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畢竟是經過事的,一聽便覺不妥,道:“要說有孕腹痛,卻也是有的,只多見在頭三月,大媳婦你這都五月身孕了,本該是胎像最爲穩固之時,怎的還會小腹墜痛?”
項庭真便將昨日項庭沛所說的薏米、枸杞、桂圓、紅棗等物忌食之事說了,未了道:“不知大嫂身子不適可與誤食了這些有關?若是的話,從今往後再不要吃了,想必會有好轉罷?”
沈氏點頭道:“若單是事出誤食,倒是不打緊,往後留心便是。”
阮玉瑤心知沈氏是用足了心待自己,縱然身子不適,意緒抑鬱不散,只不好一味示於人前,沒的遭人嫌棄。便也強展了笑顏道:“媳婦明白了,有大娘和三妹妹照顧着,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從阮氏房裡出來後,沈氏便對項庭真道:“那大夫開的藥,小廚房裡的吃食,每一處經手之人,你今日都得好生檢視一番,看看當中有沒有不妥的。我瞧着玉瑤這副臉色似有不對,不知有沒有着那有心人的道。”
項庭真一一應了下來,當即便去了。
查問之下,方知來替阮氏診過脈的有兩位大夫,一位是府中的常醫方大夫,一位則是從府外請來的千金聖手胡大夫。項庭真又命人把兩位大夫的藥方子取來看了,不外是大同小異的安胎補藥,無甚異樣。
正忙乎間,項庭沛便挑了簾子進來,面帶關切道:“才進門便見廊下滿滿的都是人,還道妹妹這裡出什麼事了,可都還好罷?”
項庭真放下手中藥方,道:“無礙。他們都是大嫂院子裡的人,爲穩妥起見,今日得一一查問,一個也不可放過。”
項庭沛看了看桌上的藥方子,點頭道:“妹妹此舉甚好。只是有一層,若光從這大夫開的藥方上看來,咱們並不能看出端倪來,需知煎藥的火候和工夫也是最最要緊的,換言之,煎藥的人也是重中之重。”
項庭真聽了,甚爲贊同,忙讓元香去把負責煎藥的幾個婆子請了進來,細細盤問之下,方知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煎藥方法,有的是直接把藥放下去煎,有的則是先把藥經水浸泡再煎,這麼一來,藥性倒是拿捏不準了。
項庭真想一想,便把自己底下一個行事穩妥的媽媽叫了進來,吩咐她從此到大奶奶小廚房裡去,依着大夫的方子領着幾個婆子煎藥,再不能有方法不一之事了。
緊接着便是阮氏的一應吃食,項庭真讓負責掌廚的秦顯家的進來回話,問起大奶奶的日常膳食,秦顯家的道:“大奶奶自孕後口味喜甜,便命奴才們在湯粥裡多放紅棗桂圓,若是放得少了,味道偏淡,大奶奶便吃不下了。”
項庭沛“噯喲”一聲低呼,急忙道:“什麼紅棗桂圓,想前日我和三姑娘不是已經再三叮囑雪青,哪些忌食哪些宜吃的,紅棗桂圓那是萬萬不能碰的啊!”
秦顯家的唯恐擔責,忙道:“那日雪青是來吩咐過了,但大奶奶直說要吃,奴才們便無法了。”
項庭真冷肅了臉龐,道:“要說你們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這些妊娠的忌諱竟是半點也不懂麼?大奶奶要吃,你們就不知道勸着點麼?再說這甜的也不只紅棗桂圓這兩樣,現放着有飴呢,當真是全不用心,只知挑着輕巧的來!”
秦顯家的唯唯諾諾的,半句也不敢反駁。
項庭沛想一想,對妹妹道:“雪青畢竟是大奶奶的貼身近侍,無暇調教這些底下人,再說大奶奶身邊的幾個大丫鬟都是年輕姑娘,興許壓不住這些老人也是有的。看來還是得妹妹你派了人過去。”
項庭真便叫了凌媽媽過來,讓她給安排兩個得力的媽媽跟秦顯家的回去,須得好生依着吩咐替阮氏準備膳食,不得有半點失誤。
如此細細安排妥當後,一日辰光也過去了。項庭真累得口乾舌燥,項庭沛貼心地爲她遞來六安瓜片,溫聲道:“難爲妹妹了,行事這般細緻有度,可真是不容易。”
項庭真接過茶盅,一邊用茶杯蓋子拂着茶葉,一邊道:“大嫂這一胎要緊,這伺候的人多了反倒容易出紕漏,要不是今日這般查問下來,也不知有這些疏忽。”
項庭沛注視着她的側臉,有一縷冷嘲暗藏心底,面上只是微笑着道:“正是如此,若非有妹妹打點,只不知會鬧出什麼亂子來。”
項庭真喝了一口茶,擡頭朝她笑道:“幸虧有姐姐幫忙,不然庭真哪裡曉得這些忌食宜吃的。”
項庭沛脣角的笑意蔓上眼際,掩住了雙眸內那一閃而過的狠辣:“妹妹何必客氣,能幫上忙便是姐姐的榮幸。”
接下來的幾日,沈氏又命人打掃了一遍阮氏的廂房。名爲清掃,實則是查看有無可疑的傷胎之物,雖並無發現,但好歹亦是安了各人的心,也算是排除了那陰損的可能性。
阮氏對沈氏母女的悉心照顧甚爲感激,加之這幾日飲食上的調理,又有項庭真陪着說話解悶,一時身子和心緒都有了莫大的好轉,比之先前的憔悴虛弱直如判若二人。
項景天和項雲柏父子二人眼見阮氏好轉,亦深覺欣喜,項雲柏便親自前往長春院拜謝沈氏,沈氏欣然受了。一時府內的氣氛更添了幾分融洽,就連項景天看待沈氏的眼神,也少了冷淡多了溫情。
一連清靜了幾日。這一日晌午,項庭真方陪着沈氏用過午膳,忽而聽聞外間有人高聲呼叫,雪青驚惶失措地衝了進來,一迭聲道:“太太,太太,大事不好了!我們家奶奶見紅了!”
沈氏和項庭真不約而同地站起了身來,大驚失色道:“究竟怎麼回事?”
雪青哪裡經過這種事,只驚得渾身顫抖,連說話都不得利索了:“我們家奶奶她……她用過午膳後便開始腹疼……疼得整個身子都發緊了,那紅流了滿地……流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