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城,”她站直了身體,“你是不是男人?叫你不要纏着我很難?還是你就是那麼犯賤偏偏最喜歡粘着不要你的那一個?願賭服輸,滾出我的生活。”
顧南城胸膛間猛地竄起一團火,不知道是因爲她刻薄的言辭和冷漠的眼神,還是因爲她竟然因爲那麼個男人不可剋制到這個地步。
一步走過去,強硬的扳過她的下顎,眉眼陰冷,“就叫你這麼生氣,嗯?”男人墨色的眸底幾乎要射出墨色的冰,“慕晚安,你不要告訴我,你對那個有婦之夫,還真有這麼深的感情,讓你恨不得把桌子都砸了。”
顧南城冷眼看着她臉蛋上的蒼白,她一冷漠起來,就鮮少能打破她的冷漠。
晚安看着他,忽然笑了,“很生氣麼?”
她低低柔柔的淺笑,眼睛裡半點溫度都沒有,“你還真是怎麼趕都趕不走啊,可惜,你有生氣的資格嗎?”
清晰的看着男人眼底遽然的變化,像是被狠狠的刺到了,然後眼神無限制往下沉。
呼吸很快的加重,眼神翻騰,但是又透着死死的剋制。
“顧南城,”晚安心底涌出一股說不出的快意,像是終於發泄了什麼,“你又不能打我,罵我好像也沒什麼用,那就走吧。”
她蹙着眉頭,把他的手指用力的掰開,大力的推到一邊。
低沉緊繃的嗓音響在耳邊,“過癮麼?舒服了麼?”
晚安後退了好幾步跟他拉開了距離,冷眼看着他。
俊美的男人溫淡的看着她,眼眸暗的像是深淵,“我遵守承諾,這段時間你不出事,我就不出現在你的眼前,”
他往前走了一步,低頭靠近她,溫熱的呼吸噴薄在她的臉上,低低啞啞的道,“那個男人,你不處理,我就處理,不過等我動手的時候,就不會那麼好看了。”
晚安別過臉,沒有看他。
顧南城放軟了嗓音,低聲溫柔的道,“晚安,他有妻有女,給不了你任何想要的,即便不想要我,”頓了頓,“即便你要的不是我,我也不會讓他靠近你,懂了嗎?”
他想抱她,還是忍住了。
“我不要你,你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男人的眼底落下一層陰霾,淡淡的笑,“我不會像之前那樣纏着你陪我吃飯,跟我在一起,願賭服輸,不過,我說了我愛你,這個是我的事,你阻止不了。”
她沒有迴應,但是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
顧南城低低的道,“我走了。”
將地上散亂的東西撿起來,整理好放在她的書桌上,眼神極深的看了她一會兒,才轉身打開門離去。
男人眉梢微微一動,但也只是一閃而過就恢復了淡漠。
簡雨站在門外,見他突然開門嚇得往後退了一步,隨即才躑躅的問道,“顧總,導演……怎麼樣了?”
顧南城淡淡看她一眼,“沒事。”
手從門把上落下,腳步並沒有特意停下的意思,陰鬱的眼眸也不曾在她的身上做任何的停留,“不用打擾她。”
簡雨立時反駁,“她現在心情不好,我只是想跟她說說話。”
顧南城波瀾不驚的道,“她不會跟你說。”
她心門很緊,除去像盛綰綰那種十幾年交情的好姐妹,別人根本挖不到她的心底。
簡雨仰起頭不服氣的道,“這個就說不準了,男人和女人的關係,和女人跟女人的關係不一樣的。”
男人瞥她一眼,沒出聲,邁開長腿準備直接的離開。
“導演告訴你她和那個男人是什麼關係嗎?”簡雨看着他俊美而深沉陰鬱的臉,壓低聲音道,“需要我替你問她嗎?”
顧南城神色未變,淡漠的道,“不需要。”
三個字落下,他就直接從她的身側走了過去。
簡雨跟着轉身目送他的離去的背影,眼神越沉澱越複雜。
外面的敲門聲再度響起,“導演,我進來了。”
晚安的身子坐在大大的椅子裡,等外面的人再度進來的時候,她的神色已經恢復了平靜,擡頭看了眼走進來的簡雨,“有事嗎?”
“導演,你沒事吧?”
晚安擡頭淡淡一笑,“沒事。”
簡雨看着她低頭安靜的收拾桌子,轉身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剛纔的事情會不會對你造成不好的影響?導演,你雖然只是導演不是明星,但是名聲還是很重要的……你要不要發一條微博或者新聞說清楚,或者請那位先生出來替您說兩句話?”
“不用,”
“那……顧公子呢?”簡雨注視着她的臉,有些小心和緩慢的道,“我看他是真的很關心您,越月打電話說有人鬧事……他就立刻放下手下的工作過來了,如果讓顧公子公開發言,沒有人會再說什麼。”
“我上午的時候就說了,我跟他沒有關係。”
“哦……”簡雨點點頭,示意明白了,“我只是覺得那些對您不好。”
晚安伸手去端茶杯,聞言微微的垂眸,淡靜的道,“我會想辦法解決。”
新聞很快就消失了。
無論是關於照片,還是對神秘男人身側的推測,從熱題榜上不見了。
議論自然也是有,但是除了私下的猜測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再加之晚安雖然是圈內人,但是關注她本人的到底不如明星的多,有不少尋常網民在此之前甚至不認識她。
接下來的日子裡,晚安的注意力基本放在了後期製作上,外面的新聞也不再關注,包括顧南城也極少再晃盪在她的面前,威廉一家人也暫時消失。
生活本來越來越平靜,除去爺爺的身體似乎日復一日的變得差勁,她越來越頻繁的往醫院跑。
替慕老會診的是醫院副院長,也是資深經驗二三十年的骨髓老專家。
不用任何人說或者暗示她都明白這是顧南城安排下來的,他不出現在她的眼前,也無處不在她的生活裡。
“慕小姐……”任老醫生將一疊的資料放在她的眼前,包括照出來的ct,蒼勁專業,“你爺爺的身體狀況不樂觀,你最好先做好心理準備。”
晚安臉一白,“什麼叫做好心理準備?我爺爺一年前做了手術,不是已經好了嗎?”
“慕小姐您清楚,慕老先生得的是多發性骨髓瘤,這是惡性腫瘤的一種,手術之後也有復發的可能,一般都以化療,干擾素治療,或者骨髓移植爲主,化療的傷害和副作用很大,也不大適合目前慕老的身體狀況……而骨髓移植的話,也很困難。”
“困難?哪裡困難?”
“第一骨髓很難匹配,第二慕老六十多了,對這樣強度的手術來說,能不能承受,移植之後的排斥反應……風險很大。”
晚安從醫院辦公室裡出來的時候,頭腦一片空白,腦子裡迴響的都是醫生的話:
“慕老的身體狀況大概三個月前開始就惡化了,只不過他一直瞞着,醫治也很配合……”
“不到這個地步,可能如今你也不知道,慕老一直不想你爲他再分心,所以能瞞則瞞。”
“如果不做化療,也不移植,我爺爺還有多長時間?”
“保守治療的話,半年左右,情況穩定一年也是有可能的。”
“慕小姐……您還年輕,有空的話多陪陪老人。”
半年?不不不,她不接受,她沒辦法接受。
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沒有打車,也沒什麼目的在人羣中晃着。
包裡的手機震動將她的神智召喚了回來,也沒看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直接接了電話,“什麼事?”
“你怎麼回事?”鬱少司冷漠不耐的聲音在那段紛擾着,“不是你自己說不參與剪輯的導演不是真的導演,整個後期製作你都要全程參與,人呢?”
“我……”她喉間忽然哽咽了下,扶着額頭閉了閉眼睛,幾秒後,她靜了靜,“對不起,剩下的後期我不參與了,剪輯的部分基本完成了,其他的……都給製片人處理,我相信鬱導的能力。”
說完,不能鬱少司答應,她就把電話掛斷了。
頭腦混亂,晚安沿着人行道走了很久,直到冷靜下來,然後逼迫自己接受現實,然後一遍一遍的思考,她該怎麼辦?
前面一對情侶有說有笑的走過來,逆着方向走光顧着親暱,兩人都沒看前面,晚安又是神不守舍的,一下就撞了上去。
晚安被撞到整個人都往後面連倒了好幾步。
因爲是被任醫生從辦公室叫過去的,腳下踩的是高跟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一雙有力的手臂穩穩的將她拖住,抱在懷裡。
一對情侶一擡頭就見俊美異常的男人眼神涼薄不善的看了他們一眼,條件反射一般的道,“對不起對不起……”
說完就手牽手的小跑開了。
晚安遲鈍的擡頭看他一眼,沒出聲,只是輕輕的掙脫了他的懷抱,自己站穩了身軀,“好巧。”
顧南城盯着她,淡淡的道,“不巧,我跟了你半個小時了。”
她的嗓音只剩下了疲倦,“你不是說,不會再出現在我的跟前了嗎?”
男人注視了她一會兒,直到她別過臉,準備繼續走,才道,“副院長已經跟我說了你爺爺的情況。”
她低頭,眼神有些呆滯,“謝謝。”過了一會兒,她才繼續開口,“顧總,你不想要爲我做這些。”
他淡淡的笑,“讓你困擾了嗎?”
困擾?
這的確算不上困擾,都是她需要的。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她需要想一想,認真的想一想,該怎麼辦。
“骨髓移植從配對和慕老身體的承受上來說可行性都很低,但這也是最徹底的治療方法,”男人的嗓音自她轉身的瞬間就低低沉沉的響起,“讓醫院尋找配對的骨髓,專家團隊會做出評估慕老如今的身體狀況,在這個準備的時間裡先穩住保守治療。”
溫熱而帶着薄繭的手扳過她的臉頰,男人的嗓音帶着令人信服的篤定,“晚安,你要接受,生老病死誰都無法改變,無法阻止,作爲孫女,你唯一能做的是盡力而爲,或者在剩下的日子裡,讓他不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