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發動,打了轉向慢慢的從別墅前離開。
晚安看着前面除了車燈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轉而看着男人專心開車的側臉,忍不住問道,“綰綰不在這裡嗎?”
“不在的話,你怎麼會專門趕過來。”
她的手指捏緊了點,半響,卻只是問道,“她真的在嗎?”
顧南城淡淡的笑了下,“不在的話,他不會特意讓你過來了。”
晚安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覺得我是故意的?故意過來幫他,不想讓你們發現綰綰嗎?”
雖然好像似乎,的確,是這樣的。
男人的手落在方向盤上,眼睛也始終只是看着前方,“你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確定,就聽他的話過來替他拖延時間?我想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側首看向她的臉,眸色漆黑,語調沒有起伏,“威脅你麼。”
他的眼神其實很溫和,不像以往帶着濃重的壓迫和犀利感。
可是卻更像個黑洞,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吸走,讓她無從逃避,晚安張了張口,“他想幹什麼?”
顧南城的視線從她的臉上收回,“你先告訴我,他是拿什麼威脅你的。”
晚安怔了怔,正猶豫要不要給他看短信。
她有幾分出神,她不知道他會怎麼做,她更加不知道薄錦墨是瘋了還是怎麼的。
男人見她不說話,開口平靜的問道,“盛綰綰不大可能,盛西爵嗎?”
晚安沒有否認。
他能猜到,也不奇怪。
他自然知道有消息她不會不告訴西爵,而且在此之前她也沒有多麼關心別墅的地址在哪裡,他出門的時候她的態度也很鮮明。
如果不是因爲某些必要的原因,她不會突然出現。
即便她不高興,不高興他在新婚夜出去,不高興他幾次三番的插手陸笙兒的事情。
不高興陸笙兒這麼理所當然的依賴他。
晚安的手捏着安全帶,閉了閉眼出聲,“上次陸笙兒的腳受傷……我想你也不會沒有半點線索就陪着她胡鬧,所以跟西爵說了一聲。”
“給米悅打一個電話求證。”
晚安怔了怔,“綰綰在薄錦墨的手裡,西爵顧忌他妹妹已經出事……”
那男人給她發的彩信,她就知道了。
“我知道,”顧南城波瀾不驚的打斷她,“我要知道時間,米悅是他現在財力和人力大部分的來源,她知道的比你多。”
“我打不通西爵的電話的時候就找她,但是我沒有存她的號碼。”
男人騰出一隻手,將自己的手機拿給她,“你找找,如果沒有的話打電話給席秘書叫他馬上查。”
“噢,好。”
他的手機裡存了米悅的號碼,但是她幾次撥過去都沒有人接,晚安擔憂的問道,“沒有人接,她會不會是出事了?”
顧南城很快的回答,“她身後是整個米氏,這裡不會有人輕易敢動她。”
晚安怔怔的問道,“你說……這裡?”
“米氏內部不穩,米悅一個人掌控不起那麼大的一盤局,之前是盛西爵替她當軍師壓下去了,如果紐約那邊的人知道盛西爵如果不在她的身邊,難保不會趁機下手,”頓了幾秒鐘,他才淡淡的補充,“不過米悅身邊插了不少的保鏢,輕易不會出事,你叫她自己小心點。”
晚安怔了好久,才忽然的笑了,“你讓我提醒米悅,米悅不是幫着西爵的嗎?”她看着他的側顏,“還是因爲今晚的事情你和薄錦墨有間隙了?”
今晚他和薄錦墨沒有動手甚至沒有爭吵,但是對男人而言,動手能解決的事情動手之後也分分鐘能和好。
反倒是他們,無聲無息,除了眼神的對峙和幾句旁人聽不懂的似是而非的話,基本沒有任何的正面交鋒。
晚安又想起,那條短信裡說的,讓顧南城永遠不要插手這件事。
顧南城只回答了她兩個字,“不是。”
一路上沉默,等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一點鐘了。
林媽聽到車聲披着衣服出來看,晚安走在前面,男人跟在她的身後,她牽起脣角勉強露出幾分弧度,“沒事林媽,很晚了您繼續睡吧。”
林媽看了他們一眼,覺得不對但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點點頭便回去了。
從在車上開始,莫名的尷尬就盤踞在他們之間。
淡而無形,但是又始終未曾消散。
顧南城跟着她回到了臥室,修長的身形立在燈光下,看着她把繞在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然後脫下外套。
他站了一會兒,低低沉沉的開口,“很晚了,你先睡。”
晚安本來就很慢的動作頓了下,擡頭去看他,隨即很快的道,“好。”
她沒有問,但他還是開口解釋道,深沉的湛湛黑眸看着她,“我去書房處理點事情,有些東西查清楚才知道,你別多想,早點休息。”
半響,她垂着眸點了點頭。
“盛綰綰暫時不會出現,你不用太擔心。”
“好。”
“睡吧,你休息我再過去。”
晚安沒說什麼,拿起睡裙到浴室裡去換好,然後簡單的洗漱了一番,再回來的時候顧南城還在臥室裡。
他脫了外面的大衣,只留了間薄薄的針織衫,顯得他的身子頎長,氣質也被帶得儒雅了很多,只不過此時站在臥室的窗前,一隻手落在長褲的褲袋裡,似乎在思考什麼。
她站在牀邊出聲,“你去忙吧,我睡了。”
聽到她的聲音,顧南城轉身,然後擡腳走過來。
晚安上了牀,掀開被子躺了上去,他站在牀側,長臂替她掖着被子,溫淡的道,“別多想,你需要休息,其他的明天再說。”
晚安的臉靠着柔軟的枕頭,看着俯身在她面前的男人的臉,心底壓抑着的各種情緒和感覺忽如其來的全部涌來。
她閉上了眼睛,輕輕的道,“好。”
晚安一直等着那股屬於他的壓迫感消失,可是久久都沒有等到,她落在被子裡的手慢慢的握緊,然後睜開了眼睛。
一眼便看到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男人的眸。
顧南城看着她的臉,“晚安,你今天跟笙兒說的話,只是爲了拖延時間,還是你真的那樣想。”
不知是他離得她太近搶奪了她的呼吸,還是因爲別的原因,晚安有些難以呼吸的感覺,半響,她靜靜的道,“是爲了拖延時間,也是那樣想的。”
晚安看到他神色的瞳眸微不可絕的收縮了幾分。
她笑了笑,眉眼有些涼薄,“不好意思,我今天甩了她一個巴掌。”
他依然問了同樣的問題,“是你想打,還是爲了拖延時間。”
晚安失笑,涼涼的道,“拖延時間的確犯不着動手啊,她招我煩了我才動手的,這不是很明顯,你應該看得出來。”
男人的臉色未曾變化,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消氣了沒?”
晚安的睫毛細細密密的顫了顫,仰着臉蛋看他,“顧南城,你累不累?”
她的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涼而柔軟,慢慢的撫上他的輪廓,低低的笑着,“我真的覺得你很累啊,你管不住你自己,又要怕我生氣,總是這樣,你不覺得很辛苦嗎?”
顧南城反手握住她的臉,臉上的情緒隱地很深,看上去只剩下一片溫淡。
他沒有說話,晚安慢慢的笑着,“顧南城,我覺得有點累了。”
男人的手徒然的加重了幾分力氣,不明顯,但是晚安還是察覺到了。
良久,他才低低的道,“累了就睡覺。”
晚安看着他半明半暗的臉,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後閉上眼睛,“嗯。”
然後她聽到腳步聲,眼前一黑,閉着的眼睛感覺到了終於壓下來的黑暗。
直到臥室的門也被關上,晚安纔再度睜開了眼睛。
原本以爲可以重新開始。
也許到底不過是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
有些事情無法逃避,有些事情避不開。
她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忽然響起在教堂宣誓的那一幕。
是不是上帝在看着呢,不過幾個小時的事情,竟然恍若隔世了。
即便困極累極,也許是因爲昨晚發生的事情,她一整晚都沒有睡好,反而早早的醒來了。
側首張開眼,才發現牀的另一側是空蕩蕩。
她怔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一晚上都沒有回來睡嗎?
起牀隨便批了件衣服便離開了臥室,她以爲他在側臥,但是裡面的牀褥整齊,沒有睡過的痕跡,晚安轉而去了書房,裡面的燈沒有滅,卻也沒有人。
她在走廊上站了會兒,他是晚上又出門了嗎?
正準備回臥室休息,眼角的餘光忽然發現她書房的燈沒有光,有光漏了出來。
晚安走過去,輕手推開。
一夜未眠的男人低頭坐在椅子上,整個書房幾乎是一片狼藉。
偌大的書桌上擺着散亂的拼木,他正在拼着,專心致志,甚至沒有察覺到她的出現。
他拆掉了所有的禮物。
所有昨天參加婚禮的人送來的放在她的書房的新婚禮物。
那拼木已經被完成得差不多了,放在她的書桌上,看完成的程度成品應該是一座房子,還差最後的小部分沒完成。
晚安站在門口,不知道是轉身回臥室,還是走進去。
驀然,專心致志的男人忽然擡頭看了過來,見她站在門口眸底微詫,但也不過一閃而過,很快低低的開口,“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猶豫了幾秒鐘,晚安還是擡腳走了過去,她巡視了眼書房裡被拆了的禮物,又看了一眼書桌上擺放着的做工精緻的工藝品,脣動了動,問道,“你一晚上沒睡覺嗎?”
顧南城拉住她的手臂,稍微用了點力將她帶入懷中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手指替她整理着頭髮,低聲笑了笑,“我不在,是不是沒睡好?”
距離更近了,晚安能夠清楚的看到他眼睛裡的血絲和眼下的疲倦,她擡手摸了摸他的臉,有些心疼,小聲的道,“你爲什麼不睡覺?”
如果不想回臥室跟她一起睡,趴在桌上休息也好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