景天握住了她的手,遲疑着道:“我尋思着,沛兒既然回府了,名分也定了,這個……她娘雖不在了,但我……我還是想給她一個姨娘的名分,給她立一個牌位,入供項府祠堂……”
沈氏猛地從丈夫掌中抽回自己的手,驚痛道:“給她立牌位?!”
項景天看到妻子的神色,雖是再度猶豫了片刻,終還是道:“既然你已經接受了沛兒,她娘也不在人世了,只不過是一個牌位,權當安一安沛兒的心罷。”
沈氏心被刺痛得厲害,無以冷靜如初,怒形於色道:“給那賤人立牌位,安的不是那孽種的心,安的是你的心!你這一出認女的好戲,我已經給足了你顏面,但這立牌位之事,我是萬萬不能答應!”
項庭真亦覺父親太過,忙道:“爹爹,這立牌位之事,實在是不宜操之過急,還是先緩一緩爲上。”
項景天聽妻子口出不遜,頓覺不悅,沉下了臉來道:“沛兒如今是名正言順的項家女兒,你身爲當家主母,滿口污言,不是有失身份麼?既然承認了沛兒,不給她娘一個名分,豈非於理不合?”
沈氏心如刀絞,只捂着心胸,斬釘截鐵道:“即便老爺你要怪罪,我也是做不到,我不能接受她的牌位進入項家祠堂!”
項景天重重地“哼”了一聲,雖覺有氣在心頭,卻亦知不可強來,只轉臉對項庭真道:“你母親冥頑不靈!你卻是個明理的,給沛兒的娘立牌位是勢在必行之事,你給好生勸勸你母親!”
項庭真纔想說話,又聽父親道:“我把你也叫進來,就是想把此事交予你。你母親身體不好,這些微末小事便不勞她費神了!”
“爹……”
項景天不等女兒出言,拂一拂袖,轉身便走。
沈氏伏在酸枝木雕花炕几上,捶胸低泣,悲憤交集:“陰魂不散,陰魂不散!安荷你這個賤蹄子就是陰魂不散!老爺就是鬼迷心竅!好不好的偏生把那孽種尋了回來,如今得寸進尺,還想登堂入室!”
項庭真從來沒見過母親這般失態,心下驚惶,忙上前安撫道:“娘,事已至此,切勿自亂陣腳。立牌位之事爹爹不過就是一提,咱們再好生想想對付的法子。”
沈氏涕泗縱橫,扯着女兒的手,哭着道:“你爹這般厚待那孽種,全因着他還惦念着那賤人!一口一個沛兒,秀丫頭不也是姨娘生的,倒沒見你爹放在心上。我曉得,我自然曉得,你爹當年動了真情,待那賤人自是與別不同!”
項庭真頭一次聽聞這些事,只覺心驚,一邊握緊了母親的手,一邊道:“娘,咱們先冷靜下來,一定有解決的辦法。”
“沒有別的法子,唯一的法子,便是我白臉唱到底,絕不讓你老爺給那賤人立牌位!”沈氏狠狠地抹了一把淚,紅腫的眼眶內透出幾分決絕,“允許那孽種回項府,已是一錯,我決不會再犯二錯!”她咬牙切齒道,“只要我沈靈雲一息尚存,安荷,你這個小賤人休想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