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睡在他身側輾轉難眠,如今他不在她就沒辦法踏實的睡。
顧南城說完這些便擡腳回到辦公桌繼續處理文件,偶爾會接秘書的電話,聽她彙報一些事情,又跟不知道是什麼合作的客戶說了十分鐘的電話。
語調始終都是溫溫淡淡的,透着骨子裡的淡漠疏離。
他在他們面前,跟在她面前是完全不一樣的。
晚安抱着薄薄的毯子,屈膝坐在沙發上,下巴擱着,望着窗外怔怔出神,可男人的聲音始終時不時的飄進她的耳朵裡。
中午快十一點的時候,她接到維託的電話。
手機震動的時候她就連忙條件反射的摁了接聽,然後再下意識的去看辦公桌後的男人,顧南城看着筆記本的屏幕,似乎並沒有被打擾。
她起身出去接電話。
那門一開一關,幾乎沒什麼動靜,但男人敲打鍵盤的手還是頓了頓,然後繼續。
晚安去茶水間接的電話,“維託。”
“晚安,你在家裡休息還是在公司?我替你找了個心理醫生,中午一起吃飯好不好?”
晚安怔了怔,這纔想起來昨天中午的時候她還曾托維託給她再找一個心理醫生,但顧南城已經認爲她該看精神科了。
也許是她久不說完,維託的聲音高了點,“晚安?”
晚安閉了閉眼,手落在窗戶上,軟聲歉意的道,“對不起維託。”
維託在那邊笑,“怎麼忽然說對不起?”
她低聲道,“昨天麻煩你給我找心理醫生,但我今天下午就去看精神科,中午也不能跟你一起吃飯,還有,”咬了下脣,還是繼續把剩下的話說完了,“這段時間謝謝你陪我和照顧我,但是我已經想清楚了……我們大概不能做戀人或者更進一步的發展。”
維託委實沒料到她會突然這麼說。
這段時間以來,雖然確實沒有什麼進展,但是至少她不排斥像朋友一樣跟他相處,他也看得出來,並不是百分之一百沒有機會的。
但他到底是個成熟的也紳士的男人,不能因爲被拒絕而如何,只是冷靜的問道,“能告訴我理由嗎?”
她的嗓音低而靜,“你之前讓我給我們彼此的時間相處再考慮,我們已經相處過了,我也考慮清楚了,所以不敢再耽誤你的時間了……很抱歉。”
維託沉默了一會兒,“今天是顧南城陪你去看醫生嗎?”
晚安怔了怔,沒有否認,“嗯
。”
“你還愛他?”
晚安沒回答,維託替她回答了,“你不知道,是不是?”
長髮垂下,遮掩住半邊臉頰,她看着樓下的過往的行人和車輛,扯了扯脣,低聲道,“很多不想愛的人也在一起了,自然也有不能在一起的愛。”
“原來你知道。”
晚安下意識的道,“對不起。”
維託在那端無奈的笑着,“你從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有什麼對不起是需要跟我說的,只是晚安,你這樣理性聰明,爲什麼就是不肯勸勸自己?”
她怔了好一會兒,才喃喃的道,“勸我自己?”
“你失去的都是你最愛的人,也是最愛你的人,是嗎?”
“是。”
“那對你而言,什麼纔是最應該給所愛的東西。”
“自然是他們希望的,他們想要的。”
維託忽然有種很悲壯的感覺,他在勸的是他多少年難得遇到的心動的女人,“那你現在給的,是他們想要的,還是……你自己想給的?”
不等晚安回答,事實上他原本就不需要晚安的回答,只是繼續道,“你的爺爺,你逾越十年的摯友,如果他們在世,或者如果這世上有亡靈他們能看到這個世界上人和事,能思考,他們看到你悶悶不樂的樣子會放心嗎?”
晚安一下閉上了眼睛,好像思維一下就被打破了,“不,不是……這只是藉口而已,這只是逃避的藉口……”
“難道這個藉口不是事實?”
“我不知道……”
“痛是有快感的,因爲所有的痛感都可以去修復你對故人的愧疚,也許當年的事情,有他的錯,也有你的錯,但人都是凡夫俗子,誰不會犯錯,揪着別人的錯是狹隘,揪着自己的錯難道是偉大了麼?何況,已經這麼長時間了。”
晚安落在窗臺上的手一下就攥緊了,思維好像被攪亂,只剩下了迷茫。
“連法律都有明明白白的刑期規定,自我懲罰難道沒有嗎?你覺得你的錯和他的錯……究竟需要判什麼樣的刑才足以?直接殺人才是死刑和無期,你們都沒有,需要賠上一輩子嗎?”
“維託,你……”
“讓我說完,不然我下一秒說不定就改變注意挑撥離間了。”維託打斷她的話,繼續道,“你在最需要的時候,最需要的只有他,而他也在,那麼既然你愛他,爲什麼不放過自己,既然你愛他,爲什麼不放過他?”
晚安沒說話了,只聽着他繼續說。
“如果真的這麼愛,那就享受愛情,如果真的那麼愧疚,那就繼續承受愧疚,也許人活着,原本就不能事事皆如意
。”
掛了電話,維託轉身看着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一直聽他說電話的黛茜,“有事?”
“既然那麼喜歡她,爲什麼還勸她跟顧南城和好?”
他隨手擱下手機,神情悠遠,“如果她跟那男人和好了,以後也會記得我,如果沒有……那我的機率又會高一籌。”
早在他知道他們分手的時候就明白,如果他們還有再和好的一天,那麼下一場分別,就是死亡了。
晚安再回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
一進去就看到男人注視着她,那眼眸幽深暗沉,薄脣抿成一條直線,似乎有幾分壓抑的不悅。
晚安抿脣,“我去接電話了,看你在工作就沒告訴你。”
她又想他應該是知道的,否則不會讓她在外邊兒待半個小時
顧南城過了一會兒纔開腔,“我已經定了中午吃飯的位置,方便下午一起去醫院。”
她點點頭,沒有異議,“好。”
男人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你不需要打電話給他說一聲嗎?”
晚安一下就明白他爲什麼這麼問,“不用,”她站在門口,並沒有進去,“現在就走嗎?還是再等一會兒?”
顧南城這才放下手上把玩着的鋼筆,把文件整理了下,然後起身,“等一會兒,現在就走。”
晚安哦了一聲,站在門口等他。
顧南城簡單的收拾了下,拿了手機車鑰匙和錢夾的起身朝她走來。
簡單的吃了頓飯,顧南城注意到她始終心不在焉的,似乎在出神,吃飯的時候低着腦袋,開車的時候看向窗外,依然很少說話。
他也注意到,出去講了半個小時的電話後再回來後,眼睛和睫毛有溼潤過的痕跡,雖然不明顯,而且估計她洗了臉纔回來。
哭過了。
眉宇皺起,握着方向盤的手不自覺的收緊了好幾分,薄脣抿成一條直線,在紅綠燈的時候把車停下,還是出聲了,“跟他吵架了嗎?”